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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骨头白菜芯子》精选:
说来我自己都觉得吓人。
这一泼,我突然觉得我哥又回来了。
他才像是那个有精神病的人,有双重人格,一个人负责恶心我,让我见着他就反胃,一个负责安慰我,让我只能依附他而存在。
主人格是那个我看一眼就会皱眉的家伙,副人格才是我哥,他抱着我小心翼翼地舔舐,像生怕我碎在地上一样。
“还疼吗?”
被泼的,被烫伤的人是他,他却抱着我脑袋,用指腹轻轻摩梭着我已经结痂的伤口。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钉在了地上,不知作何是好。我觉得我们应该大吵一架,把所有过去的不堪与龌龊放到台面上讲。
大不了彻底闹翻脸,我回县城,自己孤独终老,每个月领着被人摸来的、不干不净的精神损失费过一辈子也挺好。
可看着我哥已经泛红的眼角,总感觉是他放不下我,是他需要我。
“还疼吗?”
见我紧闭着嘴唇没说话,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尾音轻得好像融在了空气里,甚至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在噩梦中死了,现在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幻觉会这么真实吗?
会拟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我哥出现在我面前?
我冷不丁突然联想到今早那个狗屁心理咨询师说的话,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我怀疑,会不会我根本就没逃出过那里。
会不会这里是天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死后做的最后一场美梦。
我像个僵直的木偶倒在地上不敢动弹,生怕稍微移动,全身的零件就散架,整个人四分五裂,断成一片片没有灵魂的木头。
这样的木偶会被木偶师随意丢弃,在腐臭作呕的垃圾填埋场和其他被人抛弃的东西一起压成块,深埋于地下。
我会在土里待上成千上万年,直到被微生物彻底分解,从一堆烂木头,变成对土壤有价值的东西。
我会被土地吃掉,这片土终究成了会吃人的怪物。
无论我逃到哪,逃到天涯海角它都不会放过我。
“听话,乖,我们松手好不好。”
我哥又开始摸我的刘海,他把我厚重的刘海拨到一旁,用沾了血的手指轻轻擦拭着我的眼泪,刺鼻的血腥味呛得我想干呕。
我能感受到粘腻液体划过我皮肤表面的触感,高于人体正常温度的热觉在我脸上扩散,追着眼泪划过的地方跑。
脸上吊灯剪影清晰了又模糊,最后在水的折射下化成了无数片裂了缝的镜子。
我突然发现哭的人其实是我,掌心被碎瓷片割破的人也是我。
而我哥正跪在我旁边,悲情得像古早偶像剧男二一样。
我浑身涨得难受,分明滴水未进的胃腔也在此刻一阵翻江倒海。
我猜我真是快要死了,便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和我哥说遗言。
正常电视剧里的主角都是话还没说出口就死了,我求老天爷好歹让我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他。
我卡里还有几十万呢,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但高低是钱,不能白白便宜了银行。
我的猫还没找到,我突然很想很想抱她,搂着她们睡觉。
在死亡面前,我突然不想死了。
怕黑漆漆的土地下面只有我一个人,怕我变成了鬼魂,我哥看不见我,还要请道士朝我撒糯米。
我其实挺怕疼,小时候感冒发烧那女的不会带我去医院,那破地方也没乡村诊所这么一说。
我烧到四十度,脑袋疼得像是有人翻拌我脑浆的时候都是我哥陪我熬过来的。
他不怕被我传染,怕我再着凉,明明我热得快死了还往我身上贴。
那里的老一辈人说感冒捂出汗就好了,只有他深信不疑,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想趁机把我闷死,好抛弃我这个累赘。
我又发烧了。
我迷迷糊糊地摸上自己脑门,怀疑自己烧到了四十度,却手脚冰凉,浑身抖得仿佛要冻死在这个夏天。
等我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好几天后。
我哥和一些不相干的人站在我旁边,天花板上挂着个吊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正往我血管里打。
“好点了吗?”
“嗓子还疼不疼了?”
