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作者北客南风所著的纯爱小说《覆巢》正火热连载中,小说覆巢的主角为牧时青俞珩,主要讲述了:俞珩的生活中突然就出现了,牧时青之前根本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生活中,但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引起大家的注意。
网友热评:不露圭角精明先生攻x流亡在外坚忍侠客受
《覆巢》精选:
百水镇,子时夜,月上中天。
黑幕之下,三个人影疾速掠过一排屋檐砖瓦,鬼魅般先后跳入了一个僻静的院落中。
俞珩已熄了灯和衣卧下,眼见着就要和周公把酒言欢,耳边却忽地传来一阵细微响动。听声辨位,应该是来自院内。
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那响动已变为一种摩擦声,不大,但能听得出是锐器相交而发出的,紧接着是“咚咚”两声闷响,有什么倒在了地上。
变故不过发生在一刹,屋外很快又重归于原有的寂静。俞珩即刻翻身下床,没敢点灯,小心地挪到室内靠窗的博古阁前,从其中一阁里摸出一把短匕。他抬指绕着前几日刚补好的窗户纸虚虚画了两圈,终究是没狠下心去戳破。于是他复又移步至门边,悄没声儿地将门开了道缝向外看去。
刚过八月十五,月亮仍够亮够圆,清凌凌撒了片光下来,正照在院落中央的人身上。那人背对卧房,头戴斗笠,身形颀长,脚边躺了两个毫无动静的人。他右手握一柄长剑,剑身斜垂,黑红的液体顺着剑刃下滑,在剑端凝成珠状,最后滴滴答答地砸在地上,聚成一泊小小的血洼。
仿若背后长眼,倏然间那人竟猛转了个身朝卧房这边望来。俞珩心下一惊,下意识就要关门,一股掌力却已携风至,砰地按在了门上,震得他往后踉跄了几步。
顷刻间门已大开,秋风灌进屋内,吹得房中书纸哗哗作响。那持剑的不速之客立在门口,逆着月光,遮挡面目的笠纱随着他刚才的动作在空中微微一荡。
“阁下莫怕,在下无意冒犯。”那人忽然开口,是年轻而清亮的声音。
俞珩还是把他那柄短得可怜的匕首横在胸前:“敢问贵客是哪路神圣,要三更半夜地这般光临寒舍?”
似是觉得面前这个书生毫无威胁可言,那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点,肩膀微塌,将长剑收入鞘中。他朝俞珩一拱手,道:“抱歉,在下也是形势所迫才跳入阁下院中,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俞珩看了眼院中那两个早就凉透了的黑衣人:“他们在追杀你?”
“是。”那人应道,“阁下不必担心,尸体我自会处理。”
俞珩的目光重落到院中。就在剑客原先左脚所站之处,地面上已汇出一小滩血迹。那血迹并无蔓延流淌之势,戛然中断,并非是因为血已止住,而是方才这剑客速度太快,辗转腾挪间便到了卧房门口,血才没落到地上。
俞珩略一沉吟,快步至桌前挑燃灯豆。光亮乍起,那剑客右脚警惕向后一撤,摆出防御姿态。他这一动作,俞珩自然也就看见了他左腿处的伤:那里的布料已完全被破开,皮肉外翻,鲜红的血在稍显白的皮肤上颇为醒目。这伤口有些奇特,呈三道平行线状,乍一看还以为是猫爪子挠的,但中间那一道又比左右两道伤得深许多,血也流得更快些。
俞珩倒是无惧,就那样直直盯着断断续续还在往外冒的血珠看了会儿,道:“这伤......”
“无碍。”那人打断道,又一拱手,礼节十成十得足。他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荷包掷到屋中桌上,砸出一串铜钱碰撞的声响,“实在对不住......这些钱,还望阁下收下。”未待俞珩说些什么,他又迅速补充道:“就当是在下的赔礼了,绝没有看低阁下的意思。”
俞珩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他话中意思。面前这人估计是顾虑他是什么清高自傲厌恶铜臭的书生,才慌忙做出这般解释。他觉得有趣,把匕首放到桌上,摊了摊手道:“大侠多虑了。俗话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白得来的钱谁不喜欢呢。不过......”他一指剑客那处伤口,“恕鄙人多言,这可不算小伤,若是放任下去十有八九会影响到正常行动。侠士如果不想太快被人追上,还是先把伤处理好了再说。”
面纱之下,那人似乎皱了下眉:“多谢阁下好意,但......”
“百水镇三面环水,出镇陆路只有一条。侠士莫不是嫌自己一瘸一拐不够引人注目,还是铁了心要走水道?”
