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DrSolo,言厉寒恕是小说中的主角,不羡仙主要讲述了:以为是怦然心动,但后来才知道只能喜欢他,言厉和寒恕之间不仅是感情纠缠,还有他们之间不同的经历。
最新评论:还有他。
《不羡仙言厉》精选:
琴嫦怀里揣着那面铜镜,一路脚下不歇,才一个时辰工夫,已从西市到了南市,她脚上的鞋不便远行,此刻脚底已隐隐作痛。
醉花坊并不限制她们白日里去哪儿,账房每月发给她们的例银极少,仅够买些胭脂水粉,做两件衣裳,醉花坊又养着一群护院打手,逃也是逃不远的。
自打被卖入醉花坊,每个姑娘都盼着攒钱给自己赎身,杜二娘房里有本簿子,她十五岁刚被卖到醉花坊时,杜二娘给她看过那本薄子,也告诉过她:你为醉花坊挣够了钱,醉花坊自然会放你走,还会随你一笔小钱,将来你用这笔钱置办点儿家业,也能好好地过日子的。
靠着这微薄念想,她一熬便是四年,可是真的有姑娘拿到这笔钱,去好好地过日子了吗?要熬到何时,才能替醉花坊挣够钱?待到人老色衰后,她们又还能去哪里孤独终老?
其实杜二娘待她们不算坏,有时遇到野蛮粗鲁,又有怪癖的客人,也冒大不讳替她们拒掉过,还因此得罪过贵客,但醉花坊并不是杜二娘的产业,背后另有人物,那样的人物,断不会怜悯她们半分的。
也不是没遇到过口口声声说要为她赎身的男子,可最终好像每一个都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承诺过期后,他们便再没有出现过。
或许也不全是虚情假意罢,她这样安慰自己,哄骗一个青楼女子图什么呢?只是那点儿心意,那点儿真心,在她这个堕落风尘的女子面前,也来如影,去如风罢了。
“鱼水之欢,谈何承诺,”镜子告诉她,“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琴嫦,”它问她,“你想重新做人吗?你帮我,我便可以帮你。”
起初,得知那些男子一个个变痴变傻,她也曾惶恐不安,想自己莫不是害了人,镜子柔声安慰她:“你怎么还关心他们的死活?这些男人,即便疯疯癫癫了,也有爹娘照拂,老婆伺候着,每一个都会过得比你好百倍啊,我的好妹妹。”
她帮了镜子,镜子也并未食言,今日便要兑现对她的承诺。
男人呵,还不如一面镜子。
琴嫦跑这一路,明知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寻她,还是慌张,杜二娘昨日请来的那位年轻道长,似是个高人,她一大早就听从镜子的吩咐,收拾了一些细软,带走了那只放香囊的匣子,奔波至此。
她从未来过南市,有点晕头转向,镜子里这时传来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前面有座石拱桥,你上了桥再直走。”
她又把镜子往怀里揣了揣,警惕地四下张望。
“莫怕,”镜子温声道,“他们听不见我的声音。”
琴嫦点点头,最初她听见镜子里的声音时,那声音还气若游丝,目下听着已与常人无异,中气十足。似乎真的只有她能听见镜子的声音,这镜子里的人似是与她同月同日同一时辰出生,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到桥下时,忽闻阵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她回头看去,只见几名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正御马慢慢趟过热闹的南市。他们身上的白袍,整个宣城妇孺皆识,乃是无为学院的院服。
路边有少女掩面偷看马上无为学院的弟子,议论着哪位修士最为俊朗。
修道之人讲究出世,四大仙门皆隐在山高云深之处,但此一时彼一时,四十年前一场地虫大乱,生灵涂炭,四大仙门入世、救世,挽大厦于将倾,此后大兴朝皇帝推崇仙道,修真之风盛行。二十年后地虫再次作乱,四大仙门再度救世人于水火,此时中原大大小小的修真门派已如雨后春笋,为彰显其正统地位,许多便打上了上清、太衍、灵虚、玄阳这四大宗门的旗号。
作为上清宗在中原势力最大的外门派系,无为学院的院服与上清宗的戒服有八分形似,上清宗戒服通体素白,只在白色束腰上系一条一指来宽的黑色软甲束带,袖口亦是黑色的软甲护腕,无为学院的白色院服上却有精致的暗纹,并将黑色的软甲束带与护腕都换成了更张扬的暗红色。
有人说,无为学院,名曰无为,实则妄为。
琴嫦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单是四大仙门的外门弟子,白马仙衣,背负长剑,已是这般骄傲耀眼的模样,那她爱慕上的人,岂非天上的神仙?