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朝我哥摇了摇头。
他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先是凑近了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又起身让一个看起来像医生的人给我量了血压。
白大褂在前面调试仪器,后面跟着两三个人严阵以待,仿佛我尊贵得像是古代皇帝,稍伺候不好就要把他们砍头问罪。
我被这紧张的氛围弄得莫名其妙,动了动指尖才发现左手不知道为什么用纱布包着。
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烧坏了脑子,丢失了某段记忆,皱了眉,却被医生误以为是身体不适,一小老头担惊受怕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果断选择继续躺尸,任由几人继续伺候我,体检都没这么仔细地把我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
“还觉得哪不舒服吗?”我哥揉了揉眉心坐在我旁边。
他看起来才像是要被挂水检查的病人,熨帖的衬衫不再齐整,眼底也因血丝染上几分倦意。
我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吓人,但还是艰难挤出句没事,反问他怎么了。
“没事,你再睡会儿。”我哥神色复杂地揉了揉我脑袋,这是他在安抚我的时候才会做出的动作。
我蹙眉目送他和身后几人离开,见门外没动静才翻下床找我的本子。
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包括我哥都不知道,其实我有写日记的习惯。
但我对这种事其实没什么耐心,隔三岔五写个三五笔,都快写成了本日历。
日记从三天前开始停止,而三天前所发生的一切在我看来仿佛天方夜谈。
我右手被留置针打得水肿,一动就疼,左手更是动弹不得,只好几位变扭的一只脚踩着日记本,一只手撕下了最后那两页。
一串串蚂蚁爬的丑字看得我眼睛疼,过分陌生的内容不断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觉得倘若我日记本上记录的那些事情是真,那我的生活还真称得上“精彩纷呈”。
不过我最害怕的还是让我哥发现这些字。
他看见了不会高兴。
我是世界上最爱我哥的人,世界上最爱我哥的人也只能有我一个。
我哥这阵子大概是忙完了,他又在家陪我养了一个多星期的伤,除了期间有个我对他有印象,却不记得在什么时候见过面的男人时常打搅我们,问我了些问题,这个家里没有其他人。
等我左手掌心的伤彻底好了,我哥提出送我回学校。
我没想到一回学校,最先欢迎我的人是高马尾。
请假生复读的唯一优待就是不用上早自习,正当我伴着朗朗早读声悠哉游哉地在学校里闲逛时,高马尾喊住了我。
她看样子是迟到的常客,没背书包,估计又是从哪个墙上翻下来的。
“怎么了?”我晃悠着我哥给我买的豆浆包子,不明所以。
她先是揪了半天衣角,才抬头格外一本正经地盯着我看:“那天的事谢谢你。”
我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挠了挠后脑勺又摆了摆手,“没事,人没事就好。”
“还有这个!”我正要走,她突然三步并两步拦下我。
一明晃晃写着我名字的信封就这样突然递到了我面前。
这玩意我从小到大没收过,倒是看着我哥收了不少,漂亮的信封上贴满了各种漂亮的贴纸。
我正欲开口拒绝,一墙之隔的大马路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鸣笛。
那阵仗大得像是能把教导主任从空调房里喊出来,正好逮我俩疑似早恋。
这回我是男的,高马尾是女的,证据确凿,白得都能说成黑的。
三十六计脚底抹油溜为上策,我刚想开润,就见铁栅栏外我哥那辆修好的小金人车窗缓缓落下,我哥坐车里招呼我过去。
“不好意思啊。”
我有台阶就下,麻溜地和保安解释,滚到我哥车旁问他咋了。
刚好有个电话打进来,我哥和电话另一头的人谈生意,指了指车后座,说我雨伞没带,今天可能下雨。
南城的夏天大概就是如此奇怪,分明太阳大得都能把我晒脱层皮,晚上却会下雨。我没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我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拿上雨伞打算滚蛋。
“怎么了?”
我见我哥停在路边,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在原地站定,食指勾着雨伞伞柄等他开口。
他挂了电话让我凑近点,说我校牌戴歪了,给我挪正。
“没歪吧。”我下意识低头去看,没来得及看清校牌是不是板板正正挂我胸口前,我哥就笑眯眯地又替我整衣领。
我俩中间隔了副驾驶,他伸长了胳膊把我衣领翻了又翻。
盯着我哥骨节分明的手指,我莫名联想到电视剧中,妻子给要出门工作的丈夫系领带,终于明白那种人为什么做牛马也能活力满满。
我猜他刚才那通电话估计谈成了什么大生意,心情不错,还捏了捏我脸,让我好好上学,说下午放学他会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