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威不可冒犯》是由作者水濑良所著的一本现代纯爱小说,主角是俞文鸳与夜云寰,主要讲述了:夜云寰作为一个花楼的男子,有幸认识俞文鸳,但随着两人的相处,他逐渐发现了隐藏在背地里的事。
最新评议:原来他是这样的人。
《君威不可冒犯》精选:
当夜的金风摇曳着萧索的冷意,细雨延绵不散地飘落进得月楼的芜院,遮掩了寒蝉的哀鸣。
夜云寰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正伏在自己厢房的卧榻上。
他微微扬起了身子,心上尤有余惊。
“顾影自怜是什么滋味我想你应该明白了,睡醒也该说一声的。”
夜云寰的乌睫微微一颤,狐疑的去寻嗓音的源头。
“是谁在那儿?”
俞文鸳撂下了手头的书卷,从弯腿小凳上起身向卧榻走去。
转眼就已气息相闻,夜云寰当即认出了眼前的王爷。
他正欲起身去拜,可是脊背上滚热的嫩肉几乎疼得烫喉磨心,如同上刑。
“现在行礼倒不如杀了你。你无需顾忌太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俞文鸳的神光微隐,手背紧贴着夜云寰的额头,他沉吟片刻。
“没有滚烫起来也算是件幸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心所欲的得罪人。”
夜云寰的身子有种半慵半醉的虚浮之感,惊惧、悔恨、悲恸仿佛都在此刻齐齐翻涌。
“一念及白天的事,王爷一壁推,一壁又救,像是个好战的暴君又好像伤情的诗客,我似乎每天都在和天潢贵胄的权臣们犯冲。”
“别总是一副拿腔拿调的样子,你当然该谢我。高涣弄权成瘾,要不是我如此断送你,你还能活着见到我吗?”
夜云寰温沉的眸中仿佛溢满哀戚,喉咙中如有一块热炭在延烧。
“我难道只想一辈子当个贱籍的名伶吗!如果是我自己断送了戏楼里的好差事,容叔会说我好高骛远,鸨爷也会骂我不知好歹,如今我就剩一条贱命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终于还是满眼噙泪,用手背遮住了朦胧的眼,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的珠串般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对不住啊,王爷,我不过一时耍了性子,别迁怒别人好吗?我不怨了,也不敢再怨了。”
这是俞文鸳第一次看见云寰如此激动,手底轻抚着云寰的发顶。
“我救你的时候可没想过要看你双眼通红的模样,等会儿替你敷药该怎么办,难不成要哭上一夜啊?”
夜云寰微重的鼻息吁喘不已,巧颔上还凝着泪珠。
“在别人眼里我就像得月楼里的一缕香灰,几寸砖石一样无关痛痒,王爷为我做这些值得吗?”
“值?什么是值得,施手救了皇亲贵戚才算值得吗?”俞文鸳伸出指尖替云寰抹去眼角的泪雾。
夜云寰一动也不敢动,他整个人都被俞文鸳拢在了胸膛前。
这样宛如相偎的昏昧姿势实在让他不知所措。
枣红漆的熏笼里被俞文鸳焚上了甘松香,沉沉地细雾接地而走,气息让人舒心安然。
良久,俞文鸳执起竹舀,替夜云寰细细地涓去血污。
水色漫去,从腰侧淌下的血水缓缓逼透了床褥。
脊背上绽开的皮肉混沌一片,如同被削去姣好鳞片的刀俎之鱼。
“纱才裹到一半,你身上就已经沁出汗来了,疼就去咬你手里的柳树皮,我又不会害你。”
“云寰不过是侥幸而活,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我是若死了,王爷要把我的心剖出来看看,白天那点儿变故都还可能深深刻在那上面。”
俞文鸳喟然一叹,几尽温柔地替他裹完了白纱,然后取过小案上的唐人膏。
他含住一口橙红的膏腴,弯俯下身子与夜云寰的唇瓣轻轻相贴
口中渡入的温热膏腴顺着喉舌流下,慢慢被吞入腹中,一滴都不剩下。
“这种事对于从前的我来说几乎遥不可及,尊卑有别,我不能近亵王爷半分。”
俞文鸳微微有些恍神,遥想起一点儿如烟的往事,温静宁和的笑意几乎要迷蒙了秋夜。
“几年之前,我在归府的路上途经夫子庙,正巧赶上你的戏班子登台,那时候的你素净一身,我便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小厮站在你的身前把绸伞一撑,如同一缕殷红的蒸云让人神醉。所以,咱们曾见过的,是你不记得了。”
乌案上的汤药被震出丝缕波縠,就如同夜云寰松了的心弦,仿佛天地间静的只余下他两人。
“是三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候我还在夫子庙献艺,是清倌儿爷慧眼识珠捡回了我,后面才学成了胡琴。”
俞文鸳发出一声沉闷悠长的颤音,看着脊背上不断沁出的血珠将软纱浸透的殷红,也疼在自己心上。
“你与高涣片刻逞强的时候,要是能有现在记事儿的半分觉悟,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你这么高的心性也不知道好是不好。”
俞文鸳仔细端详着夜云寰的面容,继续说:“凭着这样的绮年玉貌还有好胜的性子,你明明会有更好的前程。”
夜云寰的吐纳没有声息,只是慵慵地伏在双臂上。
“我自己挣不出好前程,这才少不了受制于他人,说到底还是不争气,怨不得旁人。蝼蚁尚且偷生,我也不求一死,若有一天权柄能握在自己手里,我必不活得这么卑微。”
“杏唇里吐出的温软嗓音可和你执拗的言辞一点儿也不相配。”
他明白夜云寰语底的深意,可即便俞文鸳有这本事也舍不得把云寰推上风口浪尖。
从长窗的缝隙透进几缕极细的秋风,吹醒了俞文鸳的思绪。
“我想到你会自告奋勇,但是高涣的职权不容轻视,不为别的,我只要你能养好身上的伤。良机虽然难逢,但迟早会有的。”
夜云寰乌丸玛瑙般的眸子里含着一掬濯然的光亮。
“王爷是个周到的臣子,我也不是一失算就气急败坏的脾气,你能成全我吗?”
