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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塘夜话

齐塘夜话

发表时间:2021-10-09 16:42

由作者洛丁一所著的纯爱小说《齐塘夜话》正火热连载中,小说齐塘夜话的主角为温季同沐景白,主要讲述了:沐景白就是温季同的爱人,他为了自己的爱人付出了所有,但温季同不愿意接受,他只想要和沐景白在一起。

最新评论:只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齐塘夜话小说
齐塘夜话
更新时间:2021-10-09
小编评语:只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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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塘夜话》精选

“天师,您终于来了。”

老管家见了救星似的将乌御请进温府大院。

世传天师乌御乃是谪仙下凡,功法深厚非凡人能及,只是不问尘世,鲜少下山,要请乌御出山必须三跪九叩拜上巫山之巅,再献上自己的生魂,方能求得天师看上一眼。若他相中了躯壳里的那缕生魂,就算是去地府里勾魂还阳,他也是能答应的。

乌御天师肯主动下山,传了话让沈府的人准备好法事用品候着他的,还是头一遭。

可见这府邸里真是招了恶鬼了。

老管家领着一众丫鬟下人齐齐的拜到乌御脚下:“求乌御天师做法,祛除邪祟。”

今年温府里格外的不太平,先是公子大病了一场,公子好不容易痊愈,夫人又疯了,不但如此,府中的丫鬟一个又一个的失踪,五日的功夫已经失踪了三个,阖府找遍也寻不见半个头发丝,他们私下里猜测,必定是要妖鬼吞了。

乌御并不曾多眼去瞧跪在他脚下的丫鬟奴仆,问道:“你们夫人可是沐景白。”

老管家连声称是。

“他人呢,让他滚出来见我。”乌御寒声似刀。

老管家为难道:“夫人他……已是疯了。”

乌御冷漠的提了提唇角:“一个月前我见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就疯了?”

老管家忽然哑然:“一个月前?天师莫不是认错了人,我们夫人已疯了两个月了……”

“我从不会认错人。”

“是……是老奴说错了话。”

“带我去见他。”

老管家不敢再多言,领着乌御往后院去,沐景白呆坐在一颗梨树下,垂着脑袋,凌乱的头发遮住小半张脸,还有几根含进了嘴里也不自知,喃喃的说着自话,时不时的冷笑出声,俨然一副疯了的模样。

乌御一眼就看出,沐景白并不是真疯,他状似疯癫,其实脑子清楚的很。

沐景白从发丝的空隙里瞥见乌御来了,摇晃着站起来,指着乌御大笑:“啊哈哈哈……乌御,你终归是来了,我就说,你早晚会来……”

乌御目无波澜的看向他:“你用这种法子逼我下山,你会遭天谴。”

沐景白喝醉了似的晃着身子癫笑:“你觉得,我会怕天谴?”

乌御冷笑:“我应该想到的,你这种疯魔了的人不会怕天谴。”

沐景白扑上去抓住乌御的衣领:“既然来了,就帮我救活他,救活我的夫君。”

一月前,这人三跪九叩跪上九千台阶,愿以生命为祭,求的也是救活他的夫君,温季同。

那一日,他扣响竹林小屋,跪在他脚下呜咽啼哭,说他的夫君只剩一口气,求他出手相救。

乌御搭眼瞧他一眼:“你是药石灵雀?”

沐景白也是修行上百年的半仙灵雀,竟让眼前人一眼洞穿了身份,便更笃信他能救温季同:“是。”

乌御撑着额头抚摸入鬓的细眉,悠缓道:“你专修药石之术,你都救不了的人,让我来救,好不好笑。”

沐景白下了决心,叩拜道:“小雀辗转多处才找到这里,不惜一切代价。听闻天师正在收集丹元,如果天师肯救我夫君,我愿把我数百年的修为炼成妖丹送给天师。”

但凡有了几百年道行的妖,都不肯轻易废了一身修为,更何况还是天生带着三分灵性的药石雀,确实是炼药的好引子,乌御动心了,问道:“说说吧,他有何病症。”

沐景白道:“他……五魂已缺……”

乌御的面色一瞬冷下来:“不必说了,回吧。缺了五魂已是个轮回都不得入的死人了,我救不了他。”

沐景白激愤道:“您不是能耐比天,能医死人肉白骨吗!”

