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陈君琮孟阮清的小说《捧金瓯》正火热连载中,小说捧金瓯由作者弦上孤鹤所著,主要讲述了:孟阮清很幸运遇见陈君琮,而陈君琮是兜兜转转还是他,命运就是怎么离奇,让两个没有可能的人,现在变得有可能。
最新评论:还是他。
《捧金瓯》精选:
“就这朵罢。虽说是绢造的,可胜在不是这个时节的花儿。”
小童右手提着盏绛纱灯,躬身对着摊子上一众的时令或绢造的花挑的入神,就连绛纱灯绿色的穗子垂在了地上也未曾发觉。
陈君琮负手就着烛光去瞧,只见是朵绢造榴花,若非小童说破,倒和真的无异。
他付了文钱,在小童催促下将榴花簪在鬓边,黑色的四方巾衬着火红的花瓣,强烈的色调冲击预把人的目光都夺了去。
去金明池的路上行人不绝,坐轿子的,骑马的,骑驴的各有法子。还有小娘子穿着旋裙窄袖短褙子,戴着垂纱的斗笠骑马慢慢走过。
三月的时节不冷不热,夜风都温和的多。陈君琮也不急,和小童顺着小道而去。
金明池长宽各十余里,相当于半个宫城大。四面红墙围起,岸边垂柳蘸水。中间以朱漆拱桥横跨而过,桥的北面是宝津楼与其一众楼阁,南面则有五楼矗立于金明池最中心。
有二人撩着衣摆顺着宝津楼的石阶而上,悄声说着话儿。
“依苏兄文采,定能拔得春闱头筹。”
先开口的人面相瘦弱,一双眼睛打量四周,生怕这话被他人听了去。他口中的“苏兄”乃是来自江陵府的苏畴。
被恭维了,苏畴并不见喜色,冷笑道:“程兄此话为时尚早了些,再说孟阮清也足以是对手。”
二人与孟阮清是同窗,皆来自江陵府。程儒自身才学不见得多好,却爱捧苏畴的脚,自然而然的就看不惯终日装得一副用功模样的孟阮清。可恨在书院时,夫子夸的最多的也是那人。
闻言,程儒声调尖酸刻薄许多。
“他?于苏兄而言,那人不足为惧。没了夫子夸赞,孟阮清诗词文章哪样比你强?”
他粗眉倒竖,竟好似比自己被侮辱还气愤。苏畴见状眸中掩了厌恶,只劝说:“就到了,莫要再出声。”
程儒立即闭了嘴。
宝津楼和拱桥间还有个雕着鱼龙海藻等纹样的棂星门。二人放了衣摆抬头看去,瞬间面带笑意同早就等候的其余几位同窗寒暄,见孟阮清也在,程儒只僵硬道了句“孟兄”便再无后话。
在书院时,孟阮清就知晓程儒与自己向来不对付,他只离这人远些,哪怕金明池再如何热闹,也没心思赏玩,无时无刻不盼着回拈诗楼。
一行人面上还算和气有礼的说笑往宝津楼去,说要等楼里唱百戏。可惜人太多,已经没了座椅。
这厢陈君琮和小童下了船,举目是五楼,其中四楼环抱一楼,以楼阁长廊相连,四通八达可任意穿梭。
五楼里多是吃食,小童人跟着自家郎君往拱桥上走,眼睛顺着香味还留在五楼上。
“小馋猫,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陈君琮在族中有个尚会走路喊他“叔父”的侄儿,馋起吃的来和小童有八九分像。他起了逗弄的心思,连语气也是温声带笑。
小童猛地回神,慌忙抬袖要去擦口水,动作一半方意识到被戏弄了,不由羞红了脸,敢怒不敢言道:“郎君你……”
陈君琮微微俯身,从袖中掏出一串钱来。
“不闹你了,若是想吃便去买。”
等小童离去,陈君琮站在桥上静候,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灯火璀璨,鱼龙灯幌的眼花,还能闻到路过女眷身上的脂粉香。
不到半刻钟,就听到有人高呼“御驾幸临”,陈君琮跟着一众人躬身行礼。
玉柄伞扇和彩旗开道,仪仗礼乐声中,官家一身绛红圆领坐在马背上,有随从禁军侍候左右,后面便是朝中重臣。
