主角是齐彦柏书洛的一本已经完结的纯爱小说《恶性妄念》,是作者杳杳的倾心打造的一本小说,恶性妄念小说主要讲述了:齐彦柏有时候觉得书洛这个人就是知道怎么才能引起他的同情和怜惜,齐彦柏总是看不得书洛掉眼泪。
《恶性妄念杳杳》精选:
齐彦柏心中有千言万语,却看着书洛清冷精致的脸无法说出口,“没什么。”
书洛微微笑了一下,“梦话,算不得数的。”
他的确不想在齐彦柏面前有一点脆弱的表现。当年的是是非非始终是他的心结,撇去一切不谈,妈妈的死他却一直不能释怀。虽然他觉得齐彦柏与他分手便立即断掉医药费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但妈妈的确是因为自己和齐彦柏的牵扯离开了。他没能好好照顾自己的亲人,反而因为自己无望的爱早早离世,于是在这些年里,在每个想念齐彦柏的瞬间里,他都告诉自己,放下他,放下齐彦柏。
如今到了他的面前,更是时时回绝着他的爱恨。
齐彦柏眼神越发幽暗,“我还有一个问题,”他注视着书洛,“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里,你爱过我吗?”这话问得有些矫情,齐彦柏还是问出了悲伤的味道,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觉得书洛是有一点爱他的,“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爱我?”
这个世界上,终究有你听不到的声音。
昨夜无声无息地下了一场雪,齐彦柏清晨起床推开门,发现门前的石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哼哼兴高采烈地跑出门来,用小爪子轻轻碰了碰眼前的纯白。
齐彦柏的心情却还没有好一点,昨晚的谈话总让他心口闷塞。他实在不能接受书洛一句轻飘飘的“梦话算不得数”就打发了自己的执念。深呼了一口气,齐彦柏关上门走回客厅里。
书洛还没有起,虽然这次搬回来他每天都会早起准备齐彦柏与叶如瑾的早餐,但三年前的书洛却从来不是这样。那时他还被齐彦柏捧在手心里疼护着,每晚在齐彦柏温暖的怀抱和低沉的念书声中睡去,清晨会被阳光与齐彦柏的吻和早餐的香味里醒来。
齐彦柏忽然很想念书洛窝在他怀里睡觉的样子,有时叫都叫不醒,皱皱眉再往自己的怀里靠一靠,齐彦柏每次都无奈的一动不敢动,生怕搅扰了宝贝的美梦,然而往往一段时间之后,怀中美人就会长睫轻颤,睁开迷蒙的桃花眼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意思是我饿了,早餐呢?齐彦柏都会趁着他睡眼惺忪之际吻一吻他,然后心情美好的去准备早餐。
明明是很久以前了,却又仿佛就是昨天。
齐彦柏在书洛门前站了好久,终究是没有叫那人起床。折回厨房细心的准备早餐,换过衣服之后准备去公司,年末了,应酬总是格外多。
“记得叫他起床吃饭啊。”齐彦柏把一盘火腿肉推到哼哼面前,不忘交给他神圣的使命。
书洛醒来已经接近晌午,迷离的目光盯着天花板好久才有些焦距。这一觉睡的格外漫长,他在黑暗的梦境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通向光明的出口。
哼哼不知何时跑了进来,正试图用它的小短腿爬上床来。书洛看着它,温柔地勾了勾嘴角,缓慢撑起身把它抱上来,只是这一个动作他就头晕心慌的厉害,靠着床头缓了半天。
手机上有一条来自于齐彦柏的短信,“我留了早餐,记得吃。”
书洛忽然就有些茫然,他确实不知道如今他和齐彦柏是什么关系,应该以何种方式相处。
煎蛋色泽金黄却不油腻,配着培根火腿看上去格外不错,只可惜已经冷了。书洛不知自己笑了,放进微波炉加热后,一口一口吃了下去。只可惜他残破的胃终究没有放过他,不安分地绞痛着,逼的他再次吐了出来。
终究是留不住啊。书洛想,回不去从前,也抓不住以后。
