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奔头儿》,奔头儿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放飞的自留地所著的小说围绕许开言饶俊两位主角开展故事:饶俊或许是可以和许开言在一起,但认为和许开言在一起才有奔头。
热门评价:骨科医生攻vs表厂工人受
《奔头儿》精选:
饭最终还是吃上了。一个星期以后,周日,许开言早上查完房,头中午,领饶俊去了三条街外的一家馆子。不是一般的馆子,准确说,是一栋三层小楼——百年老店了,高门立柱,古色古香,连招牌都是名家的手笔,什么书什么体饶俊辨不明白,先被那灿灿的贴金晃了眼。
怎么也没料到这个阵仗,他以为一碗捞面、几屉包子就相当够格了,充其量叫两个炒菜,一顿便饭而已,哪怕在医院食堂对付一口呢,他毫无意见。
店门口,饶俊跟踩了浆糊似的脚底下发粘,许开言几次回头招呼他:“走啊,羞眯什么。”
“你请我吃这个?”饶俊问。
“怎么了?”许开言问。
“太破费了,用不着,换一家,对过儿不还有别的……”
“就当陪我,行不行,我想吃这个。”许开言把他一拽,又一搂肩,几乎是押着他往店里走,“饭馆开了就是让人吃的,吃进肚里的不叫破费,糟蹋了才叫破费。”
“可是我无功不受禄啊——你那块表,我找了仨师傅得楞,都说没问题,保养得挺好,等于你给了我白给,没帮上你。”
许开言没有接话,一鼓作气地领饶俊进了店,选了座,待两人屁股落定,他才有些乐不可支地承认说:“那表压根也没坏,我就是想找个词儿一块儿吃饭,看你那么当真,这顿活该我请,一点儿别跟我客气。”
饶俊稍愣了一下,转瞬,也带了点逗笑地应和说:“噢,敢情你是赔礼,不是谢礼。”
“聪明,一点就透。”
“那我可——”饶俊铆足了劲头搓搓手,一副准备烹牛宰羊的架势,忽然一个大喘气,“千万别多点,咱就两张嘴,一凉三热,足够了。”
“怕我结不起账?”许开言说。
“不是,是怕我撑出个好歹。那么一桌好吃的在我眼前,我哪控制得住筷子。”
“没事儿,吃不完可以兜着走。”
“许哥,我可请不起你吃这个。”
在这一点上,饶俊倒是不藏不掖不遮短,他直言他不像许开言那么有主见,许开言是除了按月向家里交伙食费,余下的,自己挣钱自己花;他呢,每个月关了工资,大头全给自己妈,妈说他一个没成家的小光棍,手里不能攥着钱,攥不出好来,就得交给妈,妈替他存媳妇儿本,等将来相了对象,用钱的地方多着哪!他兜里就是有限的几个零花,囊中羞涩。
“人不大,心挺重,筷子没动呢,先想着欠了我。”
许开言叹口气笑笑,一扬手,招来服务员,也没问饶俊爱吃什么、忌口什么,依着自己的口味点了几个招牌菜。
回过脸,他对饶俊说:“也算是萍水相逢了吧,本来也没有谁欠谁一说,朋友不都是这么交上的——你一来我一往,你再来我再往,说欠,那是互相的,欠了就还呗,还多还少别计较,来往是个长久的事儿,真要是一次就算那么门儿清,不成了陌生人了?大街上都是陌生人,都是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他们,可我认识他们谁是谁。”
“我说不过你,许哥,我吃菜。”
一荤一素两道冷盘最先上桌,饶俊闷头开吃。
只见他的筷子一下下往碟子里伸,却半晌看不见许开言的。
说来也是奇怪,许开言吃饭不看菜,倒净爱盯着饶俊咂摸滋味,饶俊不用抬眼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这就更奇怪了,目光有重量。还不只呢,那目光仿佛带了刷毛,每朝饶俊的脸上刮搔一下,饶俊就忍不住挤挤鼻子,抓抓脸颊。
“你吃啊,许哥,你老看我干什么。”
“看你好看,”许开言说,“看你就特有胃口。”
“你说我吃相啊?我没吃早点,饿了。”饶俊憨憨地亮出了那颗一点也不憨的虎牙。
那虎牙古灵精怪,每每登场,都引得许开言想去捏他的脸。
“赏心悦目,真的,说得文艺一点儿,这个世上,入眼皆是景,无边无际,各有千秋。好比你去散心,不能光看山看水啊,人文也是景观。”