乌御浅笑一声:“他命魂已失,强行救活是逆天而行,我纵有逆天之术,为何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行此大法。”

沐景白恳求道:“我愿献祭我的丹元,妖心也行,您想要什么都可取走,求您救他。”

“凭你的天赋,就算再修行千年,你的丹元也不值得我行逆天之法。妖心我若想要,就算是梼杌之心,我也能取来,你不配。”乌御起身背对着他,墨发如瀑的垂到脚踝,“你好歹也是修行数百年的灵雀,何必这样委曲求全,回吧,我不会救。”

沐景白站起来,望着那冷情的背影,白衣黑发,不再多一分色彩。

沐景白倔强笃定道:“你会救他,我一定会有办法让你救他。”

果真一个月后,乌御就来了。

沐景白泛起冷笑:“我说过,你会来的。”

乌御还是那般的无动于衷,眼底没有悲悯,也没有愤怒,只有永恒不变的讥诮和冷漠:“是啊,你的确做到了,你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做威胁,我不得不来。”

沐景白眼中泛泪:“用处子的血滋阴养阳,是留住他最后一口气的唯一办法,要是最后一口气都不在了,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乌御因他惹了麻烦而有些厌恶:“所以你就一连杀了三个丫鬟,只为了给他续气?”

沐景白又癫狂起来,双肩控制不住的抖动着,话音里夹杂着疯癫的笑:“没错,你要是一直不来,我就一直杀人,杀到你肯来,哈哈哈……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不会眼见着无辜之人遭到屠戮,哈哈哈,瞧,你这不就来了,哈哈哈哈……”

“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执着。”

沐景白笑得几乎窒息,喘着粗气望向天空,神情恍惚而疲累,眼尾的泪珠滚落而下:

“我本是一只无家的野雀,渡劫时让雨打湿了翅膀,险些冻死,幸而被沐府小姐所救,可她命线浅短,十四岁便因病而死。我为报她的恩情,化成她的模样,替她侍奉双亲尽孝。十七岁的时候,他们要把我嫁给温府公子温季同,我本是不愿意的,我虽幻形为女子,可我毕竟是男儿身,怎可再嫁给一个男人。而且温家是有名的书香世家,我想他定会是个穷酸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每日只会念些酸词文句。”

“可后来一日,我化成原身,飞入温府的后院去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正好看见他在梨花树下舞枪,红缨枪划过梨花,震的枝颤叶动,摇下簌簌花雨,落在他的肩头。我看的呆了,趁他休憩的时候,飞落到他的肩上,他便笑着逗我,叫我‘小雀儿’。”

“后来我如愿嫁给了他,他只当是第一次见我,挑起我的盖头说,‘我是齐唐温季同,莫怕,我日后必真心对你’,以后的日子,他果真对我体贴备至,但我们成亲还没有三个月,边疆发生了战争,圣旨下达,要他披甲上阵。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央求了许久,他才同意让我随军同行……”

乌御从他眼眸里看见了那一日的风雪。

打仗的日子很苦,尤其是最后的几场战争,简直血流成河,热血融进雪地里,结成一层红色的血冰。温季同带人深入敌腹,不慎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他重伤滚落悬崖,跟大军失去了联系。

北塞的鹅毛雪大的目眩,沐景白踏着白雪一脚一脚的在山底找他,将重伤将死的温季同背到山洞,一路上不停的跟他说话,温季同才发现,他一直喜爱的妻子,是个男人。

“我用障眼法骗了你,我是雀妖……你怕不怕我……”

“不怕。”

“我是男子……”

温季同眉睫上已结了一层冰霜,扯了扯嘴角,低哑的嗓音笑道:“那也是我……明媒正娶回家的男子……”

