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by无穷山色,原创小说岁岁平安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夏明深岳倾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夏明深是真的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起码还有个人愿意记得他,记得他是谁。
最新评论:是他。
《岁岁平安无穷山色》精选:
为了周六去游乐园,夏明深利用课余时间认真查阅了网上的资料,制定了一份详细的攻略。
“有了它,哥哥明天带你玩转全场,”自从和岳倾辩论过谁更年长的问题后,夏明深就格外喜欢自称为哥哥。
他卷起手绘地图,踌躇满志:“早上九点进园,先去坐个过山车热热身,然后大摆锤、峡谷漂流、跳楼机、密室逃脱、海盗船、瞭望台、花车巡游……晚上八点还有烟花展,咱们坐在摩天轮上看——烟花展一个月只有一次!”
事实上,知道烟花展一个月一次的不光他们两个,他九点进场的计划不得不在冗长的队伍里中道崩殂。
“七年啊,人口膨胀到这个程度啊。”排了四十分钟的队,夏明深感慨。
岳倾拿起他的地图攻略,上面充分发挥了手绘者的特长,过山车用一个升降剧烈的滑梯代表,漂流是一只皮划艇上横着两只桨,鬼屋的位置画着一个生动的骷髅头,魂烟从他嘴里飘出来,厕所是一卷咕噜噜滚出一截的卫生纸。
“这些,”岳倾的指尖扫过一系列极限运动,狐疑地问,“你都要玩?”
夏明深觉得岳倾看不起他:“那是自然。”
岳倾不置一词,用地图敲敲他的脑袋:“去坐过山车。”
本市游乐场在国内数一数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于这个垂直式过山车,能在高空俯瞰全园风景。
夏明深属于典型的“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站到等候区时雄赳赳气昂昂,听了会儿尖叫就有点受不住,脸色隐隐发白,脚尖一挪一挪,想往后退。
岳倾挡住他的逃跑路线,按住他的肩膀往前一推,对工作人员说:“到他了。”
夏明深白着脸,被座椅固定住了都不安生,小声跟岳倾商量:“我现在能不能下去啊?”
“不能。”岳倾说。
“我有点紧张,”夏明深开始装病,“快让我去检查,我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是不是突然患上心脏病了?”
机器可听不懂他这话,轨道不遵从个人意愿,缓缓向前滑动。
夏明深似乎放弃了挣扎,不一会儿,嘴里怪异地念念有词起来。
岳倾好奇道:“你在说什么?”
“大悲咒,”夏明深神经质地盯着眼前攀升的高度,“我以前遇见过一个和尚鬼,执念是要弘扬佛法,我跟他念了半年的经书,就学会了这一本,不过总算是了却了他的执念,送他荣登极乐了。”
岳倾很想说什么的样子——夏明深猜测是因为这冲击到了唯物主义价值观——但还是把嘴闭上了,没有感情地说:“你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因为紧张,夏明深语速飞快:“那是当然,我跟你说,别看我只是大一,我已经在C大旁听了好几年了,可以直接考试,不必你差。”
岳倾表示认同:“是是是,你特别厉害。”
夏明深被吹捧得又有点脸红,心头悄然松懈了一下,没注意到座椅停在最高峰,诡异地静了下来,像蛰伏在草丛间的猛兽。
“我其实也没有啊啊啊啊啊啊——”他的话音被陡然甩落在身后,强烈的失重感让他一把扣住岳倾的左手,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命攥住。
风刮得他睁不开眼,前面有人在大喊:“哦呼!把手举起来!”
夏明深感到岳倾下意识挣动了一下,要把手抽出来,他下意识更深更紧地扣住,喊道:“你换一只手举行不行啊!”
他怕岳倾反对,忙以身作则,把左手高高举起作示范。
风带着某种力度从他指尖穿过,无法掌控的坠落和自知安全的有恃无恐混杂,夏明深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特别喜欢坐过山车了。
不过让他再来一次深入体验的话,他敬谢不敏。
“每个都要玩,嗯?”岳倾把手背上四枚弯弯的白月牙亮给他看,“现在还想玩吗?”
“不想了,不想了。”夏明深苦着脸,为自己的大言不惭后悔。
“那跳楼机、大摆锤……”
夏明深急忙摆手:“也都不想了。”
岳倾怕把人逗过火了,就止住了话,转而问:“接下来去哪里?”
