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了》by拯救瑶光星正在火热连载中。邢霁向陈子衡提出恋爱邀约遭拒,陈子衡知晓邢霁诸多情史,在这场暗恋里,他选择以 “最好的朋友” 之名维持相处,认为这样风险最低。而邢霁游戏人间多年,自以为明白诸多事,却唯独不解陈子衡暗恋多年,还以为自己不知情,两人间的情感故事就此展开。
《那算了》精选:
话题没在他身上持续太久,剩下同一个大学的三人聊着马上要到来的答辩。
邢霁有一搭没一搭听让人头痛的论文查重,有所耳闻的知网,和不会有人一直骂他,但一直有人骂他的翟某。恍惚间一直觉得,好像在哪里都是异乡人。
在美国当然是外国人。
念哲学和艺术史的东亚人总会引起一些白男的兴趣。
“哇,第一次见你们不读商科耶。”
“你口语真好。”
他总是笑着回一句:“第一次见你们Alpha白男不去投行。”
对方大多会一顿,意识到哪里不对,又不敢接话。他已经练就了一整套让人不适的礼貌。
回国后,手机号总是停机。第一件事是狼狈地找WiFi,或者蹭出租车师傅的热点付账。
他习惯频繁去营业厅补卡,解释旧卡为什么作废,每次都被推荐8元套餐——“反正你又待不久。”
这次他破天荒选了35块的,权作是打算久留的宣言。
陈子衡正在吐槽上次张逸杰把岑增做给几个人的蛋糕,直接吃了一半的事。
“下班开车到他们家,岑增说都被你吃完了。”
“巧克力慕斯真的好吃。”张逸杰答,“但我不是给你买了蛋挞算赔礼吗?我记得你喜欢那家啊。”
“能一样吗?”陈子衡白他一眼。
“对不起嘛。”张逸杰说,“不过后来岑增不就都会先留下一份?”
“哪家蛋挞?”邢霁插话,“高中公交站那家吗?”
三个人微妙地停顿了一秒。
“那家倒闭了。”陈子衡说,“是小吃街那家。”
语气明明很平稳,他听着呼吸却错了一瞬。
那本该是他和陈子衡的默契。
每周打一个电话,不知道的东西,还是很多。
他随即说了店名,邢霁点点头,说我记住了。其实字句恍然流过去。
“是真的好吃。”张逸杰把话题接过,“下次咱们在程朔家聚的时候,一起去买呗。正好邢霁没见过岑增嘛。”
“嗯。”程朔说,“那你们自己买够菜。”
话题说尽,回去的时候,陈子衡仍然在看手机。
邢霁沉默片刻,问,怎么了?
“我妈找我。”陈子衡说,“让我下周陪她去见个朋友。”
他没皱眉,手却在方向盘上敲来敲去,烦得很。
高中做不出来竞赛班数学题敲桌子,现在敲车标。
“不只是见阿姨的朋友吧。”邢霁替他补充,“还有朋友的女儿?”
说中了。
陈子衡回过头:“大概率。不过应该只是见一面,没什么别的意思。”
邢霁问他:“很频繁吗?你没跟我讲过。”
“还好。”陈子衡说,“过年见得多。那时候你都开学了,所以不知道。平常你回来的时候,都拿你当借口推掉了。”
“一直不谈,朱阿姨有点着急吧。”邢霁说。
“她可能宁愿我不谈,不然还要费心劝我分手,找个她和我爸都觉得合适的。”陈子衡叹了口气,“有点烦了。”
“闲着也是闲着,或许这次能聊得来呢?”邢霁说这话的时候努力在维持平静。
他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语气不对。哪里都不对。
陈子衡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生气了吗?
但他又还能说什么,说别去了?
实在很没立场。
一路无话,到公寓门口,终于邢霁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什么时候?”他问。
不明不白,陈子衡却奇妙地接上了他的脑回路。
“就后天晚上,我妈见我难得没那么忙,说吃晚饭。”
“那吃完我们去你喜欢的那家蛋挞店?”邢霁问,“我还没去过呢。”
他抛出这个台阶,对面比他下得更着急:“好。”
甚至补了一句:“刚刚我只是烦……你没说错什么。”
看起来竟然有点慌乱。
慌什么,没关系的。
“本质是应酬,就是会很烦啊。”邢霁对着他笑弯眼睛,“好啦,吃完跟我说。”
“吃完告诉你。”陈子衡说,“然后带你稍微逛一下,周围的店吧。又多了很多你应该会喜欢的地方。”
“你请客?”