沐景白回头吻了吻他。

大雪封路,沐景白跟温季同困在山洞,一路上沐景白一直用灵力护着他的心脉,可到了晚间,他的呼吸还是一分分的微弱下去。

沐景白将温季同抱在怀里哭,山洞外风雪狂啸,漫天雪白,好似祭奠洒落的漫天银钱。

沐景白抱了他许久,眼见温季同就要在他怀里断气,他翻手取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自己胸口,剜了半颗妖心给他服下,保住了他的性命。

后来,温季同的副将领着士兵找来,将他救回军营,找了军医医治外伤,他虽卧榻不起,但指挥得力,一策好计击退敌军,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皇上对他加官进爵,封骠骑大将军,温季同甚至不顾他人风言风语,向所有人公开了他娶的妻子是个绝美的男子,还要寻世间最美的羽毛,给他的妻子做一件霓裳羽衣。

温季同抱着沐景白在院子里玩,让他坐在自己肩上摘梨花,可沐景白才摘了一朵,温季同突然闷咳几声吐血倒了下去。

一倒下去便是长睡不醒。

沐景白看着他的五魂渐渐散去,方知温季同的肉体凡胎,承受不住他的半颗妖心,终究是将他的阳气一点点的灼烧尽了。

“我攥着他的手不住的喊他,他没有半声回音,我走投无路,才去巫山求你出手相救,我没有其他办法……”沐景白抱着院子里的梨树,捂着脸抽泣,“这棵梨树里,便是他最后的一缕魂魄,我不能让他走……只要还存有一魂一魄,就还有法子。”

老管家已着人备好了法坛,前来询问道:“天师,法坦已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做法驱妖。”

沐景白蓦的站起来,将梨树紧紧的护在身后:“你们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法,你们还是想让他死,是不是!休想,你们休想碰他!”

老管家深深的叹气:“夫人又在发疯了,天师您不要见怪,夫人总是神志不清,抱着一棵梨树说那是我们公子,疯疯癫癫的,还总说我们公子气息微弱,快要死了,让天师您见笑了。”

乌御:“你们公子没死?”

老管家两眼一瞪:“那当然了!我们公子封了将军,活的好好的!您可切莫听他瞎说,他总说什么公子差点在大雪里死了,是他救了公子,分明是他编的,救我们公子的是谭姑娘,才不是他哩,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老管家摇头叹息:“要说起来,他跟我们公子是娃娃亲,公子当时并不想娶个男子,便一直不同意,但拗不过老爷夫人,不情不愿的娶了。我们公子跟他感情并不好,三天两头的吵架,后来公子实在受不了他的无理取闹,满口谎言,才请命去了边疆,在战场上遇到了谭巧巧姑娘。”

“公子跟巧巧姑娘两情相悦,提出跟沐公子和离,沐公子不肯,就开始装疯卖傻,后来公子和巧巧姑娘拿他没法子,也就随他去了,多亏巧巧姑娘大度,不争夫人的名分,还让沐公子顶着夫人的名号留在府里。但他平日里总说胡话,委实是唉……天师莫信就是了。您看,沐公子这样,是不是也中邪了。”

正说话的功夫,温季同大步的往后院来了:“那个疯女人又在说我病了,咒我快死了?”

老管家对他行了一礼。

温季同打量了一眼乌御:“这位就是乌御天师?”

沐景白情绪陡然激动起来,护着身后的梨树对温季同大喊:“滚!离开这!我知道你想让他死,我不会让你如愿!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他哈哈哈……谁都别想哈哈哈哈……”

老管家眼里满是厌恶:“天师您看见了吧,我们公子就好好的在这站着,沐公子非说那棵树是公子,他这样发疯许久了,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乌御摆了摆手,让老管家退下:“我要跟你们公子单独说两句话。”

老管家瞅了那疯子一眼,闷声退下。乌御看向温季同:“你明知他没有疯。”

温季同动动眉毛:“这么疯,还没疯?”