晚饭的时候齐彦柏仍没有回来,书洛看着一桌子精致的饭菜不免有些失神。他特地做了齐彦柏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以前他轻易不下厨,下厨也一般只是熬点粥炒个青菜把齐彦柏当兔子喂,只有在齐彦柏生日或者是特殊节日时才会做这些。
而今天他格外想念之前的日子,不知不觉得就准备了这么多劳心费力的菜,现在浑身酸痛地坐在一边等着齐彦柏回来。
十一点了,哼哼困得在他脚边缩起了身子。书洛垂下了眼眸,精致的面孔被灯光照耀的虚幻,惨白的仿佛一碰就会碎。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书洛捂着作痛的腹部又忍不住弯下腰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胃疼,还是脾脏疼。细密的痛虽然不算剧烈却也十分尖锐。他光洁的额头上都出了薄薄的冷汗。
忍过这一阵痛,书洛准备去把餐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门铃却在这一刻响了。
书洛用力按了按仍然闷痛的胃,走到门前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齐彦柏醉醺醺地靠在他身上一脸绯红,神志不清的样子显然是喝多了。
男人看见开门的书洛也是一愣,一是因为他记忆里住在大BOSS家里的情人长的不是这样,显然是换了新人,二是因为眼前这张脸实在是太过精致清冷,他这个直男看了都有些不敢直视。
“我是齐总的助理,齐总喝多了,我送他回来。”男人开门见山地解释,他可不想在书洛的面前看直了眼睛。
书洛点点头,“进来吧。”
助理并没有多做停留,把齐彦柏扶上楼安置在床上就匆匆离开。
醉酒的齐彦柏书洛并不是没有见过,当年一次同学聚会齐彦柏被人灌了不少酒,他去接人的时候,齐彦柏红着脸抱着他只会傻呵呵的笑,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深情与温柔。但今晚人却醉的进了一个等级,脸色酡红,眼神迷离,呼吸都是急促灼热的,倒在床上皱着眉撕扯开领带。
书洛接好了温水浸湿毛巾拿进来。终究是不忍心就把他留在卧室里不管不问。
书洛眼神沉寂,一言不发地帮他擦脸,灯光下他的眼睛里像是撒满了剔透的琉璃。齐彦柏半睁着眼睛看着他,忽然抬手握住书洛握着毛巾的手指。
“别动。”书洛的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试图抽出手来。齐彦柏却握的更紧。
“阿洛……”愣愣地盯了他好久,齐彦柏哑着声音开口,“书洛。”
书洛并不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你有心吗?”齐彦柏用另一只手戳了戳自己的心口,“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难受吗?”
“你醉了。”书洛面上不动声色,眼睛里却已经沉浮起深深墨色。
“我是真的疼你啊,我那么爱你,生怕有一丁点儿伤害靠近你,我把我的心都给你,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齐彦柏慢慢的就开始有些激动,声音发颤,“你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怎么就能轻易放下?你怎么能!”
我有心,会酸会痛。
我也不曾放下,所以我活的这么辛苦。
书洛看着他,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他们两个人之间,像是横亘了一条难以跨过的河流,卷席着他们曾经的爱与美好一去不返。
“我看到你和肖牧白的那些照片时,是真的快要疯了,你怎么就能一离开我就和他纠缠在一起?我有多恶心你知道吗?”齐彦柏握着他的手越发用力,书洛清秀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齐彦柏眼眶通红,目光灼热地盯着眼眸低垂的书洛,“你为什么回来?”
