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恋爱日记》正在连载中...秦修胥从老家返回后,半月来反复梦见破败村庙与佛台无主牌位,当初蹭上的血迹成了梦魇。他梦见鬼魂真容后想请道士驱鬼,却在雨巷遇身着素白大衫的宿兰泱 —— 对方直指他 “偷了东西”,这下驱鬼反倒引来了正主。
《撞鬼恋爱日记》精选:
凌晨十二点
天珺小区
喊魂最好是选家门口或路口此类丢魂者比较熟悉的地方,找回来的概率也会大一些,秦修胥一直记着宿兰泱的话,时间紧迫,今晚一过,待天破晓,想再找回段铭安的魂魄就难了。
按宿兰泱的吩咐,他已经把东西全数备齐——
一只盛着生米的碗用以填补生魂空缺,另备了香烛纸钱和段铭安的一件贴身衣物,除此之外还找了一只昂首挺胸,鸡冠鲜红的成年大公鸡,用红线捆着脚关在铁笼里。
夜深人静,A栋后区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小心在墙角后点起两只香烛,秦修胥感觉头顶被人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他仰颈去看,宿兰泱正把袖子收回,意指不远处身形单薄的女人:“不是让你把他亲近之人找来吗?”
他懵然,从地上起身:“是啊,她是铭安的妈妈呀。”
宿兰泱瞥他:“姓段的没成婚?”
“当然没有了,”思及此,秦修胥又严谨地补充,“不过是不是单身就不清楚了,他女朋友好像还挺多的。”
“你也没有?”
秦修胥更懵了:“我?我什么?”
“成婚,”宿兰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理所应当:“你年纪应当也不小了。”
“…………”对宿兰泱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顿觉语塞,他为自己辩驳,“我们这儿男孩子法定结婚年龄必须满22周岁,我今年19,还早着呢。”
宿兰泱不以为然,装没听见:“换她也行,只不过他母亲不如年轻人阳气盛,你不怕把她吓坏了就行。”
段铭安的父亲尚在国外,短时间肯定赶不回来,家里也没有其余更亲近的长辈了,秦修胥认真道:“我会尽量保护好阿姨的。”
唇角冷冷一挑,宿兰泱心中暗道:泥菩萨驮着另一尊泥菩萨过河的事还真是闻所未闻。
把脚上缠着红绳的大公鸡交到手脚僵硬的女人怀里,秦修胥一手抖开系着铃铛的红绳,把绳子往远处牵,一直牵得很远,一面还不忘回头安抚六神无主的段母:
“没事的伯母,您只管抱着这只公鸡和铭安的衣服边走边喊,如果感觉绳子动了的话也不要害怕,等到绳子动第三次的时候,您把绳子用力往回抽,铭安就能回来了。”
说起来也还好段母很信得过秦修胥,所以在听他提这事的时候并没觉得是什么无稽之谈,再说眼下除了这个法子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尽管害怕,段母还是记着他的话并点了点头,他把段铭安的衣服叠好放在公鸡背上,轻声安慰:“别怕伯母,我就在您身后。”
不多时,写着招魂箓的黄纸被点燃,秦修胥将其丢进铜盆,段母怀里抱着公鸡,在得到示意后壮着胆子开始慢慢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铭铭,回家了,铭铭,快回来吃饭了……”
眼见段母走远,秦修胥抄起一柄紫竹红伞悄悄跟上。
这柄红伞是宿兰泱的,只要待到仪式完成再把段铭安的魂魄收进伞里就万无一失了。
明明是夏天,段母越走越觉浑身发寒,怀里的公鸡也从起初的安分守己到现在逐渐频繁扭头,段母吓得脸色惨白,她不敢停,仍抱着公鸡怯声怯气地喊:“铭铭,回妈妈这里来,铭铭……”
忽的,一阵阴风卷面而来,她感觉公鸡脚上的红绳明显抽动了下。
段母的手一下就僵住了。
即使万分害怕,可秦修胥嘱咐过她千万不能回头,段母深吸了几口气,继续往东南走。
很快,脚上的红绳动了第二次,这次公鸡的反应很大,几乎要从段母怀中飞扑出去。
段母一个弱女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死死摁住了那只公鸡,额头布满冷汗,她刚握住红绳,不知哪儿来的浓雾霎时在周遭蔓延开来!
远处剩余的红绳竟凭空绷直,在空中拉成一条笔直的线,段母立刻用尽全身气力重重一拽,与此同时,怀中公鸡猛然发出一声嘹亮长啼!
秦修胥跟在不远处,听见公鸡啼鸣,知道红绳已经动过三次,他立即开伞,手中伞柄即刻一沉,意味着魂魄已被收入伞内,他看准时机,一把收起红伞。
不过区区几秒时间,白雾蔓延之快如冤魂缠身,已然飘至身边!
藏在雾里的不止段铭安,还有其他东西也跟着他回来了。
来不及迟疑,秦修胥三两步冲上前扶住段母手臂,阴风再度刮过,是刺骨的阴寒,一直到招魂结束都不曾出手的宿兰泱此刻突然出现在他身侧,话音毫无起伏:“那东西追上来了,你们先走。”
“好。”
秦修胥把伞背到身前,拽住段母手腕往反方向狂奔而去,段母很显然也是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边跑边颤声问:“小胥,是铭安回来了吗?”