“你心里清楚,他没疯,只是失了两道魂魄,才会状似疯癫。他说的都是真话,那棵树里纳着温季同最后一缕生魄。”

“温季同”将手背到身后,绞着衣裳:“是么,听不懂。”

乌御眉间一蹙:“呵,你跟我装什么糊涂,我虽然被剔了几根仙骨,但眼还没瞎,墨石。”

墨石不服气的鼓着嘴:“居然一眼就被认出来了,我都开始怀疑我的仙法是不是出了问题。”

乌御轻蔑道:“你的确不怎么样。”

墨石凶凶的呲了一下牙,委委屈屈的噘着嘴:“喂,你说话太伤人了吧,我好歹也是位列仙班…”

乌御全然没把他的伤心放在心上,继续讥讽道:“这就伤人?建议你以后别用玻璃做心,不大结实。”

墨石:“……”混蛋王八羔子老不死。

乌御看他吃瘪的模样心情舒畅:“好了,告诉我吧,你为什么在温季同的身体里,又为什么要更改这些人的记忆。”

“你怎么看出来是我改了他们的记忆,我这仙法很高超的。”

乌御满眼写着“小屁孩的垃圾把戏”。

“你真的被剔了六根仙骨,丧失了大半的法力吗?”墨石笃定的认真道,“肯定是行刑的小仙官怕你报复,手下留情了。是不是没给你剔走…”

墨石扒着他的衣裳,非要看看他身上是不是六道取骨疤。

乌御抬脚要踹飞他。

墨石跌忙认错:“好好好,我错了。真是凶巴巴,当年这么凶,现在还这么凶,不是说剔了仙骨一般都会变温柔一点的……”

乌御见了他就糟心:“你他妈……”

“我错了!”墨石一本正经的回归正题,“沐景白说的是真的,是我改了他们的记忆,但我不是擅自改的,我是接了天帝圣旨奉命来的。”

墨石收敛起玩闹模样:“沐小姐寿数尽了,沐景白替他尽孝,回报救命之恩,原本是件功德事,但他不该替沐小姐嫁给温季同,打乱了阴阳命盘。”

这倒是有点出乎乌御意料,阴阳命盘是关乎天地运行的大事:“有这么严重?”

墨石道:“沐小姐早夭,温季同本该就是娶谭巧巧的,他横插一足,不仅乱了温季同的命数,让他无缘遇见谭巧巧,更重要的是,他改变了康王朝的命运。”

“按照命盘,十年后还有一场邻国叛乱,温季同会跟谭巧巧联手抵抗外敌,保卫家国,平定四海,助康王朝走向鼎盛,是百姓安康四海升平之景。温季同和谭巧巧也会接受封赏,恩爱一生。”

“但现在沐景白擅自带走温季同,让他与谭巧巧失之交臂,又用妖心救活温季同,温季同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承得住妖心,结果害他早早的丧了命。现在温季同死了,谭巧巧也不曾入朝,十年之后那场战役无人领兵,敌国将长驱直入,皇帝死于战乱,康王朝就此覆灭,以后的百余年里,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为了避免这等祸事,我才奉天地前来扭转命盘,更改了这些人的记忆,化成温季同的模样等待那场战役,等到战役胜利,康王朝气运恢复,我的任务便完成了。”

天地命盘是大事,就算是乌御也不能擅自干预:“那你何必抽走他的两道魂,让他变得疯疯癫癫……把两魂还给他吧,别再折磨他了。”

墨石愤愤道:“这是他该受的惩罚,他擅自取人性命逆转天道,只是抽他两道魂,受疯癫痴狂之苦,已经是极轻的了。”

乌御略点了点头,要是翻起天条律法,擅自扰乱天地命盘还不肯悔改害人性命,这样的大罪,将沐景白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乌御又在梨树底下站了站,沐景白缩着身子在梨树下,噙着泪呆呆的望着梨树,时不时控制不住的发出疯癫的笑声。

乌御摇头叹息:“你又何必自讨苦吃,让温季同的魂魄散去吧,我会让墨石把两魂还给你,让你不再受疯癫之苦。”

“不……我好不容易才留住他一缕魂魄,小心翼翼的养在树下,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哈哈哈……不会……”

“执迷不悟。”

“哈哈哈……乌御大人,你又何尝不是执迷不悟?你为了亦寒上神,放弃战神之身,甘愿剔除半身仙骨贬落凡间,是不是哈哈哈……执迷不悟?你收集丹元的目的是复活亦寒上神,这又算不算是,执迷不悟?”

