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直布罗陀航海家所著的小说《等待夏虫》正倾情推荐中,小说等待夏虫围绕主人公陆宇宁喻澄开展故事,内容是:陆宇宁的夏天是和喻澄在一起的,他很愿意和喻澄在一起,不只是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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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夏虫》精选:
“诶,你又去疗养院啊?怎么天天都往那边跑,吃饭都要三请四请才肯回来。”
姑妈圆胖的身子堵在洗衣池和走廊的中间,手里还拎着一桶洗好待晒的白被单,怒瞪的眼睛还是那么凶神恶煞的。
陆宇宁不理她,转身钻过空隙,蹭上被单挥发出的洗衣粉味儿,小跑着冲向坍塌的矮墙。
他和喻澄认识半月了,每天在小白楼度过的时间,比在姑妈家还长。家长自然也就知道了疗养院那个读了名牌大学的小年轻,很喜欢和自己孩子玩。
那学校的名字如雷贯耳,以至于连奶奶这样没上过学的人,也竖起拇指,鼓励陆宇宁多去和喻澄学习。
“喻澄~喻澄~”
小白楼依旧住的是那几个没亲人看护的老人,他们不言不语,静静地坐在楼下的老旧木头长凳上,脸上的沟壑条纹,比那木头累积的年轮只多不少。
陆宇宁穿过老人们的视线,兴奋地爬上二楼,喻澄微笑着在走廊一角等他。
“今天又要去捞小鱼?”
听起来有种莫名的宠溺。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喻澄相比于普通的青年更博学宽容,对待陆宇宁态度又温和,比任何一个跟陆宇宁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还要得小孩喜欢。
“不,昨天才捞过小鱼的,我们去画画吧,你不是说要教我画画吗?”
陆宇宁拿出自己写满数学题的作业本,倒了个方向,腾出雪白干净的背面,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期待地看着白色衣角和身后竹林一起轻轻荡漾的喻澄,满满的都是崇拜之情。
喻澄不仅考上了那个顶尖大学的外语系,还会画油画,还会写诗,在陆宇宁这个年纪的中学生眼里,简直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禁不住狗狗期待飞盘一样的目光,喻澄摇摇头,笑道:
“你那个小本,可画不了油画,先放下吧,今天我给你讲一讲基本的绘画知识。”
走进他居住的那间简陋小屋,喻澄提起放在柜子里的一张大画板,把一桶颜料和画笔都交给陆宇宁“押送”,小少年珍重地把五颜六色的胶管们护在怀里,呼鸟唤雀,一路兴奋地和喻澄跑到了湖水边。
他们找了块平坦的裸露大石,架起画板,正好面对湖另一边的钓客们。树荫缝隙间撒下无数碎金,湖水又荡漾出点点星芒,青山环绕,溪水叮咚,正好入画。
可惜陆宇宁只是半分钟热度。原以为画画就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加上随意泼洒的颜料,然而喻澄那一套严谨的手法色彩理论没讲三分钟,就让刚刚结束中考的小懒虫把目光都集中在低洼的水虿身上了。
小小的幼虫面目狰狞,口器和一节一节隆起的腹部都让人看得起鸡皮疙瘩,幽幽潜伏在浅水枯叶下。换做平时,陆宇宁肯定不敢去接近它们,但他现在不好意思打断喻澄的好心讲解,加之水虿们不能离水,给了他一丝安全感,便悄悄走神起来。
“叮咚”
石子落水的声音打断了各自入迷的“师徒”二人,陆宇宁差点被溅了一脸冷水,下意识后退,却因为腿麻使不上劲,摔了个屁股着地。那水下枯叶里躲藏的水虿也瞬间各自奔逃,消失得无影无踪。
喻澄诧异地转过头,正对上高处溪水断流入湖处的浅滩站立的桀骜不驯的墨镜少年。
那人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陆宇宁因气愤而扭曲的眉毛,以及沉静端坐在石头上凝望自己的喻澄。
“有什么好画的,一群老头,还不如画我。”
陆宇宁本来就在压抑怒火,此时听见来人如此自恋,不由起身张口大骂:
“有病啊!故意砸水弄湿我们?”
喻澄拉了一把小弟,把画布挪了个方位,语气依旧温和:
“我们没有画人,是在画风景。”
墨镜少年挑了挑眉,取下蛤蟆镜,大踏步走过石滩,利索地跳下几层断崖,来到二人身边,盯着画布鉴赏起来。
“画得还行,艺术生?”