夏明深把地图上挑战自我的项目通通划掉,顺次排序到了密室逃脱。
密室的外观是一座装潢气派的欧式城堡,内里却摆着带血的银质十字架、小型棺材和桃木钉,布置得非常有气氛。
已经有一对年轻情侣和三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等在前台,他们组成七人一队,换上了防尘外套。
密室是真人追逐版,背景设定在中世纪的吸血鬼城堡,玩家是被抓来的普通人类,一个人有两点血,被扮成吸血鬼的工作人员碰到一次就算掉了一点血,碰到两次就会被同化,需要帮助工作人员一起抓捕玩家。
因为没吃饱,“吸血鬼”十分虚弱,转个十分钟就要回去休息,在抓捕过程中,玩家需要躲避在为数不多的柜子里,城堡里还散落着的桃木钉和银质十字架,将桃木钉丢到“吸血鬼”身上,可以让他静止十分钟,银质十字架则能杀死“吸血鬼”,每个道具限用一次。
一行人甫一迈进走廊,背后的大门便轰然关上,还逼真地传来锁链闩门的声音。
走廊里贴着繁复的花纹壁纸,地毯踩着黏糊糊软塌塌的,烛台里燃烧着高高的仿真蜡烛。
走了没一会,小情侣中的那个女生发出一声低呼,众人看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下,她的鞋底沾着一小片粘稠的红色液体。
“天哪!”一个高中男生吞了下唾沫,“道具搞得这么真的吗!”
夏明深自己就做了七年鬼,在这种恐怖环境下如鱼得水,完全不怕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充其量是很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冲出来的吸血鬼而紧张。他好奇地瞥来瞥去,余光扫到,在看到那团极像血迹的红颜料时,岳倾微不可察地测了一下头,躲开了目光。
“你害怕了?”夏明深的惊奇不亚于发现了新大陆。
“不怕。”岳倾说。
“别撑着呀,”夏明深用肩膀怼了怼他,幸灾乐祸地说,“说出来,哥哥罩着你。”
岳倾不理他了。
走廊七拐十八弯,他们走进第一间密室,四处寻找有用的信息。
就是在这里,夏明深翻到了第一枚桃木钉。
为了避免伤到顾客和工作人员,桃木钉打磨得钝圆光滑,钉头上粘了一盏小灯泡,按下开关,灯泡就发出黄色暖光,极好辨认。
一堆人呼啦过来围观,纷纷羡慕他的好运气。
女生被半个鞋底的“血”弄得有点心神不定,扯着男友的袖子说:“我们也要抓紧了。”
男友趁机表白:“安安放心吧,你有我呢。”
人散开后,夏明深把桃木钉塞给岳倾。
岳倾挑眉:“给我?”
夏明深点头:“你不是怕吗?拿着壮壮胆。”
岳倾重申:“我不怕这个。”
他们闯过两个密室,不期然撞上了四只等待在门后的“吸血鬼”,高领斗篷遮住半张惨白的脸,声势浩大地朝他们扑来。
虽然广播里应景地播放出桀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但都被惨叫压下去了——三位高中生叫的尤其响亮,中气足气息长,仿佛一脚踩中了一箱子尖叫鸡。
两个密室攒起来的两枚桃木钉一个十字架被一股脑地丢了过去,一行人丢完就跑,慌不择路地跑回刚才走过的卧室。
衣橱敞开怀抱迎接他们,那对情侣分秒都不犹豫,看见柜子就往里钻,三个高中男生也另找了一只衣橱,慌里慌张地踩得木板嘎吱作响。
男生在里面喊:
“让开点,踩我鞋了!”
“啊啊啊有蝙蝠——”
“别嚎了!你看清楚点儿,这是橡胶玩具,”
“卧槽我手被划了?拿来这么多血?”