沐景白仰头望着即将干枯而死的梨树:“我跟大人一样执迷不悟,只是我没有大人的本事,只能守着夫君的一缕孤魂……”

乌御沉默不语,沐景白的话就像细针似的钻进他心里。

当晚,乌御潜入墨石的房中,偷出了沐景白的两魂,让墨石抓了个正着:“你做什么。”

“果真是大不如前了,这样也能让你发现。”乌御关爱小孩似的拍拍墨石的脑袋,“小孩,术法长进了。”

墨石伸手去抢魂袋,乌御抬了抬手没让他抓到,墨石猜到:“你要把这两道魂还给沐景白?”

“没错,我要帮他。”

“你疯了!你怎么帮他?”

乌御淡淡道:“逆行乾坤,回到温季同受伤的那一天,阻止沐景白用妖心救温季同,这样温季同就不会死,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现在就能回去复命了。”

墨石难以置信的“嗤嗤”笑了两声:“逆行乾坤是逆天之术,你……你当初为了舒亦寒逆天而行,被剔除六根仙骨贬落凡间历劫千年,还嫌不够?要为一个不相关的小雀妖行此术法,你!真是疯了!”

“你不会懂。”

墨石未通情爱,他不会懂那种绝望。

透过黑夜的云,乌御仿佛又看到那一日,他守着亦寒的残魂,用尽浑身术法不让他的魂魄散去,甚至不惜动用逆天之术,可还是没能留住他的魂魄,那时候他多希望有人来帮他,只要能帮他救活舒亦寒,就算剔尽所有仙骨,打入万劫不复,他也在所不惜。

沐景白就像那时候的他一样绝望,一样渴望有人来帮他一把,哪怕逆天而行打入无间地狱。

墨石拦在乌御身前:“我要是阻止你去呢。”

“你心里应该清楚,即使我丧失大半的法力,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乌御右手已结了咒印,如果墨石动手,他不会手下留情。

墨石心知他所言非虚,战神名震四海,曾是大杀四方的修罗,就算如今贬落凡尘,法力也让一般的仙官望尘莫及。

乌御此人向来如此,执拗倔强的很,墨石拦他也是白费功夫,索性不拦了,依着他去了。逆行乾坤是大术,稍有差池乌御便会受到反噬,墨石寸步不敢离,守在乌御旁边为他护法。

乌御将魂魄还给沐景白,扭转乾坤带他回到了温季同受伤跌入山底那天。

“温季同命不该绝,落入山底自会有贵人相救,你回军营去等他,过几日他便会完好的回来。切莫再去寻他,让他错失贵人。”乌御声音逐渐沙哑,说到最后咳出一口血来,沐景白连忙搀扶住乌御,乌御抬了抬手:“没事……逆行乾坤是自伤之术,我需回去休养几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沐景白叩谢了乌御,焦急的守在军营,不敢再擅自去寻温季同,上一世便是他擅自带走了温季同,让他与贵人失之交臂,他为救温季同性命剖了半颗妖心,结果却是害死了他。

沐景白在军营里寝食难安,他伤的那样重,他不放心,便化身雀鸟飞到了温季同身边。

他的身子已经让雪掩了一层白,气息微弱的随时都像要断气。沐景白上前去抱着温季同,不停的搓着他的手脚,不让他失了温度,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在冰天雪地里冻的不流血了。

可他伤的很重,沐景白特地带了最好的药来,给他喂了几颗药下去,他重伤咽不下去,沐景白便嘴对嘴的给他吹下去。

沐景白守了温季同半日,他的躯体渐渐回了一点温度,才听见好像有人找过来了,沐景白赶紧化成雀鸟落在了树枝上,不让他错失生命里的贵人,那个能救活他的人。

那人将温季同背进了山洞,沐景白才丢了魂似的回到军营。

七日后,温季同带着那个小兵回了军营,温季同指了指身后的小兵,对沐景白道:“当时大雪封路,是这个叫谭乔的小兄弟把我背到山洞之中,救了我。”