陆宇宁这才想起来,半个月之前,他和喻澄刚认识的时候,见过这墨镜坏蛋一次,那嚣张的模样,太令人难忘了。只是方才他在高处,正是太阳光射来的方向,晃花了自己的眼,才一时没认出来。
喻澄无奈一笑,
“谢谢夸奖,只是业余爱好罢了。”
墨镜少年冷哼一声,比愤怒中的陆宇宁还要拽上十分:
“下次记住,画别人之前要获得同意。”
喻澄失笑。果然,他是因为误会自己正对着那一群钓客画画,才过来理论的。那天听见他对钓客里的人喊了声“舅”,应该是某位钓客的晚辈,故而那么不爽的吧。
“抱歉。”
陆宇宁听见喻澄的退让,十分不甘,不过他不是爱出头的性子,也就忍了下来,暗暗在心里把墨镜少年骂了十来遍。
“我叫江阔。”
墨镜少年自报家门,两只手伸展,捞到湖边小树低垂的粗枝,灵活地翻身爬上去,高高在上地审视树下的两个新认识的朋友。
看他上树露的这一手,喻澄有些惊讶,自己认识的体育特长生都未必能把动作做到这么轻松,想了想,模棱两可地介绍了自己和陆宇宁的身份。
“我是喻澄,这是我弟弟小宇。”
江阔琢磨了一下喻澄的名字,突然咧开嘴,露出亮白的虎牙,
“还行,不难听。”
说完,他摘下一截带叶子的树枝,砸向扭过头去的陆宇宁,
“喂,小孩,你呢,没有大名,怎么不说话?”
陆宇宁闪身躲过了轻飘飘的树叶,愤愤不平地抓紧衣角,低吼道:
“我才不告诉你,讨厌鬼!”
被骂了一通,江阔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他摇晃着树枝,跃到更高一层,
“小孩就是小孩。”
听见这话,陆宇宁喉咙一哽,差点背气。
“我不是小孩!讨厌鬼!”
“还说不是小孩,这么小气~”
这幼稚的对话搞得喻澄啼笑皆非,不过对江阔的印象却好了几分,这样灿烂且开朗的少年,怎么也不会是坏人。
“你别逗他了,要是我们影响了你,立刻离开就是了。”
江阔从树上跳下来,打量了喻澄一番,嘴角眉梢都笑得翘起来,
“我没说让你们走啊,想画就画,我自己玩我自己的,互不打扰。”
说完,也不管喻澄答不答应,自顾自地脱下黑色短袖,露出修长却隐隐显露出肌肉线条的年轻身体,快速蹬掉运动鞋,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入水前还不忘吩咐喻澄一句,
“帮我看着衣服,别让生气的小狗狗叼走了~”
话说完,那矫健如雪豹的身影就带着浪花消失在了水下,好半晌,才看到不远处的水面上,露出一颗湿淋淋的脑袋,挑衅地对陆宇宁比了个“过来”的手势。
喻澄无奈地看着磨着牙瞪着眼的“小狗狗”,还是忍不住收拢了江阔脱下的衣服,叠成整齐的一沓,把那夸张的墨镜轻轻放在了最上边。
“真是……太讨厌了!”
陆宇宁不喜欢江阔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嘴脸,好几次都想弯腰捡一块石子,朝水面上扑腾的人砸去。
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喻澄手里的画笔竟然不自觉地添加了一抹新的色彩。
“哎呀,你怎么把那讨厌鬼画进去了,一会儿他肯定要找我们麻烦!”
水虿跑得没了影儿,陆宇宁揉了揉蹲麻的大腿,挑了块平整的碎石当坐垫,挨到喻澄旁边,刚看到画面上绿水青山一潭湖,就急得叫起来。
反而画作的主人手下不停,快速勾勒出浮游在淡绿水面的亮色轮廓。
陆宇宁见喻澄入了神,咂咂嘴,双手绷住膝盖,疑惑地旁观他的打算。
喻澄的画早就用碳条打好了底稿,来到山上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完善这副风景画,陆宇宁第一次看见画板的时候,山和水都成了型,只是树木与水岸还有些模糊。如今接近尾声,不知道喻澄为何又要多添这几笔。
他说不清油画有什么好看的,唯一的感受,就是那浓烈的色彩。
和真实的风景相比,或许那些颜色不够细致,也没有水纹与树影的灵动,可它们被画笔一点点涂抹在一起,那凝固的颜色便有了生命力,一种短暂的、瞬间的、被时光刻印下来的纯粹。
水是青绿色的,山是淡褐色的,林木是暗绿的,还有天上的云、晴空、太阳,那是喻澄眼中的世界。
这个时空与他认知的交融。
如今,即将完成的画中心多了一小团线条流畅的暖色,浮现在水色中央。一只白得刺眼的手臂割破湖面,直指苍穹。奋力划水的男孩本身就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能淬炼整幅画光彩的生命力。
“喻澄……喻澄……”
陆宇宁小心翼翼地呼唤喻澄的名字。
从画完那个没有面目的人形之后,喻澄就这样呆呆地对着这幅画陷入了迷茫。好半晌,也没有再落笔的打算。陆宇宁又不敢碰他的手,唤醒出神的朋友。那画笔还在喻澄的手里,万一脱力了,跌到画布上,就可惜了。
“扑哧!”
水花带着湿意涌上石岸,江阔双手撑住石头,一个起身跃了上来,他深深吸了口气,甩了甩浓密的头发,大笑着躺到了空地上,任由身上滑落的水珠晕染出他的身形。
喻澄这才醒转过来,不动声色地把画板遮挡住。
“你们就这么傻坐着,也太无聊了,怎么不下水玩一下,可凉快了~”
江阔调整好气息,侧过身,一只手撑着脑袋,不解地望向喻澄二人。
“还是说,你们都不会游泳?”
喻澄拧好手里的颜料管,把弄脏的画盘和笔都放在桶里,拍了拍陆宇宁的肩膀,示意他把木架子收起来。
“抱歉,我们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