书洛微微侧过脸,齐彦柏忽然发狠坐起来,钳制着他单薄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来,书洛却垂下眼睛不肯正视他。
齐彦柏心中烦闷,浑身也开始燥热。手指上却忽然落了水滴,那是书洛的眼泪。齐彦柏忽然就有些清醒,但当他看清眼眶里都是细碎眼泪的书洛,被他动人心魄的脸直直击中心脏,他借着酒意,任由自己的意识混乱迷离,鬼使神差地吻上书洛凉薄的嘴唇。
书洛下意识地挣扎,却被齐彦柏钳制地更紧,“齐彦柏!”他偏过脸躲避,心中又急又痛。
他终究是个男人,这些年再孱弱再艰辛,他终究是有一副傲骨和自尊的。
感受到他的抗拒的齐彦柏却粗鲁起来,灼热的吻粗暴霸道,干脆翻身将怀里身形单薄的人压在身下。
书洛虚弱的身体根本不能够阻止他,齐彦柏亲吻着他精致纤细的锁骨,他试着挣扎又被齐彦柏重重地按下,后脑撞在床头柜上,一瞬间意识都有点散乱。
“你和他做过吧,你能和他做,为什么不能和我做?!”齐彦柏气息不稳,恨不得将人揉进身体里面,融入骨血才好。
为什么?
书洛心死如灰,瘫软着身体已经不再挣扎。齐彦柏还在更深的索取,他却任由他摆弄不再做些无用功。
齐彦柏无疑还是爱着他的,只不过这爱里已经掺杂了恨。现在这样的齐彦柏,和当年的肖牧白又有什么不同呢。书洛迷离地看着天花板,心中空白,胸腔里却慢慢涌起血腥气,苍白精致的薄唇里,忽然涌出鲜艳的一缕红色。
齐彦柏,你是齐彦柏啊。
他想着,疲累地闭起了双眼。
齐彦柏第二天醒过来时已经接近上午十点,头仍旧因为宿醉疼得厉害,他撑着坐起来按了一会太阳穴眼前才清明。记忆有些混乱,他一时根本记不起昨晚做了什么,直到无意间瞥到洁白的床单上已经发暗的血迹,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瞬间,昨晚自己的疯狂全部记了起来,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狠狠伤到了书洛,他被自己压在身下不知道该是有多痛苦,齐彦柏甚至还能记起书洛力不从心的挣扎还有灯光下细碎的眼泪溢满眼眶的样子。
……可是他人呢!
齐彦柏草草套上衣服跳下床,“书洛!”他的声音还有些嘶哑,十分焦急懊悔。
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人回应,齐彦柏觉得心都要被撕扯出来了,他急急忙忙冲到楼下书洛的房间,打开房门时却没有他的影子,所幸他的衣物还在,应该还没有离开。
出神之际,洗手间里忽然传来了冲水声,齐彦柏立即奔了过去,屏着呼吸贴在门上,“阿洛?是你吗……你还好吗……”他话说的很没底气,声音里带了颤抖。
良久,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书洛身形不稳的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是骇人的惨白,一向血色贫瘠的薄唇却鲜艳如枫,他微微垂着动人心脾的眼眸,有些虚喘。
齐彦柏想扶住他,却不敢伸出手去,只能定定的看着他。
书洛穿了白色的毛衣,因为领口有些大的缘故,齐彦柏清楚的看见他纤细的锁骨和白皙的脖颈上存留的红紫相间的斑点,那都是他昨晚伤害这个人的证据,“阿洛……”
书洛却不看他,侧过身子从他一旁走过,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齐彦柏不敢追进去,像个傻子一样呆愣的站在门口。
过了一小会儿,房门再次打开,齐彦柏紧绷着身子抬起头,书洛已经换好了衣服,穿了外套,手里还提了来时带的行李包,他要走了。
齐彦柏手指颤抖,他有些慌了,书洛不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方寸大乱了。
“……你要走?”齐彦柏颤抖着嘴唇,终于发出声音。
“是。”书洛还是不看他。
齐彦柏也不说话,只是当在他面前没有让开的意思。
“我欠你的钱,大概是还不清了,只希望,欠你的情不会太多。”书洛说的平静,他是真的这么想,自己这副破败的身体再怎么样都还不了齐彦柏这些年在他身上花费的金钱,至于感情,他虽不善言辞,却是真真正正深爱过齐彦柏的。
“我不准你走。”许久没说话齐彦柏沉闷发声,“不准你离开我。”
书洛终于抬起头看他,精致的眉眼十分苍白,“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微微弯了嘴角,“齐彦柏,我虽然卑贱,却还不想沦落成一个被用来发泄的工具……”
齐彦柏心中大乱,“不是的……”他语无伦次的解释,“不是的阿洛……”
书洛却十分平静,“好好和叶如瑾过日子吧,我们就到这里。我根本不值得你用余生去怨恨,你该往前走了。”
他说完,避开齐彦柏往外走,齐彦柏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不是这样的,是我不好,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让你留下——书洛,我们重新来过好吗?你别走……”
书洛转头看着他,慢慢皱起了眉头,“彦柏……”
齐彦柏微微一怔,这次回来,书洛从未这样温柔的对他说话,但他却感觉不怎么好,果然,书洛又开了口,“你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而我之后的人生,也想清清静静地走,我不想和谁有纠缠了,你让我走吧……”
齐彦柏摇着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书洛忽然拧紧了眉头侧过脸咳出一口血来,诡异的血迹挂在他惨白的下巴上,凄绝艳丽。
齐彦柏大惊,“你怎么了!”