“我请客。”陈子衡也笑了。他笑起来有种不符合靠谱气质的纯情和轻柔。他自觉会失去气场,总刻意调整自己的表情。
但邢霁只是一直都觉得,很好看。
回到家里,陈子衡看了眼手机,说来了个急活,留邢霁独自坐在客厅。
他低头拨了几下APP,和前室友把他的自媒体赛道讨论定在下周三下午。
想了一会儿,感觉起号还是要浅浅蹭一波前室友的流量,想着自己的互联网人设,有人的电话打了过来。
非常难得,邢女士居然还舍得探听他的死活。
接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端坐成防御姿势。
而她在对面,呼吸声很重,敲打在他的心口:“邢霁,我们好好谈谈,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妈,”他说,“都跟您说过了。”
他能有什么意思,他只是厌倦了。
“什么叫说过了?”她的语气抬高,“突然不负责任就叫说过了?”
“你是在报复我吗?”她问,“就因为你不想读商科?还是你和你爸又在搞什么事情?我就说他们家的基因有问题。一个一个都是些只会幻想的废物。”
邢霁跟妈姓,父亲是个很不成器也没办法让人对他有期望的文艺男。他从来瞧不起他爸,从来觉得他妈很厉害很艰难。也从来都因此愿意去迎合她的期待,直到他真的走不下去。
此时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么就在走他妈眼中模仿他爸的路?
但到底还是有区别,起码他爸是直男。
“没有。”他说,“我就是这种人,妈。我喜欢男的,不喜欢做生意,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喜欢写没有任何用的酸腐文章。”
“我没办法让您子孙满堂,成为一个很幸福的外婆,或者很幸福的母亲。”
邢女士任何时候都保有自己的体面,她说,你太让我失望了,邢霁。
当领导者多年,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也有千钧的力道。
很抱歉,他也总是让自己失望。
“你不要再说那些不正常的事。”她一句话总结他的取向和爱好。
“我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从小,你想学什么,我什么时候阻止过?你初中非要往家里搬一套架子鼓,搬回来了一天不打,我说过什么吗?高中非要出去留学,不还是让你去了?大学不想回来实习要在外面咨询做实习,我不也没意见?两年不回家一趟,我说什么了吗?这些年你学习之外在干什么,我什么时候管过?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负起责任,有点人样而已,你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他听着,仍然感到痛苦,又觉得很荒谬。
又理所应当,他出柜一再被掠过,他的爱好没有必要,值得讨论的是会被旁人看到的东西。
“对不起。”他说,“但是,我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从来不是这个家可以接受的托词。邢女士开始平静地咒骂他,诅咒他的任性,分析他的不知好歹,不懂感恩,让他赶紧再开始考虑申请QS30排名里的商科项目。
“我可以当一切没发生过。”
“我没办法。”他往下说,“妈,我是什么人,你肯定是知道的。我没办法走你给我规划好的康庄大道,我真的读不下去商科了。”
母亲在对面许久不说话,最后仍只有一句,你太荒唐了。
“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她说着,语气里带着刺,“这个社会什么时候能让你自己选择自己想做什么?那我也不想做生意,我不还是在做?”
“我没办法。”他说。
“什么叫没有办法?”母亲问他,“我才叫没有办法。你还是活得太轻松了。”
他在对面淡淡地笑,说原来是这样。
“没受过社会的毒打,所以在这里对我发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跟你好声好气的。”她说,“我再说一次,马上开始申请商科项目,或者快点进公司,你本科学校起码排名可以。做到任何一项,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可以当作没听到。”
所以呢?
他听着电话对面迅速调整的呼吸,实在是觉得很荒谬。
“我做不到。”他答。
他试了,前十几年一直在扮演她需要的完美儿子,后几年,当然,撑不下去,然后开始平静地,无法忍受地叛逆,等待她发现。
她兴师问罪的刹那,他只觉得理所当然。
活该,确实吧。
“做不到?”邢女士问下去,“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你说你回国了,你就是在人家小陈家里住着吧?离了朋友和父母,你到底算什么?”
“我不知道啊,妈。”
“你最好是不要给人家子衡添麻烦。”邢女士说,“人家知道你喜欢男的吗?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
哦。
邢霁想,他也很希望自己没有廉耻。可以毫无顾虑地去破坏陈子衡的相亲。
“没有吧。”他说,“我不会一直住在他家的。我也怕他烦我啊。”
语气是平静的示弱。
“你不要再耍你那个小孩子脾气了。”邢女士语气稍降,“玩够了赶紧回来。”
真好笑,他说的明明全是大实话,怎么在她眼里,还是在无谓地叛逆。
“我暂时不会回来了,妈。”他这么说,“您也别太生气了,保重身体,注意休息。”
他看了眼表,毫无必要地加了句:“下次再聊,您别忙到太晚。”
邢女士余下的话被他挂断。
有廉耻是什么样?
是若无其事地跟陈子衡在他与同龄女孩见面后约蛋挞店吗?
那可真是非常糟糕。
他点开了租房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