他也曾这样骑着高头骏马,目下无尘地路过红尘吗?
走神时,身后蹿出一小孩,将她拦腰一撞,她一个趔趄摔跪在地上,“当啷”一声,镜子从怀中掉出,包袱里的小匣子也掉出来,淡绿的香囊散了一地。
无为学院落在最后的一匹白马上,骑马的弟子闻声回头瞧了她一眼,又转回了头。
琴嫦忙着看镜子摔坏没,翻开镜面,还好端端的,她又赶紧去捡掉落在路边的那几只香囊。
一名淡紫衣裳的女子弯腰拾起一只翠绿香囊,走过来递给她,又将她扶起:“你没事吧?”
兰心甫一将琴嫦扶起来,就认出这是昨夜在醉花坊,那名上前试图为她解围的抱琴女子,此刻不知为何远在南市,她面色潮红,额头薄汗汗湿了头发,看上去小有狼狈。
最奇怪的是她还带着一面镜子和一只小匣子,匣子里并无金银首饰,而是装了好些青青绿绿的香囊,这些香囊看着像是簇新的,闻不到艾叶甘草的香气。
琴嫦也认出兰心,一时有些讶异,没想到会在此处撞见熟人,这时却听镜子低声道:“带上这个姑娘。”
兰心见她发愣,问:“你怎么了?摔坏哪里了吗?”
琴嫦回过神,低头心虚道:“我好像是……扭着脚了。”
“是吗?”兰心蹲下来查看,“严重不,需不需要我扶你去看大夫?”
琴嫦摇头:“不严重,”她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兰心妹妹,我这会儿要回我妹妹家,你……你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扶我一程?”
兰心站起来,咧嘴一笑:“方便啊!我刚替伯伯送完酒,现下无事了,你妹妹家住哪里,我扶你过去!”
***
寒恕和南海、孙无极一路打听琴嫦的去处,半道上孙无极就体力不支了,弯腰扶着膝盖,抬头唤前面的寒恕:“大师!大师!咱们能不能不找了?您看,问题出在镜子和那琴嫦姑娘,现在人也走了,镜子也带走了,事情是不是了了?”
寒恕听他说完,平心静气地回头:“那琴嫦姑娘怎么办?”
孙无极被那一双清可鉴人的眸子看得一愣,想了想:“兴许那镜子不会害她?”
寒恕摇摇头:“那我也要看到她平安才行。”
孙无极哑口无言,南海走过来拍拍他肩膀,一挑眉,意思是习惯了就好。
孙无极只得认命地跟上去:“那咱们停下来喝口水总成吧?”
路边有一家茶馆,孙无极进去买茶水,寒恕和南海便等在外面,没成想那孙无极前脚刚进去,后脚又一溜烟跑出来了,拉着他们就要走,南海惊道:“你这是口渴还是尿急啊!”
寒恕见孙无极着急忙慌还口干舌燥,轻拍他肩膀:“可以慢慢喝。”
孙无极一个劲摆手:“不是不是,咱们换个地方喝!”
南海“哈”了一声:“做什么要换地方?”说着探头往茶馆里一望,这才见里面坐了一桌无为学院的修士。
孙无极扯出个卑微的笑:“实不相瞒,我这种乡野术士一到这些名门正派面前就犯怵。”
南海大笑:“有什么好犯怵的?你是坑蒙拐骗了还是打着无为学院的旗号招摇……”说着脸上笑意顿时也无了,一时啼笑皆非起来,“还真是……”
寒恕也没想到今日会与无为学院狭路相逢,他委实不想与这群冤家照面,也担心自己被认出,便点头道:“我们走吧。”
刚提步要走,就听见茶馆里,那几名修士带着几分怨气的声音:“崇绝那魔头,干点儿什么不好,大凶之宅的封印他也揭!”
寒恕冷不丁停下脚步。
只听那桌人又道:“上清宗之耻,什么腌臜事干不出来?上清宗自己不管,到头来还得我们这群倒霉的外门弟子去收拾善后!”
孙无极不知寒恕为何停下来不走了,纳闷地看向南海,十四岁的少年眉头深锁,看着寒恕,见他手指在身侧捏成了拳。
适时听见一名小弟子弱弱地问:“那真的是崇绝吗?”
“还能是谁?谁能那么无聊一剑劈了大宗师的封印?那大凶之宅墙上还留着他狗屁不通的七言绝句,平仄都不分,他以为人人喝了酒都能吟诗吗?!”