许开言点评似的,一面夹了一筷子水爆肚儿送进嘴里,同时,不眨眼地凝视着饶俊,似乎在等饶俊给他的点评再做点评。
“你满肚子的道理,我接不上。我就知道出去玩也挺累的,睡不好觉。”
饶俊说,去年夏天,他们厂工会组织去北戴河避暑,家属交钱也可随行。本来,他想带自个儿妈一块儿去,多好的事啊,刘淑兰又没个班,又不用给哪儿站岗,活了大半辈子,没离开过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饶俊是孝顺,想让她享享儿女的福,谁知道,一听花钱刘淑兰不干了,收拾好的包袱,哗啦啦就抖落开了,说,还当是白吃白喝白玩哪,敢情得掏自个儿的腰包,那去个啥劲,烧包!归齐她也没去,可是,架不住别的同事拖家带口啊,从上火车开始孩子们就吱哇乱叫,挨个儿翻跟头,属饶俊师父家的闺女最能闹,一个小姑娘,到了招待所,不找妈妈睡,不找姥姥睡,非跑到爸爸的屋里凑热闹。爸爸的屋里睡了四个老爷们儿,小姑娘也不嫌,把每个人的床都滚了一遍,不够,又在床上蹦,兴奋哪,白天没撒痛快的疯到了晚上接着撒……
“就那次,玩了五天,回来我妈见了我头一句话,你猜她说什么?”到这儿饶俊还买了个关子。
“什么?”许开言问。
“我妈说,咋,下地去啦?那可真是,从头锈到脚,缓到冬天我才缓过来。”
这一说,许开言的目光越发朝饶俊的脸上、脖子上探去:“上回就想说了,你够白的。”
“我啊,赶得巧,长期上早班,出门时见不着太阳,回来时太阳在身后边,两头不挨晒。”
“羡慕你,”许开言啧啧地摇头,“我上班下班都是顶着太阳,除非值夜。”
“我说你怎么戴墨镜,那么时髦。”饶俊笑道。
“是怕瞎。我这眼睛哪天要是花了,得算工伤。”
许开言开起玩笑来又不大动筷了,眼看他的一碗饭才下一半,饶俊已经盛上第二碗了。
没了刚落座的拘谨,饶俊是想起什么叨咕什么,渐渐说到自己爸曾经也想让自己当兵的事。
“我身体没问题,政审也绝对过关,可就是没那个心气儿。”
“不当兵好,免得晒糊了,头发也剃得齁儿短,不适合你。”许开言望着饶俊说。
“我倒不怕这个,”饶俊埋了大半张脸在碗沿上,大口扒拉着饭菜,边吃边含糊地说,“其实我考大学就差十几分,除了大学,别的什么职专啊技校啊随便挑,我就挑了这一行,分低还进不去哪,人家不收初中文凭,必须得高中毕业。”
这话多少有点自卖自夸了,饶俊从碗口抬起脸来,挤了挤鼻子,连带着眼睛也有了些许的眯缝。
那鼻子是真秀气啊,被热乎乎的米饭一蒸,略微冒汗。许开言从裤兜里掏出手绢递给他,他一下没领会,许开言也不解释,直接在他的鼻尖上一抹。
“噢,嗨,我自己来,我带手绢了。”
饶俊撂下碗筷,手往右口袋掏了掏,没有,又往左口袋摸了摸,也没有。他嘿嘿笑着,面对许开言弯起的嘴角,顾而言他,又把刚才的话茬儿续上了。
“那阵儿我妈老说,我吃的也不是猪食啊,怎么比猪还笨,守着个我爸,还怕转业回来没有好单位?最次也是接我爸的班,当公安。”
“怎么没当呢,哪怕你不去部队,按理也能接他的班。”对此,许开言有些诧异。
饶俊说:“我爸不让。”
“怎么呢?”许开言更诧异了。
“我说了不算犯错误吧?”饶俊忽然降了音量,眼睛朝左右张着,人也随之向前一探,“按我爸的说法,警察没好人,警察和流氓是一家。”
许开言不置可否,把筷子头在饭碗里啄了啄。
“这话肯定是夸张了,打击面太广。”饶俊说,“我爸以前在刑警队待过好多年,天天抓犯人、审犯人,老和犯人打交道,谁知道都碰见过什么,他从来也不和家里说工作上的事,有纪律嘛,后来不在刑警队了,才偶尔提几句。”
许开言点点头,仿佛很理解地说:“不容易,大半辈子在一个行当里干,很难说不烦,尤其以前都是身不由己,现在……”许开言笑笑,又仿佛是不提也罢,“也许以后就好了,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什么必须、一定,更没什么一条道走到黑,人又不是驴,蒙上眼只管拉磨,人是睁着眼看世界,管你半路出家还是半路还俗,皆当自由。”
“你不想一辈子干医生啊?”饶俊问。
“哎,我是有路走路,有桥过桥,见了铁道我还扒火车呢。”
饶俊咯咯地乐,挑着大拇指说:“你真行,许哥。”
“行吧?”