似是为了应证这句话,那一直笔挺而立的人身形忽地轻轻一晃,手下意抬起要扶门框,又硬生生止住了。他尴尬地咳了一声,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俞珩又走到那个博古阁边——这柜阁跟个八宝箱一般,似乎什么都能从里面找到。他拿出一个木盒并打开,从内取出一卷干净的纱布。俞珩将纱布扔到剑客手中。
“我这里只有这个,先将就一下吧,等明早药铺开门了再去拿药。西厢房是次卧,用具齐全,可以睡一晚。”他见人还不动,又说,“子曰‘泛爱众,而亲仁’,我也是遵循孔老夫子的教诲。侠士还是不要拂了不才好意。”
这强摁头散好心的话从面前这人嘴里说出来竟显得理所应当。那剑客僵硬片晌,终是软了态度,把那卷纱布牢牢握进掌中:“那......多有叨扰了。明日一早我便离开,不会给先生造成太大的麻烦。”说完也不再客气,转身便朝俞珩所说的那间厢房而去。
俞珩拍了拍脸,想自己这气质可能真的有那么点文人墨客的意思,才让对方几句之间就把称呼给改成了“先生”。不过这世上,能有几个读圣贤书的文人学士能堂而皇之讲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样的说辞呢?能说出这种话的,其实就挺王八蛋的。
俞珩瞧人走得大步流星,似乎腿伤并不能阻碍他分毫,想来也是个挺能忍的人。他又等了会儿,仍未见西厢房亮起烛光,但能隐约听到房内窸窸窣窣的动静。刀尖舔血的江湖人夜视能力基本不会太差,想必那剑客是怕亮光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才选择摸黑处理伤口。
倒是个极谨慎的性子。俞珩这般想着,信步至院中,在那两个脸部朝下的黑衣人跟前蹲下。他挨个将人翻了个面,借着月光看到二人脸上皆僵着惊惧的神色,脖颈处分别有一道细窄的伤口——是被一剑封喉的,出手的人速度快,力道准,没有给他们分毫反击的机会。
是个高手。
俞珩观摩半晌,又煎鱼似的把人翻了回去:这瞪眼张口的实在是不太好看。他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折身回到卧房,任黑衣人继续横尸当场。这两具尸体自然会有人处理,不劳他费心,现在呢,他只需要再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美滋滋接着去和周公梦会。
天底下大概是没有比他更心大的人了。
临关门前,俞珩又看了眼自始至终未有点灯的西厢房,心下已有计较。
月影微动,云层挪移,从院外斜生进墙内的老树枝桠上,不知何时飞来的一只乌鸦嘶哑地啼叫了三声。
只怕白日一到,有的人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俞珩翌日醒得早,但有人比他更早。
院中的两具尸体已不知所踪,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仿佛昨晚的那场打斗从未发生过。俞珩抬头看了眼院墙之上横生而进的老树枝,那里什么也没有。
西厢房的门被人半掩着。他悄步走近了往里看,见那剑客正去鞋盘腿坐在榻上,双手置于膝处,闭目练习着吐纳。他伤口处的裤料已被整齐切下,纱布裹了几圈覆住了那三道伤痕。俞珩见人稳如坚石一动不动,便没去打扰,拿了昨日白得的钱袋就出了门。
百水镇地处江南,被东西两条长河相向环绕在内,地界不大,但民康物阜,颇有几分桃花源的怡然开朗之风。俞珩出来得早,街上人烟稀少,只有几家早餐铺子支起了摊。他在摊子上喝了碗胡麻粥,又外带了三个糍糕,接着便往镇上唯一的那家药铺“百草堂”而去。
百草堂的坐堂先生姓温,大家都惯称他为“温坐堂”,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先生。他早年丧妻,据说膝下有一独子,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出门游历走方去了。俞珩来百水镇两年,至今也没见过这个百水镇民口口相传的神医后代。
温坐堂起得比杂役还早,此时已端坐在了柜台之后,见来客是俞珩,不由笑眯眯捋了捋胡子:“俞先生,稀客稀客。”
俞珩虽是个读书人,身子骨却不弱,一年到头也来不了药铺几次,每次来,多半都是取一些看起来互不相干的药材回去,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温老坐堂,我来取些十灰散和金疮药。”
老先生花白眉毛一抖:“可是有人受了伤?”
俞珩笑笑:“不是,我自己有用。”
温坐堂摇摇头,转身去药阁取药:“也不知道你究竟要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知道您老心疼,总之不是糟蹋。”俞珩道,“我方才来的路上,看到了几个生面孔,可是咱们镇上来新人了?”