谭乔抱拳道:“将军折煞属下了,将军失踪数日,军中都急坏了,只是属下幸运,先一步找到了将军,换了任何一人,找到将军之后都会竭力相救的。”

温季同眼中对谭乔很是赞赏,把谭乔留在了身边。

沐景白见到谭乔的那一刻,心里便有股异样的感觉。那以后,谭乔便每天跟着温季同一起讨论兵法战术,温季同说:“大雪漫山,匈奴靠草原生存,这会草木枯萎,马匹疲惫,匈奴估计已经弹尽粮绝,撑不了几天了。”

谭乔道:“没错,为了保存实力,匈奴必然急着结束战争,想必不日就要发起进攻,此时将军如果在山谷处布下滚石阵,必能痛击匈奴,大获全胜!”

温季同与他一拍即合:“我正有此意!你不仅精通医术,兵法学的也不错。”

谭乔脸上露了几分羞赧:“将军过奖了,学过几日罢了。”

温季同瞥着他的模样:“你方才,怎么羞的跟个姑娘似的。”

谭乔神情一紧:“没!没有。将军哪有这么打趣人的。”

温季同爽朗的笑了起来,他这副样子,还真想逗他一逗。

最后一战,温季同让谭乔领兵,沐景白给温季同煮了一壶茶,见他正在读一本兵法,温季同品了口茶:“景白,敌军气数已尽,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兵法之事沐景白不懂,妖界打仗,拼的更多的还是术法,沐景白给他添了茶:“我不懂行军打仗,我只要你安好就好。”

温季同乏味的点了点头,就听见有小兵冲进来禀报:“将军,谭参军回来了。”

温季同眼中立刻有了神采:“谭乔回来了?”

“是,我军大获全市,但谭参军他……他冲锋陷阵受了重伤,还不肯让人医治。”

温季同紧张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外袍也不穿便往外走,掀开谭乔营帐的帘子便往里闯,斥责道:“受了重伤怎还不让人医治,胡闹!”

谭乔正在自己处理伤口,见他突然闯进来,立刻神情紧张的拿了衣服遮住自己:“将军你……你怎么能随便闯进来!”

“谭乔……你是女人?”

谭乔羞红了耳根:“那将军还不快转过去。”

温季同这才反应过来,背过身去不看她,假装严厉的说道:“老实交代。”

谭巧巧抿抿嘴:“小女本叫谭巧巧,替兄长参军的。巧巧虽为女流,但从小读书习武,也不比男儿差,不过将军若是要责罚欺瞒之罪,巧巧无话可说。”

不料温季同非但没责骂他,低笑了两声又假装严肃的说道:“流血不止还在说这些,来人,立刻到镇子上请一位女医师过来,替参军诊治。”

温季同缓缓转过头,对上谭巧巧的眼睛,两人相望一眼,眼中柔情缠绵,又各自羞赧的别过脸去不看对方。

温季同向皇上上书陈情了谭巧巧女子的身份,并一一罗列了她的战功,皇上破格允了谭巧巧留在温季同身边做参军,两人日日相处一室,探讨兵法,探讨武学,温季同带着大军凯旋,把谭巧巧一并留在了温府。

沐景白按捺不住了,推开门去质问温季同:“你究竟要把那个女人留在府中多久。”

“前日巧巧父亲病故,巧巧卖了老家的房子安葬她父亲,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又无家可归,收留她在府中几日不是应该的吗?”

沐景白咬了咬牙,红了眼眶:“你是想收留她几日,还是想娶她为妻。”

温季同皱皱眉:“我已娶了你,自然不会再娶别人为妻,景白,你从前不是这样小家子气的人。”

沐景白心头的醋坛子里加了苦果,酸苦的难受:“是,是我不够大方,我做不到看着自己的夫君爱上别的女人却无动于衷!”

“你简直无理取闹,她救了你夫君,你也该感谢她。”

“我感谢她?我恨不能杀了她!你每天跟她谈书论道,习武练剑,你当我看不见吗?!”