“太行了。”
“那怎么着,”许开言率先端起杯子,以汽水代酒,“我都这么行了,不碰一个?”
“碰!我干了!”其实饶俊手边的汽水只剩一个底儿了,愣还装模作样地仰了半天脖子。
许开言盯着他颤动的喉结,心口随着汽水入肚,咕咚咕咚。
从饭馆出来,两个人骑一辆车,许开言驮着饶俊。当然,也是戴了墨镜,一路招摇。来时就是这么来的。谁让饶俊没经验,到医院找许开言,把自行车停到了墙把角,正赶上送饭的钟点儿,后来的一串不赌他堵谁。他想挪挪那一串,好辟出一条路来,许开言说,别费劲,先吃饭吧,吃完饭这儿就空了,再说,饭馆和你回家两个方向,还得回来。
这么着,饶俊享受了一把车接车送的待遇。
只是,不知道怎么,他总有点不好意思和许开言挨得太近,岔着腿坐在车后座上,他浑身绷劲儿,两手紧抓车后架的前端,身体后仰。
“唉,你这样就跟我车后胎没气了似的,死沉。”许开言满口无奈,“我不是大姑娘,碰两下不算你耍流氓。”
“我不是怕你有痒痒肉嘛。”饶俊说。
“我还真不怕痒。”许开言说。
“我就怕有人碰我腰。”
“所以是我驮你,知足吧。”
“太知足了,真不白叫你一声哥。”
笑着,饶俊稍往前倾了一倾,依然没有贴到许开言,但一股热乎气在两人的前胸和后背之间流窜。
假如不是许开言又“唉”了一声,饶俊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不经意的小动作。
“你再扯我的裤鼻儿该断了——搂一下就这么费劲?”
饶俊马上松了手指,一边胳膊朝前一环,掩着尴尬说:“你这技术忒次了,下次我驮你。”
“刚还一口一个知足,这就嫌我了?”
“是你嫌我,”饶俊无辜极了,“你一会儿说我一句,我都不知道手往哪儿搁了。”
“现在的姿势就很对,就这样,搂着点儿。”许开言从车把上腾开一只手,在饶俊环住自己腰的手背上轻拍了两拍。
过了红绿灯口就是人民医院。果不其然,那一串自行车,已经呼啦啦全骑走了。
几个小护士从住院部出来,往急诊的方向跑,其中一个眼尖,瞥见门口的许开言,像捉住救命稻草一样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许医生当不当班,有辆黄大发在立交桥底下逆行,和一辆拖拉机撞上,翻到沟里去了,七八个人哪,一塌糊涂!
“真要命,还是个礼拜天,好多医生都不在!”
许开言一听,不当班也不好急着走啊,职业本分,于是,锁了车就要返岗,却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小拖油瓶没人管哪,说好了今天他管,他怎么管,不知道几点忙完这一摊儿呢,医院的“临时”哪有个准。
没办法,事出突然,他只好回头招呼饶俊。
“怎么了,许哥?”饶俊刚蹬上车,听声又转回来,满面春风。
许开言没工夫捏他的脸了,有话直说:“这事可能有点儿麻烦你,能帮我接一下我外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