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是由作者苍狼之鱼所著的一本现代纯爱小说,主角是德川利政/中尾骏介与中津川兼秋,主要讲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便给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两人经常会走到一起,但事情往往没有表面上的那样平静。
最新评议:他好像还是沦陷了。
《长恨歌》精选:
第一次见到中津川兼秋,是在中山道的下诹访宿驿站旁。
因为一封控告世子利政沉迷女色、与吉原的吉野太夫过度往来的信,中尾骏介不得不在十一月中旬的萧瑟天气之中踏上返回纪伊藩的道路。
因为有着“在藩主面前为世子辩白”的重任在身,骏介只带了一个下人为吉,顺着中山大道一路急行。不料走到和田宿驿站的时候马匹出了点问题,处理起来耽误了时间,从和田宿驿站到下诹访宿驿站又是整个中山道路途最艰苦的路段,等他们抵达下诹访的时候,天色已经极晚了。
终于抵达了下诹访后,主仆两人前往宿驿站,却发现因为从下诹访到和田的路途最为艰难,大家都想休整之后再上路,结果造成了滞留下诹访驿站的人特别多,连宿驿站的官员都没有办法妥善安置这许多的人,甚至到了连一口热水、一碗茶泡饭都无法提供的地步。
“这么和您说真的是非常抱歉,只是,实在是找不到能够配得上您的身份的房间了!”
宿驿站的官员对着骏介连连请罪,寒冷的天气里,他甚至急得满头都是汗了。
主城位于纪州和歌山的纪伊藩贵为德川幕府“御三家”之一,中尾骏介又是纪伊藩素有贤名的大家老中尾内藏头直助之子,从小就被选为陪伴世子德川利政长居江户城的心腹之人,区区一个驿站官员自然是怎么也不敢得罪他的。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滞留在下诹访驿站的大多都是各个藩国的武士,哪一个都不好轻慢,若是这些人之间互相起了冲突,只怕驿站官第一个要切腹。
可这个时候,前往下一个驿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实在不行,就帮我们找个附近的农家或者茶屋投宿一晚吧。”
骏介果断地下了决定。
幕府设立的宿驿站边,经常有为行人提供茶水和休憩之处的茶屋,骏介说的就是这些地方。
他身负世子的重托,本就不欲过于张扬,在幕府控制下的驿站中与人起冲突这种事更是需要极力避免,以免授人把柄的;农家的草庐和驿站外的茶屋虽然简陋不符合身份,但一天艰辛的旅途下来,主仆二人都已经非常劳累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说到底,劳累了一天还要继续奔波,任是谁都是有些怨气的。
“这也太委屈大人了啊!”
他的下人为吉就这么发牢骚说,还以为到了驿站就能有暖烘烘的火炉可以烤、有热饭可以吃了呢,虽然不指望这种乡下的偏僻地方能有什么山珍海味,但一碗当地产的年糕或者栗饼总该是有的吧?结果居然什么都没有!
“若说附近可以投宿的地方,小人倒是知道附近有一户从上方(京都)来的人家。”
宿驿官擦着汗,一边陪着罪,一边战战兢兢地说,因为下诹访这一片的温泉特别有名,偶尔便会有来自各国的财主在这里包下别院作为休养的地方;他所说的人家,便是数月前才来到这里的,一掷千金买下了一座别院,听说是因为家主的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只不过,驿站官小心翼翼地补充说,那户姓中津川的人家,虽然是从满是风雅的京都来,却其实是一个以贩卖棉花起家的吴服店商人。
“商人?”
为吉当即就皱起了眉头,一看他这样,驿站官不由得有些慌张。
从元禄年间的繁华至今,虽然说町人的经济实力大增,家产千金万金之辈层出不穷,但怎么说都是“士农工商”四民里最低的一阶,有一些观念古板的武士还是遵守着“不能踏入商人的房屋”这种规则的。
“虽然说是商人之家,但其实已经将商号交给了下面的掌柜和伙计去打理,而家主本人是只管安坐幕后的退隐之人了,算起来也和普通的财主没有什么区别。”
驿站官说,他绞尽脑汁试图说服为吉背后的俊介:“绝对不敢隐瞒于您,中津川家的曾祖听说也是三河一带世代的务农之家,而且小人曾经见过中津川兼秋,其人人品高雅,虽如今只是个商家,却也是饱读诗书的风雅之士,进退有节,绝不会辱没大人的身份的。”
“说起来,小人曾经见过他写的诗笺,记得有一句‘幽萤流夜月,芒草悲松风’,印象极深,而中津川其人行事也颇有唐国汉士之风呢。”
“哦?”
虽然说对于“将要在商人之家投宿”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不悦,但俊介还是被勾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看来这位中津川家的家主,还颇精通于汉学?”