“让我走吧……”他微喘着说道,“你强留下我,我会死在这里的……”
齐彦柏看他精致的眼睛里居然带着绝望的笑意,讪讪地松开了手。
“你以后,好好的。”书洛笑了,那笑容太过美丽,竟像是花期开到了尽头,再也挽留不住。
齐彦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大哭,他已经许多年不曾放肆的哭过。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书洛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以为书洛厌恶极了这个地方和自己,想早点逃离罢了。如果早知道他的身体竟已破败虚弱至这种地步,齐彦柏死也不会放他走。
陈墨接诊了一个急性肠胃炎的病人。
这个病人其实很少生病,这次不舒服是因为大冬天吃了一桌子冰凉的饭菜,心情抑郁又受凉感冒,发烧流鼻涕不说,上吐下泻也挺折磨人,总之这个病人很狼狈。
陈墨作为一个医生,本应医者仁心悉心照料,但事实上他给人开药扎针后摔给病人一个大白眼就走了。
病人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一口气,任命的瘫在床上闭目养神。
中午饭点时,陈墨又不耐烦地推门进来了,听诊器往桌子上一扔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来,病床上的人悠悠睁开了眼。
“吃什么?”陈墨冷着语气问,正眼都不看他。
“不想吃,吃不下……”
“我问你吃什么,没问你想不想吃,吃不吃得下。”大医生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糖醋排骨……”
“吃你妹的糖醋排骨,喝粥吧你!”陈墨简直被这货气死,现在这副鬼样子居然还妄想吃排骨。
齐彦柏看着陈墨大步走出病房,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什么脾气啊,还医生呢天天的。
书洛走后他才发现桌子上没来得及收的饭菜,满满一桌都是他喜欢的。齐彦柏简直要恨死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混账,他本可以和书洛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吃饭,甚至慢慢打开彼此的心结,把过去的是是非非都梳理一遍,而不是书洛拖着病体离开,自己一个人落魄的把凉透的饭菜全部吃下。
陈墨带着鱼片粥回来的时候,齐彦柏又睡着了,挺拔的眉头微微皱着,嘴唇也起了细小的白皮。陈墨试了试他的额头,还是在发烧。
*
书洛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时,烧还没有退下去,睡觉之前吞了两片药,此刻胃倒是开始搅着疼,书洛想将自己蜷缩起来,无奈浑身酸软疼痛,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放任疼痛一点一点侵蚀着神经,脸色一层一层的白下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喉咙里的血腥气,恐怕只要他动作一大,就会再次咳出血来。
总是习惯不了疼痛,书洛满头细汗地盯着潮湿的屋顶,细白的手指都在做微微痉挛。他又冷又痛,总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几天时间了,也好,是种解脱。
想到这里他微笑着闭起眼睛,却又忽然被齐彦柏悲伤压抑的脸击中心脏,挣扎着睁开眼睛,精致摄人的桃花眼里一片朦胧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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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背后的声音柔和又清冷,像以往一样。
齐彦柏转过身去,看见书洛摄人心魄的精致面孔。他只是微微笑着注视着齐彦柏,桃花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是落进了细碎疏离的星光。他的背后是一片不见边际的迷雾森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齐彦柏有些慌,急忙走向不远处的人,不忘开口问他“阿洛,你要去哪?”
