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快把我爹还我》的主角是明追月俞逝云,是1492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明追月爱慕俞逝云多年,就算是对方不在他也爱他,也想要和他在一起,可现在他正在养他的孩子。
热门评价:冷漠剑尊×温柔仙君
《快把我爹还我》精选:
“师叔,”起的太早还没来得及挽发的俞温仰起脸,认真地抚了抚花开得正盛的桃树,道,“这一棵桃树下是我娘,你再不喜欢,也千万别拿它出气。”
说罢,她打开竹门,为明追月让开道路:“师叔请进。”
桃花如红云,掩映之间,隐隐可见一抹游动的青色。小蛇慢吞吞地游下来盘到俞温怀里,暗红的蛇瞳倒映出仙人冷月般的侧脸。
细细的青蛇瑟缩着吐了吐舌尖,蹭到了俞温的手,换来女子一个安慰的抚摸。
明追月觉得自己快要飞升了。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不足为外人道,他详说了,旁人也听不明白。或许只是某一回浑浑噩噩的闭关结束,他出了滴露洞,仰头望青天,忽然觉得天那么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
他将要离去了。不是俞逝云那样散作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死亡,而是超脱尘世、勘破岁月,飞往更高的青旻。
……那又如何?他自己心如死水,飞升后的世界再陆离,在他眼里,也是一抔飞灰。
明追月下了山。
找寻俞温并不费力,甚至来得太容易。俞逝云隐居的村子就在岚山几千里外,这点路程对于剑尊来说,不消片刻。村子也不偏僻,聚居的凡人有几百户,算得上繁华。
若明追月知道俞逝云下山的那一年便追去,或许还不算晚。只是如今斯人已逝,说什么都是空话。
从前不觉什么,临飞升时,却发觉滴露洞这样冷,是因为洞中并没有迎来该来的不速之客么?明追月问解百毒的仙露,问珍奇的留影石,然后问自己的消离剑。
仙露和影石寂然无声,消离剑嗡鸣两声,明追月也听不懂。他认为自己大概是老了,虽说这话在漫长岁月的仙门有些滑稽,但他确确实实地感到,肉身不腐,一颗心却已垂暮,只想找个舒服的地方,躺着等死——等飞升。
自然而然地,他想到了俞逝云的隐居之所,听俞温讲过,她爹在那间农舍周遭种了一圈竹林,清凉怡人,似乎很适宜等死。
俞温平静地把他迎进门。她下山已经十五个春秋,为了不吓着凡人,特意将容貌变化得老了,眼角缀着细细的皱纹,明追月看起来反倒比她年轻许多。不过半日,村里就传开了,村东头俞娘子家远房的侄儿要来常住,那年轻人长得比戏台上的小生还要标致。俞温听见了啼笑皆非,但到底没有拆穿,只是默默地用仙术给撺掇着要来提亲的媒婆暗中使了几个绊子。
俞温给这处院子设了障眼法,外头的凡人只能看见竹子和农舍,实际里头已经被俞温改得别有洞天。粉墙黛瓦,林泉幽咽,看着像一处精致的别院。除了俞温和明追月二人,还有一条常年盘踞在桃树上的小青蛇,修炼成了气候,是只小妖,靠着俞温庇护,才免了被修士扒皮抽筋做成法器的下场,但瞧着不大聪明,女形都化不出来,只是终日懒洋洋地盘在桃树上,俞温经过了,就游下来撒娇。
倒是岁月静好。
明追月过得很舒服,觉得还是凡人的日子好,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在炸了三回灶台之后,终于端出了一盘勉强可以入口的笋丝炒肉。俞温不好说什么,只得婉转地提议:“师叔,糖醋鱼阿温最拿手,明日你歇着,尝尝我的手艺。”顿了顿,觉得还是得一劳永逸,遂道:“还有林子里的笋,再不腌起来,就老了。”