俞文鸳微捏的掌心透着薄汗,双目沉静地如同夜晚的湖泊。
夜云寰此时也了然于心,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俞文鸳在心底细细思量着,缄默半晌终于开了口,还下了极大的笃定。
“我不会假装没听出你的弦外之音,那我答应你,要是能有把高涣狠狠拖下的良机,不会让你坐以待毙的。”
“王爷若肯成全,那我就是死有所值。”
望着他满含期许的神色,俞文鸳有些迟疑,只好由衷抚了抚夜云寰的耳尖。
“我是能成全你,但绝不是现在。正如你说的,万岁平生最恨祸乱纲纪的臣子,高涣又是戴罪余孽的儿子,他如此的不知轻重,落败是迟早的事。等到了年关,我会率辅政大臣群起弹劾,若是没有大的起色,你或许就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此的声势之大会不会牵连更多的人?”
俞文鸳的话中没有一丝犹豫,也想让他知难而退。
“是他们死有所值。”
夜云寰的确有些为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俞文鸳的面容隐隐带笑,他捧起夜云寰的脸颊,如捧一块无暇的美玉般怜惜。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等风波过后不如随我回府吧,你也不用在得月楼里围着恩客献技讨巧了。跟着我学些武艺,知道些政事,将来你年满归家的时候过活起来也容易。”
夜云寰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他外露出几分动容的神色。
“一将功成万骨枯荣,我不该迟疑的。世上记挂我的人不多,王爷是不多中的一个,但凭你这句话我便不会随波逐流,这份屈辱我必讨回来的。”
时辰肃穆流转,俞文鸳也不好再久留,临行的时候他留下了一包银子和一枚宫佩,打算抽身离去。
“王爷一言九鼎,不会食言对吧?”夜云寰伏在软枕上,回想着得月楼里发生的一切。
俞文鸳恍然地停下了步子却不敢再回头。
“那是当然。我府里有个內侍唤作阿琅,就是你白天看见的那个,接下来的日子他会让你万全的。”
俞文鸳的眸光中蕴满了怜悯,一路静望着徐郎街上的迩景。
皎影的清辉流淌在雕檐翘脊上,宛如罗缎一般泛着淡淡的清漪。
夜云寰临别时的发问让他尤难忘怀,俞文鸳还是食言了。
若真许了他这种良机,就是把他推入一个扑朔迷离的险境里,这种事做不得。
此时的厢房中穆静如许,夜云寰贪看着纸烛的火光,正安静地等待着。
只是片刻恍神的功夫,门扉就被缓缓的推开,他便知晓是谁来了。
夜云寰的下颔枕在小臂上,心绪也慢慢沉静下来,他伸出一条胳膊去迎款步走来的人。
“容叔,我瞧窗纸外藏着的影子就像你,你今晚本该守着太子的大明府,何苦跑这一趟。方才我求王爷的不情之情,容叔都一字不漏的听见了罢……”
容庭身穿一袭赤褐缎绣云锦宫纹的寻常官衫,他把手头早已熄灭的烛盏撂在乌案上。
“我向秦掌事告假过来的,带了几盒槐角膏给你,内宫的侍卫们愈合伤口全靠它。街头巷尾都在谈及你的事,你又存心隐瞒,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容庭疼惜地去握夜云寰的手背,继续说:“走到长窗底下的时候正好看见王爷的龙纹常衫,就吹了烛盏在外头静候着,没敢进去。”
夜云寰起初还静静听着,忽然看见容庭指尖上的两抹薄红,他也一时责备起来。
“你才是个十足的骗子,还说是吹的,手指都烫成这样了,再着急也不能去捏烛火啊。容叔,银子是好东西,只是花在我身才是糟蹋了。”
容庭深目望着眼底的人,语意微有强硬。
“我又不妨事,倒是你,当真要随王爷回府侍奉吗?”
“王爷已经开了金口,我说什么都得去,他救我也许多少有些图谋吧,要连这点儿顿悟都没有,那我岂不是成了糊涂人。我会注意分寸小心行事的,王爷的品性不坏,我也不想容叔受我牵连,只想你平安喜乐。”
容庭的胸腔里如裹着一团火,他说不出口也不敢奢望。
“我手里还有些银两,勉强能在俞文鸳的府邸寻个差事,世间的好坏不是由你我说了算的,我放心不下。”
夜云寰低伏在软枕上,任凭惠风勾起他二人从前的静好日子,他摇一摇头。
“容叔这是昏话,你能在太子的府里当差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将来太子要成了万岁,你还能进宫随侍。若和我来了鸳府,一辈子都困在这儿,岂非是我害了你吗?”
容庭的心里蕴出了太多情愫,手掌轻轻厮摩着夜云寰彬然的脸颊。
“我怕你有一天会忘了我。”
夜云寰面露一丝惋惜的神色,感受着容庭掌中的温度,无比依恋,就如同饱经冷雨飘零的候鸟,渴望着能够停靠一时的树,那样的翠幄张天、玉带迢迢。
“不会的,我至死也不会忘。容叔,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咱们不过生不逢时而已。”
容庭有些难舍难分的意味,和云寰如父如兄的情谊大相径庭。
“凡是你的话我都信。接下来的几年你怕是不能在得月楼露面,只好我来养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