但似乎他脚步的移动并没有缩短他与书洛之间的距离,不停地往前也不曾靠近他。
齐彦柏伸开双臂,“阿洛,过来,我好久没有抱抱你了,我想抱抱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连自己都不太清楚的颤抖。
书洛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他,眼睛里是被雾气氤氲的柔情与悲伤,良久,他才开口,“彦柏,”他说,“彦柏,以后你找不到我了,怎么办呢……”
齐彦柏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去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书洛的身体便开始被四周涌来的雾气慢慢包围,越来越看不清他的样子。
齐彦柏心急如焚,急忙冲上前去,却发现自己不过是置身在一片雾霭之中,哪里还有书洛的半点踪影。
“书洛!”齐彦柏崩溃地大喊,他忽然觉得,就要这么彻彻底底地失去他的宝贝了。
“书洛……阿洛,别走……”
陈墨皱着眉看着病床上的齐彦柏,还在因为低烧昏睡,大概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口中一直喃喃不停,重复着书洛的名字。陈墨简直想一巴掌把他拍醒算了,忍耐间,齐彦柏又低沉着嗓子呓语,“宝贝儿,你听话……过来……让我抱抱……”
我让你抱!陈墨黑着脸一巴掌拍他额头上,“起来!”
格外冷的一天,书洛听着窗外阵阵冷风呼啸的声音,更是觉得身体都冷透了,面前的洗手池里还有没来得及冲掉的几缕血丝,是他刚刚吐出来的。有些出神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书洛觉得疑惑,怎么还会有人来找自己。难道是齐彦柏?为什么还要找来?
敲门的声音又大了些,书洛被吵的头疼,慢慢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表情微妙的陈墨,前一秒还在打量着四周,一看见书洛开门了,立即笑成一朵花,“哈喽!”
书洛微微一愣,“是你?”
“对啊是我,”陈墨点点头,“让我进去吧我都冻成冰块了……”
坐到沙发上,陈墨才看清书洛的脸色,病态的苍白。人已经消瘦到不在正常范围之内,只是那张脸还是好看的让人看了脸红,陈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不舒服?脸色很差。”
书洛神色平静,“你有事吗?”
陈墨干笑两声,“是这样的,我明天要到y市一趟交流学习,大概一个周之后才能回来。”
书洛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说,只是安静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陈墨觉得更尴尬了,不过横竖都得把事儿办了,咬咬牙笑面如花。
“是这样的,彦柏几天之前就住院了,急性肠胃炎,加上公司里事多太累,他心里又不痛快,一直在发烧,没怎么清醒过……”他边说边休息着书洛的表情,不确定他眼底一闪而的担忧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唉,你别看他整天在公司里呼风唤雨的,现在生病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亏得我天天的守他病床前跟孝子似的,可是没办法,我这工作实在推不掉,想给他请个护工但总觉得不放心……彦柏天天迷迷糊糊地醒不来,我这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住处找来的……”
陈墨嘴上说的天花乱坠真的一样,但事实是被他一巴掌扇醒的齐彦柏神色恹恹,却在听见自己赌气说要把书洛绑来见他时眼冒金光,迫不及待地报了书洛的住址,末了还威胁陈墨一定要竭尽所能把人温柔地请来,如果书洛实在不愿意那就不勉强,绝对绝对不能动粗。
陈墨觉得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此刻坐在坑里笑的比春风还温暖。
“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事,就让他在医院躺着吧,不就发个烧嘛又烧不死,再说了医院那么多医生护士,每天给他送点吃的也饿不死……就是他做梦烦啊,天天的喊你的名字我都受不了了……”
书洛微微垂下了眉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却始终不说话。
陈墨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书洛忽然抬起了头,“我去看看吧。”声音平静微凉秋水一般。
齐彦柏一脸心虚的看着面前低着头削苹果的书洛,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书洛陪在这里的第二天,他几乎没怎么说话,也不曾好好看过齐彦柏,只是帮他端水带饭,偶尔像现在这样削水果,大多数时间都是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书或者闭闭眼睛,齐彦柏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像以前一样拉着他说一堆废话了。
“嗯。”
发呆之时,书洛已经将苹果递给他。齐彦柏赶紧接过来,咬了一口对着书洛傻笑,“早知道生病能有这么好的待遇,那些年就应该多病几次……”
书洛眼眸微动,“你要健健康康的。”
齐彦柏又赶紧点头,“我保证以后都不生病,累着你了吧,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喊医生过来看一看?”