“对伯母,但现在情况有点复杂,我们先走再说,”
这边是A栋的后区,距离A栋和地下停车场还很有一些距离,秦修胥一时之间也找不准到底该往哪里走,只有他一人是可以脱身,但以段母的体力来说是决计跑不了太远的。
没有其他选择,秦修胥带着段母闯进了后区小门的杂物通道,这里是保洁区,不通往入户大堂,好在还有一部员工电梯可以乘坐。
刷过门禁卡后电梯门缓缓合拢,叮的一声,轿厢正常往地下二层运行。
电梯门被关上,秦修胥长舒了口气。
摸摸身前背着的红伞,秦修胥本想安抚段母,等回到医院后还魂入体段铭安就能醒过来,不料电梯上方毫无预兆地爆出一声巨大的震动声,轿厢瞬间不稳,哐当一声停在了负一层与负二层的楼层中间!
“伯母!”
电梯灯忽明忽灭,伴随着轿厢外吱吱的摩擦剐蹭声,秦修胥下意识想去扶住段母,可没有人回应他,电梯里格外寂静,寂静到好似只有秦修胥一个人。
不对。
脑中闪过两个字,秦修胥心头重重往下一坠,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
他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抬起眼,在忽明忽暗的微弱灯光下,段母微偏着身,脊背佝偻,毫无活人气息,而那张昨日出现在镜中的女人侧脸再度重现,正阴恻恻地盯着秦修胥!
肺里的空气转瞬间被抽干殆尽,秦修胥第一反应却不是逃命。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宿兰泱出事了吗?
电光火石间容不得他思考太多,他当即探手去摸那枚纹佩,“她”却早有防备,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果断扼住他脖颈,下手之狠,秦修胥甚至当时就听到了喉骨发出的细微的喀拉声。
女人的脸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脸白如纸,瞳仁很小很黑,惨白的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的绝大部分,说不出的怨毒,骨头很软,宛如一条冰凉凉的丝绸,软到几乎要陷进秦修胥的皮肉里。
秦修胥根本说不出话,也无法呼吸,窒息间,他眼睁睁看着女人的脸越发逼近,嗓子里的声调尖细诡悚。
她问。
为什么不留下来?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抢?
残存的理智摇摇欲坠,联想到昨天在镜子里她说的那句话,生死关头,秦修胥好像倏地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勾走段铭安的魂魄。
“他……不…不是你的…郎君吗,你…你害死他,不怕……怕他……怨你……”
脆弱喉管被寸寸挤压,肺部剧痛,他拼命从牙关中挤出几个断续的,不成调的字音,像一种挑衅,更像是提醒。
他在赌。
赌自己究竟有没有猜对她为什么要带走段铭安的魂魄且不肯归还的真正原因。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后,她迟疑了。
喉间的力道似有隐隐的放松,这片刻喘息对秦修胥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眼前景象渐渐发花,恍惚间,他似乎又听到了叮的一声,好像是电梯恢复运行了。
梯门应声打开,门外不是空荡荡的入户走廊,一道修长身影如轻鸿而至挡在门前,当下,秦修胥只觉喉间一松,冰凉潮气登时大量涌入鼻腔。
没了桎梏,他靠着厢壁,抱着伞咳得撕心裂肺,眼周充血得很厉害,口腔内血腥气浓厚,零星血丝从唇边缓慢溢出,颇显触目惊心。
面目阴沉至极点,宿兰泱毫无顾惜地抬手在段母后颈处隔空一拽,一团浓郁黑雾就这样被他单手硬生生拖拽而出。
待到黑雾完整剥离,秦修胥才得以泪眼朦胧地看清这个女人的全貌。
他猜得没错,这个女人的确是个畸形。
脖子,四肢,躯干,皆细长无比,连脑袋也小得出奇,根本不像正常人的骨骼生长形态。
女人不知死期将至,又要故技重施演一出金蝉脱壳,宿兰泱目色冷沉,雪白纤细五指覆在她整张脸上,严丝合缝地扣住,没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一张惊心动魄的美人面在这一刻全然褪成了杀心大动的阎罗心。
他一双眉眼与平常别无二致,只在女人惊恐至极的目光中眼底微沉,秦修胥眼前一花,那女人的整颗头颅在眨眼之间轰然化作漫天的血雾齑粉,连哀嚎都被掐灭,丝丝缕缕如雪纷扬,些许沾染他发梢,鸦色衬红,阴丽更甚。
思维停滞,秦修胥连咳嗽都忘了,女鬼被绞杀得太快,连留给他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不待他回神,宿兰泱敛袖跨过满地脏污,周身杀气未散,阴冷凄寒,径直来到他跟前,俯身探出右手抚上他的淤痕。
他顿感心肺一凉,如雪水贯彻而下,熨帖得不得了。
“你要是真愿意找死,我可以现在就送你上路,阴魂有折损我也认了,你觉得如何?”
那只手仍停在脖子上,宿兰泱没看他,语气也很平淡,不像兴师问罪的姿态,却无端端让秦修胥后背一寒,想解释又被无情打断:
“你拿着我给你保命用的东西,去护着其他人,你越来越好本事了,嗯?既如此,你不如和他走了,省得给我添这种麻烦了,你说好不好?”
“我没有这样想过,我当时以为你出事了,就没来得及把纹佩拿出来,”秦修胥很诚恳,想证明刚刚的确是情急之下,虽然说话声和唐老鸭区别不大,“刚好又被伞压住了,真的是这样。”
扯了一通也不见宿兰泱脸色有多和缓,背上倒是没起先那么冷了,秦修胥趁热打铁,又来四两拨千斤这一套:
“她到底是不是鬼呀?就这么死了对铭安会有影响吗?”
“不是,也暂时死不透,”宿兰泱一生气就不看他,这会儿照旧错开了眼,“我大概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了,真要杀她,得找到她的真身才行。”
“没猜错的话,她的真身应该就在姓段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