“你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温季同皱着眉甩袖而去。

第二日晚上,温府就招了刺客,刺客潜入府中,直奔谭巧巧而去,谭巧巧猝不及防险些丧命,幸亏温季同及时赶到,温季同抱着受伤的谭巧巧,命人连夜请了大夫为她诊治。

她虽然流了很多血,但伤的不重,沐景白见他那紧张的样子,轻轻道:“她没伤到要害,不会死的,你不用那么紧张。”

温季同剜向沐景白:“刀子没捅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疼。”

沐景白让他堵了个哑口无言。他看到温季同抱着谭巧巧在怀里,治伤的时候把手指放进她嘴里让她咬着,沐景白独自到厅堂的木椅上坐下,低头掉下两颗泪珠。

不知过了多久,府中的喧嚣过去,他眼前出现一双武靴,他顺着鞋子看上去,温季同站到了他面前。

“你为何要害巧巧。”

“你以为是我要杀谭巧巧的?”

温季同厌恶道:“自巧巧入府以来,你便处处为难她,她不想我为难一直忍耐着你,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恶毒,像是个将军夫人的样子吗。”

“我是喜欢巧巧,可我也跟你说过,我既然先娶了你,就不会娶她,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我本以为你只是善妒,没想到你还长了一幅黑心肠,沐景白,是我看错了你,带足金银细软,立刻离开温府。”

沐景白脸颊上凉凉的划过两颗水珠:“你赶我走……”

温季同毫不留情的大步而去:“明日我不想看见你还在府中。”

沐景白低低的笑起来,他是千年的灵雀,如果他真想要她的命,何须派刺客,随便拈个决,便能杀她于无形……

沐景白什么都不曾带走,就连平日里最宝贝的,温季同送给他的那些东西也不曾带走一件。

他一个人冒着泼天的大雨上了巫山,推开了乌御的门。

乌御盘腿调息,抬眼看到他头发尽湿,身上也受了伤,血浸透了衣裳,混着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乌御:“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狼狈样子。”

“他爱上别人了。”

“谭巧巧?”

“你怎么知道。”

“宿命,宿命难逃……他与谭巧巧才是姻缘命盘上的有缘人,原本就该如此。”

沐景白扯了扯嘴角:“看来,我就是那苦情的无缘之人了。这样也好。”

“我今日,是来向大人兑现报酬的。”沐景白手掌翻转,掌心悬浮着一颗明艳的妖丹,“我已将我的道行炼化,这颗妖丹是我许诺给大人的。”

“除此之外……沐景白还有一事相求。”沐景白交给乌御两件东西,一件是妖心吊坠,另一件是霓裳羽衣。

“这是我的另一半妖心,我将它做成了吊坠,可以护他战场上平安,麻烦大人替我转交给他,让他好好收下,不要嫌弃。那件霓裳羽衣,是用我的羽毛做的,送给谭巧巧。

“他曾说,想要寻世间最美的羽毛,给他妻子做一件霓裳羽衣……现在想来,大约是他想送给谭巧巧的,我上一世冒顶了谭巧巧,他才对我说了那话。既是他的心愿,我便用我的羽毛,给他妻子做了一件,祝他,此生平安幸福。烦请大人,一定将我这点心意送到。”

乌御挥袖收了两样东西:“不负所托。”

“多谢大人。”

乌御问道:“你去哪。”

沐景白苦笑道:“大人忘记了?我杀了温府三个丫鬟,用她们的处子之血为温季同护魂,造了杀孽,大人说过,我这种办法会遭天谴。如今,天谴已至。这么想来,他爱上谭巧巧,后半生有所依托,也是好事了。”

沐景白拜别了乌御大人,走出屋门。

霎时间,狂风大作,暴雨席卷,阴云压着滚滚天雷而来,电闪雷鸣似要撕裂天空。

乌御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缓慢的吐出去。他休养了一个月,身体将养的差不多了,带着沐景白留下的两样东西去了温府。

乌御也不敲门,推了门便往里闯,管家出来拦道:“公子怎往里硬闯,公子找谁?”