书洛摇摇头,“我没事。”
齐彦柏微微皱着眉头,苹果吃的心不在焉。
“上次是我不好……抱歉……”沉默良久,齐彦柏犹豫着开口,“阿洛,可是我要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应该清楚的,我爱上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些牵绊,可是冷静下来细想,这都可以慢慢解决。我们那几年,是真实存在过的……”
齐彦柏紧紧注视着面前的人,见他只是垂着眼眸,柔软的头发微微垂下来,“你发烧的那天晚上,看着我流眼泪,让我救你……”齐彦柏想起那时的他,心痛的吸了一口气,“我想救你,想和以前一样不计一切全心全意的爱你……”
书洛慢慢收紧了细白的手指,“别说了……”
齐彦柏伸手试图抚摸他的脸,书洛轻轻避开,齐彦柏却未放弃,固执地双手捧过他的脸,“阿洛,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嗡嗡震动起来,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叶如瑾的名字。
书洛侧过脸微微咳嗽了几声,脸色又白了一层,“是啊,”他声音很轻,“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然后他躲过齐彦柏温暖干燥的手心,起身往门外走,有些抑制不住的咳嗽。
齐彦柏懊恼的将手机关机,心烦意乱。
齐彦柏的身体底子原本就很好,在医院躺了几天被书洛照顾的无微不至,很快就被谎称出差实则躲在暗处逍遥的陈墨下医嘱赶出了医院。
当然,齐彦柏凭着一身好演技又是头晕又是咳嗽的把书洛再次拐回了自己的家。
书洛清冷精致的脸上没一丝多余的表情,“七天,我只待七天,如果你还不好,”他看了一眼齐彦柏,“就让陈墨把你送精神科吧。”书洛的声音冰冰凉凉,齐彦柏却听得如沐春风,连连点头,“是是是……”
齐彦柏交代了公司里的事便迫不及待赶回了家里,把车停好大步走进房子里,书洛并不在,连同哼哼也不见了踪影。
他边脱外套边走上楼,终于看见那人单薄的背影,卧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书,身上搭着一块毛茸茸的毯子。午后的阳光透过宽大明亮的玻璃洒进来,书洛整个人都好看到虚幻,齐彦柏不由得有些看痴了。哼哼安逸地依偎在他身边,看见他进来,仰起头开心地叫了几声。
“回来这么早?”书洛听见声响转过身来。抬头看他的时候齐彦柏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一样,眼神迷恋的看着他。
“嗯,这几天都不出去了,”齐彦柏在他身边蹲下来,小心翼翼靠近他的膝盖,“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在家里。”陪你,赖着你。
书洛点点头,没再说话,低下头继续看书。
齐彦柏贪恋的看着他,从他的发梢到眉眼用目光细细描摹。忽然发现他在暖气开的这样足的房间里依旧穿着一件薄薄的羽绒服,细白的脖颈看上去精致脆弱,不知为什么,隐隐有几个红色的血点,“阿洛,你的脖子怎么了?”齐彦柏问,作势就要碰。
书洛伸手挡住,赶忙躲过他,把衣领捂得严实一点,“没怎么,最近有些过敏。”
齐彦柏看他这样排斥自己的靠近,难免心下黯然,失落的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下楼准备晚饭了。
书洛看他低着头下楼离开,原来没有表情的脸浮现起一点失神。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实在不应该再贪图什么的。别再纠缠了。更何况如今这座房子里,处处都有着叶如瑾的气息,他的杯子、书本、相框,各种零零碎碎的物件看似随意,却遍布眼底,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如今这里的主人是谁。
可是,还是贪恋齐彦柏的温暖,他在身边时的心安。
日子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书洛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还是三年前的光景,他们两个人安静的生活在这里,没有发生这许多的是是非非。他会嫌弃的看着齐彦柏,偶尔好心情的对着齐彦柏笑,那样好看的笑容,简直是一副祸国殃民的写照。
齐彦柏甚至也懵了,他看着这样柔软又安静的书洛,觉得自己可以带着他回到过去,大不了重新来过。他要和自己的宝贝好好的。
可是窗外凛冽的寒风永远都吹不进温暖的的房子里吗?