自百年前东照大权现(德川家康)定都江户城以来,二代将军秀忠公、三代将军家光公无不以汉国的朱子学说为统御天下的不二之法,到了五代将军纲吉公时,汉学之风更是流布诸国,以致民间甚至有了“大名二百六十八家,若想拜在廊下,需要先有大学问”的歌谣流传。
中尾俊介所侍奉的世子德川利政既然是纪伊藩无可置疑的未来藩主,理所当然地会有家老为他延请精通朱子学的名儒为师,而作为世子的贴身近侍,俊介自然也对汉学颇为熟悉,故而他一听驿站官所念的诗句,就知道能写出这种兼具汉诗与和歌意蕴的人必然也通晓于汉学,而绝非偏僻之地的无知财主而已。
“小人虽不知中津川兼秋师从何方大儒,但他为人行事确有大家之风,迥异于普通商人,所以才敢斗胆将他的名字告知于大人您。”
既然俊介并没有表露出不悦的样子,驿站官自然是趁热打铁,只想赶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送出去:“如果大人愿意屈尊驾临他家的别院,小人这就让人去找他们,不瞒您说,小人平时对中津川家也算小有恩惠,只需要小人一句话,即使您不便透露身份,他们也必然是不敢怠慢您的。”
“啊?”
就算是对所谓汉学、朱子学都不感兴趣的下人为吉,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好嘛,这说了半天,敢情驿站官都是自作主张,人家中津川家压根就不知道会有这事儿!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么晚的天色,再找别的人家投宿也是不可能的了,俊介也就默认了驿站官的说法:“既然这样,就请你安排吧。”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只说我们是从江户前往藩国的武士即可,如果他们家不愿意,也不可强逼。”
“是、是!”
如蒙大赦的驿站官离开之后没有多久,就带了一个年轻人回来。
这年轻人约莫二十岁上下,穿着粗布灰衣,包着粗布的灰色头巾,还拿着一根竹制的旧手杖——这种打扮他们白天的时候还看见过,就是那些在中山大道上给人抬轿子的云助(苦力)的打扮。
俊介一开始还不明白驿站官为何要带一个抬轿子的云助来见他,直到驿站官说:“这是中津川家的二少爷,中津川兼秋之弟宗右”的时候才大吃一惊。
“他是中津川家的……二少爷?”
不是说中津川家是能够买下温泉别院的大商家么?看此人衣服上的斑斑汗渍,可不像是刚换上的云助之衣,他们家的二少爷,怎么会沦落到要去给人抬轿子的地步?
“非常荣幸能够拜见大人,草民中津川宗右。”
相较于俊介的吃惊,名叫中津川宗右的年轻人倒是非常镇定,一点也没有一般百姓见到高位武士时常有的惊慌不安;他遥遥对着俊介深深一礼,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主仆二人才发现这年轻人虽然衣着素旧,眉眼却是俊朗自有英气,显见的确实不是普通的苦力:“听闻大人贵足将踏于吾家贱地,乡野百姓之家,能得身份高贵的大人青眼,实在是不胜荣幸,故而草民在打发了下人回家禀告兄长之后斗胆前来,恳请您允许草民为您引路。”
能在他面前说出这样有条理的话,此子确实不是普通轿夫——俊介如是判断,不过他盯着眼前的人,还是满心疑惑:“你确实是中津川家之人?这……为何作如此打扮?”
虽然说士农工商四民有别,但一个能买下温泉别院的大商人之家的少爷,也不至于沦落到要穿着粗布衣服在大道边给人抬轿子吧?
难不成,是中津川兼秋苛待亲弟?
“大人,这确实是中津川兼秋之弟,兼秋身体不好,现在中津川家的诸多事情都是他在作主的。”
一旁的驿站官唯恐事情有变,不等宗右回答就急忙往前倾过身体来:“至于他为何在中山大道上给人抬轿子,这倒是事出有因……大人可还记得,小人曾经说过,中津川兼秋行事不同于常人?就是他命令宗右要在中山大道给人抬轿子的。”
“哦?”
俊介极其意外地转头看向中津川宗右,后者面带微笑地拜下身去,并不见一点被自己兄长勒令做这等下贱苦力活的怨愤:“禀大人,确实如此,草民幼时父亲即不幸见背,全赖兄长抚养成人,故兄长但凡有命,宗右无有不从。”
“既然抚养你长大,又是来自京都的大商家,行事当有法度才是,为何竟要你做中山大道上的轿夫?”
俊介着实百思不得其解,整个中山大道,最苦的莫过于和田与下诹访之间的崎岖山路,轿夫的辛苦自不必言;即使是兜里没有一文钱的贫汉都不见得愿意在这地方抬轿子,中津川兼秋却如此行事,着实苛刻了些,总不可能是商人之家还差那抬轿子的几文钱来花吧?
“大人莫要误会,兄长命令草民如此,其实是极有苦心。”
宗右为自己兄长辩解说,兼秋不过命令他在此地抬轿三日而已,算来今日正是第三日,若非正好遇到驿站官派人来找,他其实就要回自家的别院去的了。
至于兼秋为什么要这么做……中津川宗右踟蹰了一下,低头笑道:“是宗右刚接手家中产业,遇事过于急躁出了纰漏,兄长非常生气,说‘你自记事起家中已有下人侍候,怕是连怎么挣到三文钱都不知道的了,就到中山大道上去给人抬几天轿子吧,这样你才会谨记兴立家业的艰难’,兄长苦心至此,宗右怎么敢有怨言呢!”
至于他到底出了什么纰漏,他倒是含糊其辞避了过去,不过就此寥寥几句话,也足以看出中津川兼秋的为人了——果然如驿站官所言,其人行事,不同于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