御驾是穿过临水殿往宝津楼去,陈君琮距离尚远,看的并不清晰。他念着能一睹梅言聿风采,穿过人群走到棂星门处,刚依稀看到官家之下坐着一位须发发白的紫袍之人,就遇上宝津楼前打铁花。
铁汁顺着花棒冲向花棚迸散开,火星子点燃了周围的烟花,霎时火光冲天,绚烂夺目。散开的铁汁从几丈高的空中绽放簌簌落下,在夜色中如银河坠落人间,临到地面时又遍寻不见。
众人齐声感叹欢欣中,陈君琮被扰了视线,不得不从宝津楼二楼移开,双眸却又不由自主落在一楼一群人那里。看衣着也是读书赶考之人,乍看之下嬉笑怒骂似在玩闹,细细观察又发觉只有最边上的人紧皱眉头,十分不快。他们闹的有些厉害,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附近吵闹,陈君琮听不清那群人面带笑颜说的什么让旁人能饶有兴趣的竖耳听着,但他能看出来从始至终都是一人被戏弄,并非玩乐。陈君琮不爱凑热闹,更不爱看戏。可他亦身为读书人,见不得这般嘴脸,是以略微思考便抬袖遮着脑袋穿过倾泻而下的铁花走向宝津楼。
小童抱着一堆吃的心满意足回来,手里还拿着糖人,却不见了郎君身影。他垫脚张望,也越不过人群去。
“那日我听的真切,就是‘衡哥儿’。”
程儒笑意要溢出眼眶,指着孟阮清与身边同窗说道。
便有其他人附和,“原来益之兄的小字是‘衡哥儿’。”
说罢不算,更有人存了心思,故意扬声喊道:“衡哥儿,咱们去宝津楼听百戏!”
哄笑声愈发放肆,孟阮清青白着脸,左右不想理会他们,说了句“告辞”就要转身离去,忽又听得有人高声叫他。
“这位郎君留步!”
他以为是那些同窗公然拿他小字开玩笑还不知足,哪怕再不愿招惹是非,怒意也涌上心头,横眉转身就要反驳,眸子四下寻去,最终定格在铁花中的身影上。那人像披着满程星河徐步而来,灯火中眉眼舒展。
孟阮清在书院里固然没有友人,更不替至交知己,眼下这人也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神色稍敛,仍带着不耐烦,孟阮清冷冷问:“何事?”
那些同窗蓦地静了,带着不怀好意的神情观望。
陈君琮并未看方才起哄的人,他弯起嘴角指着对方鬓边那朵棣棠花反问:“敢问郎君的棣棠哪里买的?”
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孟阮清回的也甚是敷衍,“外城城门处。”
不想对方又为难般皱眉央求,“我与书童走散了路,又不辨方向,可否劳烦郎君带我去寻一寻那卖花的摊子?”
经了这般闹腾,宝津楼的百戏自然没看着。五楼临水的包间内,孟阮清倒了杯酒起身,“适才多谢……”
话到一半方想起来问:“不知郎君名姓?”
陈君琮也端了酒杯笑道:“君琮姓陈,字仲未。”
既然知晓了名姓,孟阮清也大大方方自报家门,“阮清姓孟,字益之。多谢仲未兄解围。”
平时哪怕友人也只互相称呼表字,小字只有亲人能称呼的。那些同窗公然以孟阮清的小字开玩笑,委实过分无礼。
想必是许久未曾疏解心绪,再加上酒意催发,孟阮清微微垂首叹声自嘲,“不怕仲未兄取笑,那些同窗不过是因嫉妒才学挤兑于我。”
这句话单拎出来有点自视甚高,可对方的语气满是无奈,陈君琮并未觉得不适,只惊讶孟阮清会主动再提起让自己难堪的事来。
他指尖转着酒杯,开解道:“既是不投机,何必强留。一山更比一山高,他们若都要妒忌岂不是累死。”
虽然好意安慰,但陈君琮仍带着疏离,想到对方是因才学招了是非,更是有意无意问:“古今文坛名家众多,不知益之兄可有崇敬的?”
话音刚落,就见孟阮清放了酒杯,眼神明亮,脱口而出。
“七言翁梅言聿!”