动静一惊一乍,狭小的衣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一个男生站立不稳,被挤出来了。
“吸血鬼”在这个男生的嚎叫声中接纳了新成员。
兵荒马乱间,岳倾和夏明深躲进一只衣橱。
空间太小,他们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
夏明深气喘吁吁,岳倾明显也被突如其来的“吸血鬼”吓到了,脸白了不少,又因为那一阵急促的奔跑,泛起了不协调的酡红,湿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他的颈侧,带起一片战栗。
夏明深的心跳陡然间跳空一拍。
某个念头轻轻掠过夏明深的脑海,然而就像那天晚上翻到眼镜盒时一样,在他得以抓住前很快地从手心滑走。仿佛池塘里的锦鲤,你以为看见的是鱼影,实际上只是浮萍划起的水痕而已。
距离过于近了,远远超出了安全距离的范围。夏明深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岳倾用气声提醒说:“别乱动。”
夏明深怕把他挤出去,就忍住不动了。
衣橱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应该是被抓获的男生接受了命运,穿上了黑袍戴上了獠牙。几个“吸血鬼”在空地上走来走去,十分钟过了就会自动离开。
“老岳,你还怕吗?”夏明深放松下来,又想起这回事,趁着岳倾出不去,起劲地逗他,“你要是怕,就说出来,哥哥给你力量。”
岳倾如他所料,对此不置可否。可当他看见夏明深的脸,目光忽然定住了。
夏明深被他突然增大的手劲掐了一把。腰侧是他的敏感区,他这么一掐,夏明深险些站不住,眼角立刻红了,凶巴巴质问:“你干嘛!”
岳倾维持着双臂扶在他背后的姿势,仿佛陷入了某个看不见的魔障,愣愣地转不开目光,表情十分僵硬。
夏明深觉得他有不对劲,试探着晃了晃岳倾的手臂:“你没事吧?”
岳倾不是很能站稳,被他晃得踉跄一下,撞得衣橱门“咚”地一响,但还是逞强地回答他:“没事。”
夏明深按亮手电筒,白惨惨的光把岳倾的脸衬托得越发惨淡,他迟疑地点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往自己脸上一照——他眼角染了一片半干涸的“血”,歪歪斜斜跨过半张脸,乍一看像在拍恐怖片。
这估计是工作人员预先在衣橱里设下的机关之一,被他碰巧蹭到了。
夏明深忙擦干脸,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晕血啊!”
他疑惑道:“咱们之前体检,没听说过你有这个毛病啊?对了,晕血是天生还是后天的,这个东西也可以变吗?”
岳倾的脸色好看了点儿,不再那么气若游丝了。他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排斥,避而不谈地摸摸夏明深的脸,确认上面擦的干干净净。
夏明深听到两人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他的心跳尤其杂乱无章,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竟然会热得让人受不了。
他莫名想起著名的吊桥理论:
当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走过吊桥,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有另一个人从吊桥的另一边走来,他就会误把这种情境下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产生……
他想起这个理论的后半段,打了个磕绊,不敢再想下去了。
十分钟到了,岳倾推开柜门说:“走吧。”
夏明深提心吊胆,好在之后的环节里没再有人造血的出现,使他们得以苟到结局。
阳光前所未有地温暖。夏明深让岳倾坐在长凳上,拿了块奶糖让他含着,不放心地问:“你还晕不晕。”
都不用思考,夏明深就知道岳倾肯定会说:“不晕。”于是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事先做好的小泡芙,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
然后一个小女孩蹬蹬蹬跑过来,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地盯着泡芙看,小仙女纱裙粉粉嫩嫩,背着花仙子翅膀,不哭不闹。家长看样子不在身边。
夏明深弯下腰,看看小女孩,再看看岳倾手里的泡芙,问她:“想吃吗?”
小女孩咬着食指,渴望地点点头。
夏明深的姑姑就有一个女儿,会奶声奶气地喊他哥哥,揪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要奶糖吃。姑姑去世那年她才三岁,夏明深觉得自己快成年了,又有固定收入来源,就放弃了继承权,把遗产全都留给了小妹妹。
他知道的有关她的最后的消息,是被姑姑的前夫带到国外定居,再没回来过。
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夏明深一向没什么抵抗力,于是他再翻出一块泡芙给她。小孩乳牙还没长全,手掌像花苞一样粉嫩粉嫩的,撅着嘴啃着泡芙上软软的蛋糕。
她和岳倾一大一小坐在长凳上,动作如出一辙,都和“排排坐,分果果”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乖巧。夏明深目光在他们两个间转了转,突然感到很想笑。
他问嘴里塞得鼓鼓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奶声奶气:“我叫小泡芙。”
“小泡芙还要吃泡芙呀,”夏明深模仿她说话,故意拖长音,惹得岳倾频频看向他,“你吃泡芙,泡芙会不会疼啊?”