“嗯?”温坐堂回忆了下,道,“这老朽就不清楚了,约莫是哪家在外的儿女儿孙回来了吧。”他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低低骂了一声“小兔崽子”。
俞珩听闻,也就没再多说,付了钱取了药便离开了。
方才那一番话其实是他胡诌的,他压根没见着什么生面孔。百水镇小,除新出生的婴孩外,镇民间基本都互相相熟,因而一旦有外人来访,必当引人注目。虽说昨夜那两个黑衣人已被毁尸埋灭,但难保后面还有追兵。百水镇安裕惯了,一旦被外来人搅出了风浪,哪怕只是一剑捅死了谁家的老母鸡,都一定会在镇上引起轩然大波。
果不其然,俞珩刚走出十几米,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他回身望去,但见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四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站在一家摊铺前,围着摊主询问着什么。这四人都一身黑色劲装配白色腰封,衣襟处纹金龙腾云图,但最骇人的则是他们手中的长枪。那枪不同于普通的长枪,其形更类似于镗,枪头前端左右两侧各突出一片月牙形的窄刃,刃面在秋日下闪着寒光。俞珩心中一凛,脚下仍不疾不徐地往回走。待到确定自己已走出那四个持枪人的视线后,他蓦地加快了步伐,速度快到甚至隐有飘然之势。
俞珩回到家时,那剑客已修习完了吐纳,正在后院中练剑。他剑风快而密集,几成残影,但又不失力道,穿刺挥砍间破空声不绝。等一套剑法耍下来站定休憩,他才发觉俞珩已经回来了。
剑客暗自一惊,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先生。”
他没戴斗笠,俞珩终得以见其全貌:那剑客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长发高束,面容清俊,一双眼睛尤其好看,是打人群中一过就能成为焦点的长相。这样的人,多半在其他方面也会是个不俗之才。
俞珩朝人摆摆手:“鄙人姓俞单名一个珩字,叫全名就好,不必先生来先生去的。”
剑客也自报了家门:“在下青文。”
俞珩拎着药材和装着糍糕的油纸包走过来:“你这姓氏挺少见的,齐太公之后?还是蒙古人?”*
“只是恰好姓这个罢了。”青文淡笑着接下了这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话。他将剑收起,略一犹豫,还是没能改得了口,“俞......先生,那两具尸体我已经处理好了,就埋在你们镇北面尽头靠水那个林子里。我埋得很深,除非有人刨土翻挖,不然不会被发现。”
俞珩见他非得加个敬称,也不强求:“你拿什么挖的,剑?”
“哦,不是。”青文道,“借用了你墙根放的一把铁锹。”
还真不跟我客气。俞珩想。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院门口的门匾,‘辟玉书院’......先生是镇上教书的夫子么?”
“是啊,不像?”
青文笑了笑,没说话,心里面倒是在想:是没见过你这样胆大还油腔滑调的夫子的。
“这镇子小,总共就我一个教书的,大家更喜欢喊我‘辟玉先生’,还挺雅的。”俞珩将药材和吃食递进青文手里,“先不说这个了,你且跟我来。”
他带着人绕到主卧房的后方。那后面扔着乱七八糟的工具、纸篓一类不用的物件,稻草堆叠,杂草丛生。俞珩径直走到一垛稻草堆前,将其推开,又在草堆原所处的位置跺了两下脚,接着蹲下身在那地上摸寻片刻,只听得一声铁扣被打开的叮响,一块四方隔板被他用手拉开了。
青文朝里一探眼:“这是......地窖?”怎么藏在这么个地方。
俞珩拍拍手:“进去吧。”
青文:“啊?”
“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了一伙人。”俞珩将那四人的衣着扮相描述给他听,“......如我所料不错,你左腿处的伤应该就是他们那种长枪所致吧?”
“是。”
“可是昨夜那两个黑衣人,似乎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先生好眼力。”青文笑了下,却也没见得有多苦大仇深,“要杀我的何止一两路人马。”
他说罢就要往地窖里跳,被俞珩一把拉住了。“你是真不在乎自己伤得严重与否么?”那口气听上去像是在操心自己私塾里的学生,“大半夜的埋尸,早晨起来还练剑,现在还打算直接往里跳?走梯子吧。”他伸手一指贴着窖壁而放的木梯。
青文眨了下眼:“可我手里都是东西。”他晃了晃手中的药材和糍糕。
俞珩没什么好气:“那你不能先让我拿着吗?”
青文:“哦。”
待到青文下到地窖中,俞珩从上方将药材和糍糕抛了下去。他居高临下地和仰着头的人说话,从他这个角度看,这年轻剑客的眼睛圆圆的,少了点之前拔剑时的锋芒。
“窖里有医箱,里面的东西你会用上的。你尽量别发出什么声音,等我什么时候让你出来了你再出来。”
青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俞珩已经啪地一下把窖盖合上了。他瞪着那个脏兮兮的泥板看了会儿,忽然听见上面一阵跺脚的声音,俞珩又把窖盖打开了。
俞珩说:“别担心,中午之前肯定能把你放出来,不会饿着你的。”
青文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对自家猪圈里的猪说话。
等俞珩真的离开后,青文才开始打量这窖中摆设。地窖很窄,纵向上看却颇长,一眼竟望不到头。青文朝里走了十来步,便在一个嵌于泥壁中的木阁内找到了俞珩所说的医箱。他将箱子取下来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卷干净的纱布。
确实是他会用上的。只是......
哪个读书人会在自家地下挖这种地窖,还在地窖里提前备着一个用具齐全的医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