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赵瑄谢里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抱》,作者:十二渡,该小说主要讲述了:赵瑄他一直都还记得之前谢里救过他的命,然后他就开始报恩了,只是他觉得这种恩情应该要以身相许才可以。
属性:忠犬成长攻 X 万事操心受。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抱》精选:
看了一时,谢里忽觉有些奇怪。
这仓厫一共建了五间仓房,正当中一间仓门大开,里头空洞洞一无所有,余者四间俱是仓门紧闭,上挂一把大锁,显是囤积了米粮的。
赵瑄瞧出他面上的疑惑,道:“六七月间久阴气湿,新谷入仓易于发热,所以仓厫积谷止于四间,留一间如常闲空,或需翻仓去湿热时,便将藏谷一间倒一间,满仓翻过一遍,热气尽泄,不必担忧谷生红腐。”
谢里恍悟:“原是如此。”
一群脚夫中有一个活泼胆大的也笑道:“还是郎君见识广,这等藏谷法门小人还是第一回听闻。”
赵瑄见他甚是年青,倒是乖觉伶俐,笑道:“这算得什么见识,不过多经几年事,走的地方多几个罢了。”
那年青脚夫看了看他:“小人看郎君年纪也不甚大。”
赵瑄笑了起来。他上辈子活了三十有四,算一算已至中年,看这才将裹头的脚夫便如小辈一般,却从对方口里听说自己的年纪“不甚大”,实在忍俊不禁。
年青脚夫不知他因何发笑,陪着笑了两声,待要再问,见卢管事已经领着管仓人过来,便收了声,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去。一边的谢里看了一眼,横退一步,站到了赵瑄身后。
那厢管仓人问准了数目,命人去开了仓门,一袋一袋地把米往外搬运到仓前用青石板铺的广场上。又有人提着大称过来,称完一袋便运至圆木栅栏边,交由赵瑄这边再用大称称量。待这头确认足了称,才由脚夫扛着米袋堆放到驮马拉的大车上。
谢里去盯着称米,验看米的成色,赵瑄手捧一个账本,每过一袋便记一笔,待计到五十数时,忽然发觉前面的人不动弹了。他抬起头,恰谢里也退一步到他跟前,神情有些不对,“郎君?”
赵瑄手里还捧着笔墨,就见卢管事慢悠悠晃过来,抬手一指那青石板上堆放的米袋,道:“你要的米,俱在此处。”
赵瑄不动声色,“卢管事这是何意?”
卢管事捏着颔下几缕疏须,慢条斯理地道:“我家下占,斗米作价一百四十五钱。”却是又加了十钱。
赵瑄道:“卢管事才将说的,是斗米一百三十五钱。”
卢管事咧嘴一笑,露出乌黑的门牙中缝,“才将做不得数,现今是一百四十五钱了。”
赵瑄毫不怀疑,但凡他说一个不字,这卢管事立刻就能叫来众家仆将自己一行人轰走。谢里往前站了一步,直勾勾盯着卢管事,瓮声道:“红口白牙,如何就做不得数了?”
卢管事笑了,“红口白牙,可有字据为证?”他抖了抖袖子,将手负在身后,神闲气定:“天时不早,郎君若是肯要,某这便命人快快将米称好,免得耽搁时辰;若不肯要,某自然也不会强求。只这仓厫重地,一向不许闲人驻留,也请郎君快快离去,免得别生枝节。”
谢里忍怒:“老乔民,休要欺人太甚。”
卢管事怪眼一翻,冷笑道:“穷丁学人作甚买卖?留着几个钱买棺材岂不好,省了做个无人收的横死贼。”说罢挥手做驱赶状,又扬声唤人,“来呀……”
赵瑄立将手一拦,笑道:“他一个小人,少见无识,出言无状,卢管事何必计较。”
“哦?”卢管事乜斜。
赵瑄道:“便依管事所言,斗米一百四十五钱。”又补了一句,“再不能加了。”
卢管事嘻笑道:“再加五钱又何妨。”
赵瑄连连苦笑:“卢管事莫要为难,某千里奔波,不过挣几个辛苦钱糊口,实经不起这般耍弄。”
卢管事沉下脸,道:“既不愿做这买卖,那便请吧。”
赵瑄面泛难色,过得好一刻,才一咬牙,“须得立字据为凭。”
卢管事笑道:“这有何难。”说罢亲自写了凭据,又签了押,将墨吹吹干方交与赵瑄。待赵瑄看时,却见那凭据上赫然写着“斗米一百五十五钱”,不由大惊失色,“卢管事,这、这如何使得?”他一边摇头,一边将凭据递回去,“太贵了,万万不行,这买卖某不做了,请将定金还来罢。”
卢管事却不接,冷笑道:“好个横死眼,一句话就叫我家劳动这半天,还指望分文不给,天下间岂有这个道理?”他侧转身,下巴冲着外头的驮马大车一点,蔑声道,“你口口声声给了定金,某难道没有把与你要的米?还不依不饶起来。你倒去打听打听,方圆百里地界,有人敢来我家讹闹么?”