但他还是不喜欢桃花,于是障眼法中又设障眼法,把明追月一开窗就能看见的桃树与坟茔隐去了。
这下他自在了,俞温与小青蛇看他的眼光却越来越怪,常常背着他嘀嘀咕咕,小话说完了,就用一种同情又无奈的眼神看着他,把明追月看得有些发毛。虽然他只消捏一个诀就能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为人父母的岂可事事皆知,明追月便忍住了。他受了委屈,想:俞逝云,养孩子不容易,这是你欠我的。
恰在此时风过竹林,竹叶萧萧,宛如低低的絮语。
对了。明追月住的地方,就是俞逝云生前的卧室,布置简单,几乎无趣,一桌一床一书架,余的就再也没有了。俞温将亡父的书保留得很好,每一册书中都夹着灵香草,防虫蚁啃噬。俞温一定没大翻阅过这些书,因为这里头除了仙家典籍、凡人话本,还有一本自编的游记。
编者自然是俞逝云。
但很快明追月就明白,并不是俞温没有发觉,而是她发觉不了。游记上被人设了封印,似乎主人并不想让人翻看。但能骗过如今一跺脚仙门要抖三抖的逐云元君,修为何止要在她之上——明追月破了封印,也很费了一番功夫。
游记一页页翻开,从初下山的凄惶,到凡间为了一钱银子做苦工的劳累,再到意外破障的喜悦……笔迹从飞扬到内敛,温淡如水,无香却引人沉溺。海崖日出,高峰叠翠,江上烟雨,他周游天下,有笑有泪,看过远比岚山晓雾壮丽得多的景色。期间间或出现一两篇别人的字迹,语言也颇多揶揄,干净的纸上还有一两道头重韦散的墨痕,像是两个人争夺毛笔时染上去的。纵然与前头的规整极为不合,但主人还是珍惜地将这几页玩笑保存了下来。
明追月越看,越心火中烧。他哪里值得可怜?脱出魔障,得观自在,看山看水都有趣味,就连万丈红尘中肉体凡胎的病痛挣扎,也被他当作一场炼心,灰扑扑地打滚过一遭后,反倒更安然。
笠寒君四百年命途被他一一览遍,苦乐悲喜,冷暖自知,后来他连生死都看破,写道:“他日身归混沌,愿许身苍生,求一大圆满。”
不似明追月在冷寂的洞中画地为牢,活着,却与死无异。
最终,明追月翻到最后一页,上头也被下了封印,一重又一重,区区一页,主人竟比整本书还重视,似乎很怕外人怕窥破其中的隐秘。消离剑尊耐下心,一重一重地施法解开,迷障散去,上头却只有一行小字:
“来年三月,愿与寄怀及娇儿同看桃花。韶景二百五十五年十一月记。”
几点陈旧的泪痕,洇开了墨迹。
明追月立即明白了他写的是什么。这是俞逝云与他那爱妻未完的约定。至于为何是未完,俞温与他说过,她娘在一个雪夜难产而死。
那个“寄怀”没能看见来年三月的桃花,或许,那还是俞逝云为了讨孕中的妻子欢心而特意种的。明追月往前翻了翻,他没看错,整本游记的确只有这一页提到了故去的爱妻。终于,从夹缝中,明追月摸到几片细碎的残纸,像是什么人大量撕去书页留下的痕迹。
她死了,他将曾经鲜活的、笔墨下的她撕去,或许是怕触景伤情?但是到了最后一页,看见那个旧约,又不忍心了,只好施下一道道封印将曾经甜过而今只是杀人刀的约定封存,不敢再看一眼,却又实在不舍得毁去。
倒真是深情。这样贪恋情爱,怪不得飞升无望,怕不是忍不了岚山清修寂寞,才入了红尘障。
明追月垂下眼,将书扔在一旁。
他果然还是不怎么喜欢桃花。
飞升那一日终于来了,明追月整好衣裳,对正给桃树浇水的俞温道:“阿温,师叔走了。”
俞温双肩似乎一颤,但没有回头,只道:“师叔早归。”
春三月桃花烂漫,“拥雪”没能看到,明追月看见了,却是要在这样一个好时节离去。那小青蛇月前刚勉勉强强化成了人形,是个妩媚的小姑娘,趴在两层小楼高的树上,蛇尾懒洋洋地垂下来,撺掇道:“阿温,我想吃糖醋鱼,你叫师叔去买一条鱼回来罢。”
当真是年少不知愁。
明追月想笑,但嘴角僵硬,最终还是放弃了。他道:“好。”
“呀,”明追月的身影渐渐看不见了,小青蛇看着俞温骤然滴落的泪,道,“阿温,你怎么哭了?”
