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4病房》的主角是商羚燕叙珧,是作者八个桃肉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商羚的性取向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是也就是不一样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而他的父母却要把他送进同性精神病院,明明这都不是疾病,为何要去医院治疗?
《1504病房》精选:
商羚就跟着燕叙珧走了出去。这几天他心情波动起伏很大,放弃了走的念头大概就是他对自己、对所有人的宽容了吧。
活着又嫌碍事,死了又嫌麻烦。
“医院里,你只认识花园这一片地带吗?”燕叙珧打断了他的思绪,怎么引导病人走向正确的道路,就成了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只不过他也不讨厌这当作工作的人物罢了。
“不是,我都认识。我最喜欢这个地方。”商羚一转头,有点驼背的身子还在一边,只有一个脑袋转了半圈,如果不是现在不是白天,那么看起来还比较吓人。这不是他故意的,这就是下意识的动作,人在心理变化的同时,生理也会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
商羚思路一顺,还想到了一些关于以前的,心里一边不想说,眼睛就开始眨巴眨巴,还混着一点泪水。
商羚不是干眼病人,也没有重度缺水,只要他受到刺激、一难过,就会哭出眼泪。
“你总是喜欢发呆,发呆就喜欢看你身边那个床位。那里原来是有人的吧?”燕叙珧来时了解过这边行情,他知道总会有病人自杀,也知道一个月前,在1004大病房有一个叫杨洸的病人跳楼了。一般这种时候很有能拦住的,一个人要是想死,有无数种拦不住他的方法。
“是,那是我哥,他来得比我早,走得也比我早。”商羚吸吸鼻子,堪堪落了一小珠泪,挂在眼角掉不下来。
“他也是没有精神问题然后进来的吗?”燕叙珧说着,坐到了商羚旁边,手和手搭在一起。
“不。我不想说他有什么问题,但是仪器写着有。”商羚面向前方又低头转回自己,鲜少几率地开口说了一长句话。
大概是太久没遇到一个真正可以说话的人了,商羚觉得挺怀旧。
商羚不愿意说,但事实上就是,杨洸自从几年前发病了以后,就没再像过一个正常人了。
“你要是愿意的话,给我讲讲吧,再哭你自己都受不住。”燕叙珧安慰,但他想想自己,前半年没他这么表现,但是也不比他也开心多少。
“我哥是因为我爸妈才病的。”商羚陷入回忆,他大概这几年都没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
“我妈和我爸结之前,一直和另一个男人保持婚姻状态。怎么说呢,我妈和那个男人是政治联姻,他们生下了哥。我妈和那个男的没有感情,和哥也没有感情。”
“她好像一个只有政治才华的机器,面对外人总是一副职业微笑,她明明长着一颗心,说自己的论点时,是那么从容自若,可她的心遇到感情,就成了透明无形的,我和哥对她的爱一过去,就穿透了她的透明心,没有愉悦、没有痛苦。”
“后来那个男人在前几年的全国会议上,发表了自己对邻国关系的见解,我妈就知道,这个男人不行了,不足以再支撑她的政治事业了。”
“我妈就和他离婚了。哈,果不其然,那个男人在那年的政坛直接被淘汰、刷入谷底了。我妈就带着我哥改嫁给了我爸,和我爸生了我。我和哥一样,都是她联姻的产物,在她眼里,我们就是物品,好像喝的水、呼吸的空气,没有了不行,有也看不见。”
“哥比我大三四岁,他知道他是哥哥,爸爸妈妈都不喜欢他和我,就独自当起了顶梁柱。好像他才是我的父母,我生病了他给我煮粥,晚上陪着我睡觉;我过生日,只有他一个人陪我,还尝试着做蛋糕给我吃,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他做的蛋糕是什么味道的,因为我每年过生日都会感到地哭,吃蛋糕时尝到的只有眼泪的苦咸;他知道我爱哭,身上也总是带着水、带着纸。说来也好笑,我们没有受到爱,却因为在学校表现优异,父母给我们的钱总是很够。”
说着,商羚就又掉眼泪,燕叙珧心里一边想这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一难过就掉眼泪,一边又给他沾湿了纸巾擦脸。
“我一难受就想哭,不是我自己要哭,是我控制不住这个泪就要一直出。”商羚一边拿过纸擦,眼泪一直掉他就一直擦,纸湿了一张又一张,难过却没有一团又一团扔出去。他边抽噎边说着,燕叙珧就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那时候不懂,也不想懂。虽然爸爸妈妈不关心我,可我有哥,哥对我可好了。”
随着回忆的变化,商羚的表情也在改变。他眉眼舒展,哭还是笑,都活像个孩子,是杨洸给了他一个没有父母却完整的童年,于是,虽然他的身心发育健全,但杨洸带给他的记忆也在影响着他的一生。
“哥一直护着我,我以为哥就是顶天立地、世界上除了爸妈最无所不能的人,但是后来他被爸妈打压,发病了。于我来说毫无征兆,于他来说隐忍已久。”
“那个时候我刚十六吧,他第一次出现幻听,我说什么他听不懂,直接拿着一个薄玻璃瓶砸我头上,玻璃碴子碎了一地,我当时就懵了。我哥在这过程中眼神是离散的,嘴巴一抖一抖,像个急需烟的瘾君子。”
“我害怕得哭都忘了,就傻不愣登呆在那里。我哥看着碎的玻璃碴子沉默许久,一抬头,哭了。”
