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棹》长佩原著叫什么?本站有免费资源在线阅读:岭南西樵村的何家曾是大族,如今只剩独子何家浩,这个安静内敛的学霸心底藏着关于愧疚与救赎的秘密。八年后,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重返故土,两段被时光尘封的人生轨迹,将在斑驳老墙下重新交织。
《归棹》精选:
一进家门,何宏光就夺过何家浩手里的兔子灯,因情绪激动而甩着摇摇欲坠的兔子,质问道:“不是都给你扔了?!马上就要上高三的人还不务正业。我问你,灯是从哪儿来的?还敢跟人打架。我今天也不去公司了,就在家里跟你好好聊聊。你说话!”
何家浩咬牙隐忍,或许目前的明智之举是开口道歉、卑微装乖,可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梗着脖子和父亲对视,眼神不见一丝怯懦,分外坚定。
他还分神地想着一定要盯紧那盏灯,以便随时出手将之夺回。
“我看出来了,打架也是为了这盏破花灯,对吧?小时候教训你那次,你哭个没完没了,我以为你长记性了。你倒好,闹到学校去,还嫌不够给我们何家丢人?!行,你不说话,我就再给你个教训,把这种垃圾都给你清理干净……”
说着,何宏光抓起兔子灯就就要往地上砸。何家浩连忙上前抱住父亲,护住那盏灯,急不择言道:“爸,我错了!我以后不搞这些了,我发誓!这不能扔,这是我送给哥的……”
他看似在道歉与祈求,可每一个字都是嚷出来的。何宏光视为要挟,怒火中烧,一把蛮力把何家浩推开:“你还敢提他!”
下一秒,兔子灯被砸在地上。
何宏光犹嫌不够,泄愤似的踩上几脚。
骨架坍塌,刚刚还活灵活现的小兔子顿时化作一坨扁平的垃圾。
何家浩没想到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立即站稳身躯也没来得及阻止,见状鼻头一酸,扑在地上捡起兔子灯的残骸,恍觉梦碎一般。
下意识隐忍。
他回想这八年间,总是在隐忍,整颗心被塞得将要爆炸。
他仰头剜向暴怒的中年男人,大叫道:“你就连盏灯都容不下吗?!以前是谁说哥哥为家族争光,是全家的荣耀?是你!”
何宏光气极反笑,回想起大哥和那位大嫂协议离婚时的光景。
整个西樵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这桩笑料——何家大儿媳出轨偷人,何家长孙是野种。
大哥就是在那些戏谑声中含恨而终的。
谁都能忘,他忘不了。
“那是以前,都过去了!”何宏光嘶哑回应,语气还有一丝颤抖,想起去世多年的大哥,不禁有些泪目,但他很快重振旗鼓,厉声警告何家浩,“你可别忘了,让我们何家蒙羞也是他!”
何家浩死死攥着暴露出来的铁丝——像昔年一样,乱作一团的铁丝。
他没有注意到父亲震怒之下崩坏的情绪,坚定地说出那句藏在心底多年的话:
“不是哥的错!当年的事,哥也是无辜的!”
“你去对着你大伯的牌位说,你去啊!再去跟你爷爷说。你看他们谁能放得下?八年过去了,你还替他说话,那谁帮你大伯说话?!”
何家浩忽然变得缄默,瞪着一双泪眼凝视父亲。
他不是词穷,而是生起无尽的懊丧。
父亲说,过去的恩怨不能放下;哥哥说,过去的错误无法弥补。他们都是同样的意思。
过去难道就真的不能过去吗?他无声地质问,不知在问谁,也得不到答案。
客厅内安静足有半分钟,何家浩身心俱疲,本以为就此双方都可以鸣金收兵,父亲却上前把他扯了起来。
何宏光固执道:“走,去你的房间,我倒要看看你还藏了他的什么东西。我都给你扔了,好叫你断了这个念想,走!”
手臂被他扯得作痛,牵连着和陈阿福打架留下的伤,何家浩浑然不觉,眉头都不肯皱一分。
这一次,他不愿再向父亲摇尾乞怜。
他要让父亲知道,对于哥的态度,他是坚定不移的。
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叮当作响,何家浩定在门口。
何宏光迟迟无所收获,动作越发粗鲁,原本整洁的房间早已面目全非。
何家浩在心中说服自己,没关系,任他胡闹好了。
王丽华回了趟镇上娘家,傍晚时分回到家里,通过玲姐之口得知情况,长叹两声。
何宏光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许久,直到晚饭时间。
王丽华在楼梯上喊了一声,紧盯楼上的状况。
大概过去五分钟,两扇房门前后脚被推开,父子俩无声下楼、落座、用餐,看起来相安无事的样子,只是那顿晚饭吃得有些冷清,无人开口说话。
放下碗筷后,何家浩平静又礼貌地说:“我回房间学习了。”
何宏光没应声,没听见似的。
王丽华殷切地回应:“哎,好。儿子,注意休息,想吃什么跟妈妈说。”
何家浩没有再答。
人走远后,王丽华略带埋怨地看向丈夫:“你也是的,家浩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骂了……”
“慈母多败儿!你是没听到他都说了什么话,再不管教就完了。”
二十年婚姻生活,她很清楚丈夫的固执,不再想跟这个人浪费口舌。
耳边传来细雨拍打窗户的声音,王丽华转身看过去,陈述道:“又下雨了。”
当晚,何宏光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王丽华检查了一遍窗户是否关严,收到邱秋的电话。
虽然已经下班回家了,但邱秋还是不放心何家浩的状况,中午瞧着何宏光的态度,他也不像会带何家浩去看心理医生的样子。
何宏光带走何家浩之后,何家树又给她打电话询问状况。
她深知兄弟二人对彼此的了解,越想越觉得不对。就算何家树不开口,她也是要打电话问问的。
对着联系簿踌躇片刻,她还是拨通了何家浩母亲那栏的电话号码。
“邱老师,您是家浩的数学老师吧?有什么事吗?”王丽华语气轻快,记得上次去学校开家长会时,这位邱老师夸奖过家浩。家浩还是数学课代表呢。
“家浩妈妈,你好。今天家浩不是在学校晕倒了吗?我有点担心他,所以打电话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情绪好转没有?”