“再吃一点吧。”齐彦柏皱着眉看着对面的人,半碗米饭不过动了几筷子,咽下的米粒他都能数过来。
书洛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齐彦柏暗暗生着闷气,眼前的人一脸云淡风轻的坐在明亮的灯光下,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消瘦成什么样子,细白的皮肤仿佛白瓷一般不慎就会破碎。
“你今天中午就没有吃饭,晚饭再不好好吃等会又胃痛。”齐彦柏声音低沉,仍旧试图劝他再吃一点。
他不知道饭桌下书洛纤长的手指已经抵在了胃上,现在正神思恍惚地忍耐着痛楚,看他侧过脸眼眸微垂一言不发,齐彦柏以为他又是不耐自己的关心,难免更加恼火。
“书洛,我是真的担心你……”沉默良久,齐彦柏似乎是无奈疲惫地叹一口气,“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幅样子。”
“不用你担心我,”书洛此刻也从疼痛的间隙中清醒过来,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齐彦柏,“你有自己该担心的人。”
该担心的人?
齐彦柏眉头拧得更紧,他何尝不知书洛是在提醒他,千里之外还有一个他亲自宣称是爱人的叶如瑾。他本就为自己一时的赌气行事懊悔烦恼不已,现在捧着一颗伤痕累累的真心想要追回书洛,却被屡屡提醒尴尬的形势,处处碰钉子,书洛秋水一样平静凉薄的样子简直让他喘不过起来。
“是,你说得对,”齐彦柏把筷子往桌上不轻不重的一放,“我的确有自己该担心的人。”他的声音冷厉平静,脑子里却已经是一团邪火。
书洛抬起头来看他,迷蒙的桃花眼里有些许疑惑,齐彦柏却不再看他,拉开椅子转身就走,大门被重重的关上,闷响声震得书洛心脏一痛,他还来不及反应,胸腔里更加翻涌的疼痛就几乎吞噬了他迷蒙的意识,他抱着腹部弯下腰去,忍耐不住地发出一声痛哼。
太痛了,书洛甚至都坐不稳,从椅子上滑落到地板上,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不只是腹部疯狂的疼痛,全身的关节也是又冷又痛,他已经很久没有发作的这么厉害,痛到眼前阵阵发黑,书洛觉得,大概自己的精神一松,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可是摔门而出的齐彦柏呢?说到底还是放不下,书洛把自己抱的更紧一点,觉得胸腔里已经泛起了浓重的血腥气。
齐彦柏此时正沿着里家不远的一处景观湖散步,他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其实这么多年,他又几次能真正狠下心来生书洛的气呢?即使是书洛在自己生死一线时不辞而别他觉得自己恨透了他,却还是在书洛再次出现时心神无主,又爱又恨,想把他死死抱进自己怀里,留在身边。他被书洛吃得死死的。
齐彦柏开始责怪自己,本来就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他自己把叶如瑾带回家,当着书洛的面说他是自己的爱人,又哪里来的现在这些纠缠不清呢。但是他自己清楚他有多在乎书洛,就铁定了心要去把自己惹下的麻烦慢慢解决,要给自己的宝贝和以前一样平静幸福的小日子。
想到这齐彦柏忍不住敲自己的头,刚才自己发的是哪门子疯。书洛身体不舒服,还在医院伺候自己这个假病人这么久,食欲不振也是情理之中,自己怎么就能摔门就走了呢,齐彦柏你这个混蛋。
想通了感觉呼吸也顺畅了,齐彦柏转身往回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书洛此时已经痛的大汗淋漓,沉重的呼吸都感觉呼吸不到空气,站起来拿药的力气都没有,他双眼迷离,似乎看见了对他微笑的妈妈,是来……接我走的吗?书洛不自知不觉就弯起嘴角笑了,那样摄人心魂的笑容像是昙花一样绽放在他忽然涌出大量鲜红的嘴角上。