“那是我哥第一次哭,他说,我觉得我是个怪物。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哥。那天晚上他哭得比我每一次哭都惨淡。”
“后来他天天犯病,先是幻听、幻视,再然后就是经常焦虑、妄想,甚至还会向我动手。可当他的拳头每一次打到我面前时,都会停下,他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强行阻止了不主观的身体。”
“他打你的时候,你没有躲开吗?”燕叙珧忽然打断了他。
“没有,我想,这都是我自作自受。”商羚不哭了,不是水分流失是他无法哭出来了,而是他仔细一回忆,发现,该哭、该抱怨的还是哥吧,“这是我亏欠他的。”
杨洸一生都在保护他,当哥哥真正保护不了他的时候,他又有什么躲开犯病的哥哥呢。
“我原来想着,带他去看医生吧,后来我才发现,我被他保护,成了一朵没用的温室样养的花。我把哥放在家里,出门先去了趟医院,往四周一望,才发现到处都有爸妈的眼线。我以为我信念坚定,就能把哥带回来,但那其实都只是纸上谈兵。他们像金刚石做的,怎么都穿不透、凿不烂,好像没有底线地允许我胡来,尽管我每一次胡来都抗争不过他们。不久,他们就知道了哥的事情,他们立马将哥送进了精神病院,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事情会这样。”
不知不觉就说到了中午,太阳从东边绕到正顶端,不管所照耀着的人们如何,它总是散发着熠熠光辉,却如水面浮萍,照不到真正需要的人的心里。
商羚发觉时间变化,想停下诉说,回去吃饭,至少配合一个月贴心照顾他的医生的工作。
燕叙珧一摆手,“你想说就继续说吧,我带了面包,真要补营养缺这一时半会也没关系。”
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缺营养还是因为商羚情绪波动大,如果一个人每天快乐生活吃吃喝喝,还怕缺营养?
商羚就继续刚才的讲述,“后来哥就进去了,我也经常去看他。他进了精神病院,但是状况一直没有好转,我每次去看他时,他都在发狂,总是大喜大悲。”
“我总是在他清醒时劝告他、引导他,他总是好好答应,但下一次却还是会重蹈覆辙。这不怪他,我总以为他生而知之、石赤不夺,是我异想天开,他也是人,他也有心,他也会累。”
“再过了一年,我就没有再执着于劝他走出去了,我几乎每隔一天就去看他一次,我能陪他晒一天的太阳,他为了我也能尽量遏制不发作。”
“后来他还是死了,我一直都接受不了。”商羚没试过把自己的想法倾诉于人,他一口气讲完了,已经到了半下午。他觉得大概自己太孤独了,才会遇到一个正常一点的人就努力发泄。
但是他还是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进医院,燕叙珧没有问他,他就自欺欺人地逃避。
“冷吗?”昨天刚下过雨,今天上午看着太阳好,下午就有转阴的趋势。燕叙珧拿起带出来的衣服,走的时候由于昨晚有点疲劳、再加上眼睛近视,就拿成了自己的衣服。
说着就把外套套在商羚身上,燕叙珧比商羚体型大一点,外套在商羚身上就显得宽松不少。
燕叙珧给商羚拉上拉链,立领竖在后者的脖子周围,顺着微薄的棉质布料延伸到两端的袖口。袖子偏长,垂落下来就只有手指露在外面。宽松的版型配上整体灰色的,基调,给商羚整个人的性格都换了一个内涵,连带着下面的蓝白病号服都没有那么违和了。
商羚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叹,好好闻的味道。
高贵的燕医生穿着名牌但因为怕有病人对香水的一些成分过敏,就从来不喷香水,流露出来的是他自己的味道。
那是一种无可言说却使人舒服的、如佳酿般令人陶醉的气息,仿佛来自数年前的烟雨江南,温润又潮气,在商羚周围一小圈散开来。
每个人不管浓淡总是有一种只属于自己的味道的嘛,一只狗狗如是说道。
尽管燕叙珧意识到变冷了给他穿了外套,但是在这气候转化的春夏之交,商羚还是病了。
“感冒了真难受啊……”商羚躺在床上擦着鼻涕感叹道,“小燕医生——”
“怎么了。”燕叙珧一直都坐在他旁边,自从上次谈话之后,商羚就不像使唤仆人一样使唤燕叙珧了,但是无聊的事都会向他吐槽,诸如鼻塞好难受啊哇哇、为什么水这么没有味道此类。
“有没有快速治好感冒的方法,我……坚持……不住了……”自愈能力非同一般的商羚作出奄奄一息姿态,“天天散步好无聊啊啊。”
这倒不是说假话,按谁来说在医院躺三年都受不了,更重要的是,商羚也总算有一个推心置腹的朋友了,有点不易,且行且珍惜。
之前护士在的时候商羚也想出去,但是那个护士特别烦,商羚不喜欢她,三年来也没说过几句话。就算哥在,也不一定每时每刻精神状况都正常,商羚对他更不如说是“温馨的亲情”,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开话匣子。
“每天散步你也病。”燕叙珧靠在原来杨洸的床的后靠背上,无聊地支着脸,面无表情直视着他。
“每天散步我病,那每天不散步我不就不病了。”
“那就每天待在病房里?”商羚偷换概念用得耍滑,但是骗不过知识分子燕医生,“把身体养起来再说。”
说着,便警示地用指关节磕了磕旁边的药瓶,上面写着的都是一些常用药:头痛;感冒;发热等等。
“哦。”商羚接受到不能出去玩的信息之后便面如死灰,虽然眼神还是发亮的。
然后商羚便开启了漫长的养病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