另一人也笑道:“上清宗之耻,走到哪儿破诗就吟到哪儿,落款还是辟尘剑,错不了。”喝了口茶,又道,“庞师弟,你入门晚,有所不知,这魔头当年可是威风八面,在风行剑言厉之前,属这位辟尘剑崇绝和浣星剑寒恕并称枪山第一剑,还曾来咱们学院讲过学……”
那庞姓师弟当真惊讶极了:“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啊,”那人道,“不过这事不提也罢,内门那些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只是没想到那个狂得不可一世的辟尘剑也有沦为‘上清宗之耻’的一天。”
寒恕一直隐忍不语。他十八岁得授本命剑后,的确曾随崇绝、言厉前去无为学院讲学,传授上清宗进阶剑决心法。无为学院修士资质良莠不齐,而他亦不是一位好老师,虽然用心教授,奈何不得法门,而师兄崇绝更是个随心所欲惯了的混不吝,根本没心思坐下来应付他口中所谓的“榆木脑袋,酒囊饭袋”,再说言厉,他彼时才十六岁,甚至尚未得授本命剑,学生们压根无心听他说什么,而言厉显然也不想与他们多言,授课时丢下一句“抱元守一,固气存神”,便径自抱元守一去了。
那次无为学院一行,双方心里都极不痛快,无为学院不满他们毫无诚心,崇绝则嫌他们个个沽名钓誉,心术不正,“实乃我上清宗之耻”。
后来崇绝入魔,他也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无为学院甚至编了打油诗,百般嘲笑,昔日崇绝笑他们“上清宗之耻”,此后无为学院提及崇绝,定要先冠上“上清宗之耻辟尘剑”一行抬头。上清宗这个奇耻大辱,终是崇绝自己背了。
无为学院那桌人嘲了一会儿崇绝,话锋又转:“不过那宅子已经重新封印起来了,我们也算不辱使命了,至于那镜子……”
这次不只寒恕,孙无极也竖起了耳朵,难不成——
“兴许是崇绝自己拿走的,应该也不碍事。”那人说。
先前那名庞师弟又开口道:“可是丢了镜子也不好向师父交代啊,这几日我夜夜都梦见那镜子,先前在南市喜鹊桥,看到一个女子怀里冷不丁掉出一面镜子,都吓我一跳……”
寒恕与南海、孙无极愕然对视,真是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它却在冤家路窄处。
***
兰心搀着琴嫦,越走越远,起初两人还唠唠家常,直至四周僻静无人,兰心才有些奇怪地问:“琴嫦姑娘,你妹妹到底住哪儿啊?”
琴嫦不知镜子为何要让她带上兰心,心虚至极:“就在前面,快到了,”她怕兰心起疑,又道,“城里的房子,我们也是住不起的……”
兰心不由又想起昨夜琴嫦的善意,越发同情她的出身,这同情心占了上风,她便也不多想了。
两人又磕磕绊绊走了一段,前面只剩一处破庙了,兰心终于停下来:“不对啊,这哪里像有人……”
“住”字还没说完,就感到脑后一下钝击,眼前一黑,顷刻失去了意识。
琴嫦费力地将兰心拖进破庙,又寻了绳索将人绑在庙中供台边,累到满头大汗,停下来问镜子:“我们带上她是要做什么?”
镜子道:“她身怀六甲,胎儿已经有了雏形,是我做法最好的引子。”
琴嫦大惊失色:“不可以!她好心待我,我怎么可以害她?!不是说好只要吸纳那些男人的精气就够了吗?”
“非是要害她,”镜子轻言细语安抚,“只是借她肚里的活物一用,这胎儿只是初有雏形,算不得杀人,路上你不是也听她说了吗,她才出嫁不久就丧了夫,夫家虐待她,她才跑回娘家,这孩子生出来对她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琴嫦瘫坐在地,看着晕过去的无辜的兰心,一身冷汗,天人交战。
“放心,”镜子说,“你按我说的办法,保证伤不了她,我做这一切也不是为我,而是为你啊好妹妹,很快你就能实现你的梦想了,我会为你重塑肉身。”
重塑肉身,还她处子之身。
良久,琴嫦终于颤抖着点点头:“她……若是突然流产,失血过多,我担心她扛不过去,我先去镇上买点儿止血的药给她服下吧。”
镜子没有应声,似是默许了,琴嫦便抱着镜子先离开了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