王丽华答道:“没事,老师,您别担心,我今天回来晚了,明天给他煲汤补一补就好。”
邱秋怎么可能放心?想着现在父母大多不懂关注孩子的心理问题,她连忙解释了一通,最后不忘重申:“家浩他现在可能已经擅长隐藏情绪了,这是心理问题很严重的表现,还是该去医院看一下……”
王丽华回想起刚刚饭桌上的状况,何家浩眼睛都没红,不像小时候那样一被爸爸责骂就哭鼻子,于是回道:
“多谢老师挂念,我们家浩浩确实性子内敛。父子俩吃晚饭的时候就和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楼,奔向何家浩的房间。
停在紧闭的房门外,英文磁带的声音清晰传出。
王丽华长舒一口气:“家浩学英语呢。邱老师,您就放心吧。不说了啊,我去给他热杯牛奶。”
邱秋仍想坚持,没等开口,电话已被挂断了。
想想还是不放心,于是拿起了手机,又给某人打去了电话。
何宏光闻声从楼下探头,问道:“谁啊?”
“儿子的数学老师。”王丽华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她说浩浩有心理问题,很严重,表面装正常而已,你说我们要不还是带他去医院……”
“胡说什么?儿子干吗呢?”何宏光并没有当回事,因为他坚信,或者说希望自己的儿子是绝对勇敢和强大的。
“在房间里学英语。”
“还知道学习,那就没事。”
何宏光说完转身就回书房,王丽华缺乏主见,站在门口停顿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决定立刻下楼给家浩煲汤,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一扇门之隔,房间依旧凌乱,书包原样戳在墙边,录音机孤独地放出声音,伴着微斜的夜雨。
窗户敞开宽阔的缝隙,水滴溅湿散落的书籍,少年出逃。
何家浩自觉并非出逃。
他只是觉得房间里太闷,氧气稀薄。就像古文里写的“月色入户,欣然起行”,他顺着阳台而下,出门亲自感受这场清爽的雨。
他沿着房檐走到那条熟悉的小巷,左肩很快淋到雨水。
他站在原地,望着雨幕怔怔出神,眼看雨越下越大,大脑还有一缕固执在作祟——哥送来这盏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空空如也。
他忘记带手机出来了。远处小卖部的暖灯微弱地闪烁着,老旧的台式电话就放在沿街的柜台上,他的身躯却像凝固了。
他不敢再打过去,怕听到冷漠机械的女声。
内心混乱的情绪交杂着、叫嚣着,一股欲望正在破笼而出——闯入大雨的欲望。
下一瞬,右腿迈了出去。
雨不如想象中那么暴烈,台风季还没到,这是一场暮春的雨,甚至不如他习惯的冷水尖锐。
何家浩在雨中漫步,感觉这天地就是一口巨大的蒸锅,湿漉的路面是锅底,弧形的,令他一脚深、一脚浅,竟尝到一丝醉酒的滋味。温水在熬煮他。
一路向西,渐渐摸到西樵村的边沿,靠近宽阔的主路。
站在十字路口,他一下子竟有些不确定车站在哪边,大脑因淋雨而宕机,停止全部思考。
变绿灯了?那他就向前走。人行道比印象中的长上许多,他暗笑自己像是错入了莫比乌斯环。
突然,面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他迟钝地转过头,乜着双眸,看到一辆车穿过雨幕向自己冲来。
他或许是知道该躲开的,又或许认为自己已经躲开了,殊不知落在旁人眼中,他就像被点穴一样,戳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死。
电光石火间,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他,薅起一根稻草似的把他拽走。
车子减速驶过,他们双双跌在地上,虚惊一场。
心跳如擂鼓,何家浩缓缓抬头,无神的眼眸旋即瞪大。车灯一闪而过的瞬间,他看到对方颈间那条纤细的蛇骨链闪烁着银光,黑暗世界终于亮起一抹光辉。
“哥。”他低喃。
“你他妈脑子呢?!看路啊!”何家树焦急地吼道。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哥讲脏话,很新奇。
汹涌的心潮遏制不住,那瞬间他分外笃定,哥送来兔子灯的含意绝对不是分离,而是迟来的、真正的重逢。
于是,他扑上去把哥抱住。
当时何家树在想什么?他想全部的计划都被打乱了,越是急于划清界限,就越是忍不住靠近。
他明明该离开西樵,但好像走不掉了。
何家树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