明追月找了一处人烟稀少的荒山渡劫,他的直觉很准,没等他落下云头,乌云蜂集,转眼聚成乌压压的厚重一团,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刹那间人间无光,黑天白地中只立着一粒孤独的人影。仙门震动,悟道者、斗蛟者、初入门的懵懂弟子,从山巅到江畔,云际到幽潭,一齐抬起头来望向天上盘聚的雷云。
深紫的电光后,闷雷如柱,直对着一人劈下,映得荒山山岭起伏若起伏的苍龙脊背。
痛啊。
明追月不知有多少年没感到痛了。电缕灌进四肢百骸,若出闸的洪水般流窜,先是一瞬的极痛,而后便是无所感的麻痹。筋肉被灼烧得脱落了骨架,经脉寸寸成灰,眨眼间剑尊之体又催发着生机迅速复原,刚刚觉出新生的皮肉的细痒,下一海劫雷又迅捷地压下来,将他溺在如江的电流中。
明追月在毁灭与新生中挣扎,这时他的手早就握不住消离剑了,在天地之怒般的渡劫中,一切仙法只是成空,若要撑下来,只能靠人心的坚定忍,与滔天劫雷比一比,谁先散出最后一口气。
但明追月不想忍。他何曾是那样心志坚定之人?说是百年闭关,孤寂清修,其实不过昏沉度日。天要度他成仙,偏偏被偏爱的修士自己,在日月漫长中渐渐烧灭了用作被仙人抚顶授长生的长发。
消离冰凉的剑锋搭上脖颈的那一刻,明追月无端端想起了某人投阵前向他看来的一眼。眉眼伤悲,唇际却含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剑尊今日在这毁灭与新生并存的天劫中领悟了:俞逝云也辗转求过仙,奈何天意更怜爱另一人,人事已尽,非他之过,今日能为苍生赴死,也算圆满,就算是为明追月铺路也无妨。了却纷扰罢,莫再纠缠了。
眉目含悲是于天见弃的凄凉,笑意却是彻彻底底的释然。
他凭什么释然?
一道雷打下来,剑尊心绪波动,张口吐了一口和着碎肉的鲜血。
明追月一时升起新的不甘,甚至短暂地压过雷劫的痛楚。一刹那消离剑尊又入魔障,一缕浑黑的魂魄荜拨有声地割裂出来,凝成另一个他,飞到剑尊耳边叫嚣:他凭什么释然!他凭什么释然!他处处不如我,凭什么他不来杀我不来仇恨不来嫉妒,不来在怨憎会的苦里削一层皮肉,凭什么他坠落红尘还能得观自在,凭什么只有我活得不知岁月不知苦乐啊!
凭什么让我飞升!我只想好好活着!
我想做人!我不成仙!
俞逝云的天劫在他选择下山远遁的那一刻就已度过,却只留他在原地打转,从此俞逝云天大地大,你看他在转生阵里湮灭,其实求仁得仁,与一场山川草木共见的飞升何异。
而飞升于明追月而言,只是换了一个容他浑浑噩噩的大牢笼。
三尺青锋划过咽喉,血线蔓延之时,那只差半步便登顶的仙人肉身转瞬成灰。
他眼前的风景飞速倒退,冬秋夏春,岚山晓雾与涴潭魔息,云居红桃共滴露幽冷,一齐向他袭来。
剑尊听见谁的尖啸,非男非女,似风烛残年的嘶哑,又像初生幼儿的尖啼:飞升——飞升——
冥冥中他见一根金线穿过心脏,阖眼的一瞬却见千万根丝网般的线铺天盖地,向明追月张牙舞爪地缠缚而来
明追月猛然睁开双眼,刚刚那一幕仿佛错觉,眼前石壁森然,洞顶露水一落,便在小池中结为霜雪。
这是他常常闭关的滴露洞。
他想起什么,往右侧看去,见那方石壁空空荡荡,还没挂上涴潭中捡回的半截残剑。
狂喜比讶异更快地漫上心头,内府中清浊纠缠,那浑黑的半边魂魄撕咬着元神,见他内窥,抬起猩红的二目,狰狞地笑道:“俞,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