“温季同。”

“圣上为将军赐婚,将军正忙着与巧巧姑娘的婚宴之事,暂无暇见客。”

“这可由不得他见不见!”乌御推开管家就往里走。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再往里闯我报官了!”

乌御冷笑:“皇帝也管不了老子。”

温季同闻声出来,摆手作罢:“罢了罢了,府中有喜事,小事莫要计较了。不知这位公子找在下何事。”

乌御拿出两样东西:“我受人所托,把这些你。”

“这件是沐景白送给你妻子的,他说你想送给你妻子一件霓裳羽衣。”

温季同手里捧着霓裳羽衣,心里突然狠狠的疼了一下,他不曾说过送巧巧霓裳羽衣的话,他觉得巧巧适合英飒的战袍,并不适合霓裳羽衣。

可这件羽衣真漂亮,他好像,真的曾经想要找世间最美的羽毛,做这么一件衣服,送给……送给谁呢……

“还有这个。”乌御将半心吊坠给沐景白,“这是半颗妖心,沐景白的,他送给你,愿你战场平安无伤。”

“半颗……”温季同对着那半颗妖心出神,“另外半颗呢。”

乌御用手指戳了戳温季同的胸膛:“在这里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是修炼上百年的灵雀,曾经用半颗妖心救过你,如今他死了,就把另外半颗装饰好了送给你当新婚贺礼,祝你百年好合。”

温季同突然抓住了乌御的手:“你在说什么。”

乌御甩开了温季同:“我不想多费唇舌,你如果想知道,今夜子时,把这颗半心吊坠绑在院子的梨花树上,你自然会明白。”

乌御转身回了巫山,不出两日,温季同便寻上了巫山。

“乌御大人!”温季同跪到乌御脚下,“请乌御大人告诉我景白现在何处!”

乌御看他的样子,便是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可他要找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死了。”乌御说,“天雷之下,五魂俱灭。”

乌御挥了一下袖子:“什么都不必多说,他死了,拿着他留给你的东西,好好的成亲,好好的活去吧。”

原本欢欢喜喜要办喜事的温府,忽然撤掉了红灯笼,将军温季同拒绝了皇帝的赐婚,他说他娶过亲了。

十年后,邻国叛乱,温季同与参军谭巧巧领兵抗击外敌,大获全胜,然而战役一结束,温季同便一病不起。

“巧巧,我想去院里看看那棵梨花开了没有。”温季同透过窗子,遥望着那棵梨树。

“外面风大,等你好些再去吧。”府中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那棵梨树枯死多年,已不可能枯木逢春,再度开花了。

温季同固执的要去:“我很想去看看,这漫长的十年,我仿佛每天都在等着一场战争,等着一次胜利,如今胜利了,我的使命好像也结束了。”

他望着院子里的梨树,腿上放着一件绝美的霓裳羽衣,他仿佛能看到沐景白在将死之际,如何绝望的坐在摇椅上,一根一根的拔下自己的羽毛,编织成一件绝美的霓裳羽衣。

他又看到那一日的梨花树下,沐景白伸了手掌去接掉下来的梨花花瓣,玩着玩着便展开双臂,在树下转起圈来,花雨之下,沐景白笑得美极了。那时他便觉得,只有世间最美的羽毛织就的霓裳羽衣才配得上他这般美的男子。

“这棵梨树长得真好,可惜,我等不到它开花了……”

“我想用世上最美的羽毛,织一件霓裳羽衣,送给……送给沐景白……”

温季同死了,死在梨花树下。谭巧巧辞官而去,归隐山林再不问事。

又是一年春来,轻风吹过,雪白的梨花洒下,铺了一地。

一只雀鸟站在枝头伸着脑袋,好像知道那屋里曾有人低语——我是齐唐温季同,莫怕,我日后必真心对你。

齐塘夜话小说
齐塘夜话
由作者洛丁一所著的纯爱小说《齐塘夜话》正火热连载中,小说齐塘夜话的主角为温季同沐景白,主要讲述了:沐景白就是温季同的爱人,他为了自己的爱人付出了所有,但温季同不愿意接受,他只想要和沐景白在一起。

最新评论:只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