小姑娘刚吃完一个,听到他的话,捧着蛋糕纸杯不知所措。
岳倾说:“你别吓唬她。”他又拿出来一个全新的泡芙,哄道:“还要不要吃?”
泡芙姑娘苦恼皱起眉头,似乎在为“同类相残”而悲伤,但还是痛并快乐地点头:“要!”
吃完,泡芙就粘住了岳倾,非要坐在他腿上,眼睛滴溜溜绕着两个大人转,喊岳倾“大哥哥”,夏明深“小哥哥”。
夏明深想不到岳倾这个冷冰冰的人竟然很讨小孩子喜欢,在旁边怂恿说:“老岳,你问她记不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
小泡芙攥着擦嘴的湿巾,没听懂似的歪着头。夏明深和岳倾正在犯难,就见她指着对面匆匆路过的一对年轻夫妇,脆生生喊道:“妈妈!”
女孩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飞奔向她的家人,夏明深也跟着看过去,蓦然觉得那位年轻妈妈很眼熟。
岳倾比他先一步认出来,狐疑地说:“许晴?”
许晴是他们两个的高中同学,人长得高挑漂亮,长发及腰,是公认的校花。
“我们快走。”夏明深无法确认许晴记不记得他,保险起见,还是走为上策。
他扯了一下岳倾的袖子,两人赶在许晴过来之前,抄小道绕到一家餐厅门口,恰好到了午饭时间,夏明深便拉着岳倾进去避一避。
迎宾带着标准笑容送入一对客人,刚刚好露出六颗牙,训练有素地如同机器人。
他的标准笑容在迎面看见夏明深和岳倾的时候裂开了,破天荒地口吃起来。
“您,您二位……”他难以置信地问,“是坐一桌吗?”
夏明深不明所以地和岳倾对视一眼,说:“是啊。怎么?位置满了吗?”
“……当然没有。”迎宾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表情,就是语气怪怪的,好像立时变得又欣赏又敬佩起来。
他把夏明深和岳倾引到两人小桌上,给他们倒好柠檬水。
这下,哪怕是最迟钝的人都会有所察觉了——餐厅里凡是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客人,总会忍不住窃窃私语,虽然看了几眼,就会礼貌地止住目光,但每个人的后脑勺上都明目张胆地写着好奇,就差拿出望远镜了。
夏明深好奇的看向为他们点餐的服务员的背影,他离开的步履蹒跚,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老岳,我脸上是不是没擦干净?”夏明深微微倾身,手挡在嘴边低声说,“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在看我们。”
“有吗?”岳倾把菜单恢复原样,放回桌角,气定神闲地说,“我没有发现。”
夏明深迟疑地坐回去。
这家餐厅用的是暗色玻璃,外界的光线几乎透不进来,屋顶上装点着满满的小吊灯,垂下来一片碎金,仿佛一条银河横亘而过。
夏明深越发地坐立不安。他注意到,每一张这样的小桌边,坐的都是含情脉脉的一对男女。
案几上的玫瑰花束、驻唱歌手弹的舒缓的情歌、再加上迎宾和服务员的眼神……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中。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有一道声音隐约地传来:“……你看清了,真的是他们吗?”
夏明深循声看去,同他们一起闯了密室的那对情侣被当场抓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夏明深对他们使了个眼色,又借口去洗手间,从岳倾面前溜走,和情侣中的那个女生在偏僻的走廊里会和。
厕所用的香氛味道很淡,夹杂着一丝蚊香的味道,有点像夏明深小时候突发奇想,把花露水风油精和水统统混在一起,用喷雾喷得满屋子都是的气味,隐隐的刺鼻。
“小夏哥,我真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关系,”女生一在厕所门口见到他的面,就难掩激动地说,“我对这个没有任何偏见!你们放心!”
夏明深头疼地打断了她的话:“请问,这里是哪儿啊?”
女生眨眨眼,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这里是Lanscape,游乐场里著名的情侣餐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