“书洛!”肝胆俱裂的声音。
齐彦柏几乎是像被人猛地扼住了喉咙,他只不过刚刚走进来,就看见书洛蜷缩在地上,灯光下一张脸惨白的似乎没有了一点生气,却眼神迷离地望着灯微微一笑,嘴角涌出大量鲜红的血液,瞬间就布满了他雪白纤瘦的下巴,书洛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丝毫不动。
齐彦柏目眦欲裂,愣了几秒钟迅速跑到他身边,不远的距离他却差点两次摔倒,最后几乎是跪在书洛面前,将人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阿洛……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已经是止不住的颤抖,试图去擦拭书洛嘴角鲜艳的血迹,却立即有新的血汨汨的从他薄唇里流出。
书洛已经不再回应,四肢软软的瘫在他的怀里,氤氲了水汽的眼睛却还半睁着,固执地看着眼前大惊失色的齐彦柏,弯了弯嘴角,“齐彦柏……”他太虚弱,发出的只是气音。齐彦柏赶紧低下头去,“我在呢,宝贝我在呢……你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
“齐彦柏……我疼……”书洛嗫嚅着发声,“太疼了……”他只是平静的说着,似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只是嘴角涌出的血却没有停过,不过是一瞬间,齐彦柏看着怀里的人忽然就闭上了眼睛,黑色的眉睫安静的嵌在他惨白的脸上。
“书洛!”齐彦柏心中大恸,感觉寒毛都竖了起来,怀里冰凉的身体太让他恐惧了。他来不及多想,弯腰将人裹在怀里抱起冲向院子里的车,疯了一般冲向医院。
联系不上陈墨,齐彦柏心焦地看了一眼副驾上毫无声息的人,觉得自己快疯了,脚下给足了油门,他将车开进了最近的医院,抱起那人冲进大厅的时候,齐彦柏半颗心都快死掉了,他忽然有那么一种错觉,怀里的这个人,可能是留不住了。
等到书洛被一群人送进急救室里,齐彦柏脱力一般在门口瘫坐下来,这么多年商场与人际的历练,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镇定冷静,此刻却是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一颗心像是被死死地拧在了一起,呼吸都不顺畅。
他想起书洛昏迷前的那句话,“我疼痛,太疼了……”眼眶里立即不受抑制的掉下泪来,从来都不喊痛的书洛,该是有多难熬才会说痛。他的胸前全是书洛的血,斑斑点点连成一片,都是书洛流失掉的生命力,向着书洛在自己怀里逐渐散去的体温,齐彦柏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心疼的不知怎样才好,只是抑制着强烈的心酸沉重的喘息。往来的护士都忍不住侧脸看这个英俊的男人,却看不清他眼底深深的压抑与悲痛。
书洛在抢救的中途被难熬的痛牵扯回了几分钟的意识,他忍不住痛哼出声,急救的医生立刻试图与他交流,“你有什么病史?”
“慢性白血病,已经……已经两年了……”书洛气息不济,话说的格外吃力。
医生点点头,立刻向身边的辐手交代下去准备药剂。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麻烦不要告诉送我来的人我的病情……拜托……”书洛眩晕的厉害,却仍不肯闭上眼睛。
医生有些不解,但最终点点头尊重他的意愿。
书洛这才疲累的闭了眼睛,脸上失去了所有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