心中的狐疑被打断,仅仅六个字让陈君琮颇感意外。可那点儿意外散去后,多的是严肃,目光在孟阮清身上审视几番,忽地笑出声。
“你我想必有缘,仲未也对梅学士甚为敬仰。”
夜空中那轮月亮不知不觉中被乌云遮住,如银线的雨落在池水中泛起涟漪,水汽氤氲而起,朦胧之下宛若仙境。游人便都躲在屋檐下看难遇的金明夜雨。
两人就着文坛大家梅言聿你来我往了一个时辰,双方都不见落了下风。先前的隔阂早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烈的激动与兴奋。
两壶酒见了底,脸上俱是浮着红晕,眸子却亮的很,说话声也不见醉意。
“梅学士诗作千余首,仲未最钟爱的莫过一句……”
陈君琮目光灼灼望去,故意停顿片刻。再开口时,随之还有孟阮清的声音。
“平明骤列昏云阵,折戟沉沙逝水喑。”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两人便都扔了酒杯开怀大笑。
孟阮清看着好相与,实则有些清冷,更是喜静,是以到了至今还未有至交好友。然而短短一个时辰,他再看替自己解围的这人,只觉得相见恨晚。志趣相投的默契让他的灵魂忍不住颤栗,被同窗挤兑的不快消散的一干二净。
褪去了烦闷再回想适才初见,孟阮清又觉得陈君琮自火树银花中眉眼含笑向他走来时,便如朗月入怀。
拈诗楼内,小童扒着门挤出一个脑袋看主人家穿上外面那层象牙白的长褙子,嘟着嘴不满道:“郎君又要哪里去?”
此时尚早,外面的天才蒙蒙亮。眼下能起来的也不过要去宫城内常朝的官老爷。
陈君琮手中的折扇挽了个花打在小童脑袋上,“自然是友人相邀,还不快让开。”
挨了一记,小童揉着脑袋吐了吐舌头,“定是孟郎君!”
自上回在金明池,他兜兜转转找了许久,还是因为想到五楼躲雨,才瞧见二楼的主人家。他抱着满怀的吃食隔着一片雾气挥手,发现自家郎君倒是与别人相谈甚欢,更是大笑出声。小童来的时间不久,但也知晓主人家轻易不笑,别提笑的这般洒脱。
至此以后,原本哪也不想去的郎君转了性,隔几日就有人邀约,当然都是一个人。
出了拈诗楼,门前早有人等候。陈君琮浮于面上的笑意直达眼底,将折扇别在腰间,踩着马镫利落翻身上马,还不忘问上一句。
“此时不过五更,益之兄要约陈某去哪儿?”
孟阮清坐在马背上,稳着缰绳笑道:“且随我来就是。”
马蹄踏过城内的青石砖,因为有不得城中纵马的律法,马儿奔跑的速度尚算缓慢。待出了外城,孟阮清甩动马鞭忽然加快速度,似利箭飞奔远去,衣衫簌簌作响。他回头喊道:“仲未,咱们来比谁先到玉奴山。”
胯下的马儿还悠闲的打着响鼻慢慢走着。闻言,陈君琮朗笑遥遥应声,“好!”
说着便也用上了马鞭往玉奴山飞奔,不多时就与孟阮清一前一后胶着。
猎猎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放眼看去俱是一片郁郁葱葱,马蹄踏过膝盖深的青草,衣摆沾了露水也不要紧。
陈君琮比孟阮清晚了片刻,但胸中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让他笑颜依旧,翻身下马扔了缰绳道:“是仲未输了。”
相识不足一月,两人便默契十足,到了玉奴山,哪怕孟阮清未开口,陈君琮也猜出其用意。
难得在某件事上分出高下,孟阮清高兴之余抽出对方别在腰间的折扇在指间把玩,侧首问:“既是输了,你当如何?”
比赛前可没说还要输什么物件之类,不过是孟阮清一时兴起故意刁难。陈君琮转手拿回折扇附和。
“诶,不急。益之兄若能随我一同登上玉奴山,这把折扇便输于你。”
折扇是寻常的物件,并不稀罕。放在怀京城中能寻出许多把一模一样的,顶多值几文钱。二人此刻只讨个趣罢了。
孟阮清果真应下,“一言为定。”
玉奴山上有两座楼,扶风楼与拢烟楼,呈遥遥相对之势。到了扶风楼时,一轮红日刚刚升起,缥缈的云烟折射着阳光落在山中春色上。
从最顶楼看去,怀京城成了环环相套的方块,里面的人也变得如蚂蚁弱小。林中除了各色的鸟叫一片静谧。
“怀京八景,那日你我有幸见了金明夜雨,此时便为扶风春色。”孟阮清道。
打马和登山的热意在晨露的浸染下慢慢消散,甚至有些清冷,还好尚在舒适范围内。
陈君琮按照约定,折扇在手中转了一圈递出去。
“好景色。”
得了彩头,孟阮清学着他别在腰带中,凑近了提醒,“再好的景色也只能赏半个时辰。”
察觉出话中幽怨,陈君琮不由侧目,“为何?”
孟阮清悻悻道:“自然是又有什么文人墨客在这里办诗会,扰人清静。”
千猜万猜,陈君琮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除了见解上投机外,这是他头一回发现孟阮清的有趣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