谢里已是忍耐不住,只赵瑄没有发话,一时没有动弹,仅瞪着那卢管事,眼底几乎淬出火来。
赵瑄沉默半晌,长叹一声。他的定金先时已付了一半,但如今拉上车的米才只五十石,折算下来斗米之价就成了两百七十文,便县城米铺卖的中等占米都没有这样贵的,倘若就此便走,便足足丢了六七十贯。
他强打精神,将那凭据看了又看,良久,终究提笔落下签押。谢里一惊:“郎君?!”斗米增二十钱,两百石就是四十贯,合二十两白银。
赵瑄抬眼,看着卢管事,苦笑道:“契约既成,卢管事,放米罢。”
卢管事并不动弹,只道:“银钱付讫,自会将米放与你。”
赵瑄无奈,只得取了银两出来。那卢管事命人称罢足数,又啐了一口,乜斜道,“恁个穷厮,端的事多。”到底挥了挥手,令人将余下的米都送了出来。
从常家籴米出来,赵瑄谢里俱皆沉默,只有车轮辘辘的声响和脚夫们沉重的喘息。
至晚间一行人等在邸店下榻,谢里问小二讨来热水,与赵瑄净面,残水兼做泡脚解乏之用。
谢里屈了一膝,刚欲捧起脚来,却叫赵瑄轻踢了一下,“这个不用你。”他说着,自己除去鞋袜洗脚。
谢里依旧屈着膝,一动未动。
赵瑄见他低个头一言不发,便道:“怎地,不舒坦?”
谢里低着头,瓮声道:“那姓卢的老杀才坐地起价,郎君为何要应他?”
赵瑄道:“与了定金,还能怎地?”
谢里的拳头握了起来,恨声道:“火将起来,揪住那老驴送他一顿老拳,教他再敢耍滑头!”
赵瑄笑叹:“那傍边的家丁仆从难道都是死人么,眼睁睁看你打拳?闹将起来,总是我们两个外乡人吃亏。”
谢里闷头不语。
赵瑄又道:“那老驴既签了文契,我自有法子治他。只如今不到时候,且待来日。”
“果真?”谢里猛然抬头,赵瑄瞧见烛火印在他眼底,极亮。
赵瑄点了点头,“姓卢的打照脸就是个老贱才,我着意留心,见常家仆从瞧他时,目光多有怨忿,些须还有怪声气,便猜想此事或是他做出来中饱私囊的。想是老驴悭吝,不肯分润,招致怨声。如此,我便哄他写个凭据,待腾出手来,早晚叫他栽个大的。”
他未出口的另一则原因是,他会来此籴米,就是因为知道常家米价算得公道,倘这斗米价增二十钱是主人家的意思,没得几年后反而公道起来的道理,所以此事颇见蹊跷。且上辈子来籴米时,应事的是另一个林姓管事,这姓卢的并不见其人,照此来看,多半是姓卢的东窗事发。
谢里惭愧,“小人竟全没留意,亏得郎君警醒。”说着,又有些心气难平,“只可恨到底叫那泼贼得了便宜。”
“这回吃了亏,以后未必不能找回来,眼光当放长远些。”赵瑄把脚从水里提出来,湿着踩在鞋上,道,“你要学的且多着,不然,我作甚叫你跟着?把水泼了去。”
11、
翌日一早,赵瑄寻了个同是姓赵的米船,讲定乘他家的船前去清平县。清平县在江水上游,此番要逆流而行,石米行百里需与三十文,这一趟下来,只船资便需十好几两银。
上得船来,赵瑄少不得套一套近乎,只逆水行舟甚是吃力,船工们摇橹的摇橹、划桨的划桨,连船主都不得闲,一来二去,他便寻上了一个老汉。
这老汉乃是赵船主的亲老子,因年纪大了,气力衰微,赵船主便教他做些轻省活,打打下手。赵瑄见到他时,只见他盘腿坐在甲板上,正拿着梭子在编织一张渔网。
看了一时,赵瑄也捡了一处阴凉地盘腿坐下来,道:“我瞧着,老丈这像是历节风之症?”天热,那赵老汉赤着上身和手脚,只套了个犊鼻裈遮羞,也因此,手脚关节处鼓突的大包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手指关节也有数处鼓突起来,手指只能僵直地伸着,全靠剩下的几根手指抓握。
赵老汉抬头看了一眼,“郎君还会诊病?”他说着话,手底也没停下。
赵瑄摆手,“这倒不会。只当初见过同老丈一样的症候,听了一耳朵。”
赵老汉的几根病指不甚灵活,速度却并不慢。他一边织渔网,一边道:“也是在水上讨生活的罢?船家人,这毛病不少见。”
赵瑄摇头,“听口气,是个泥腿。那人症候严重,凡是关节就都鼓突了起来,脚上连草鞋都穿不住,这样大的脓包,里头的脓汁都淌出来了,瞧着人就剩一口气,也是可怜。”他说着叹了口气,因又问道,“老丈却没去看郎中?”
“看郎中有甚鸟用?”赵老汉道,“早年倒是看了,说是甚么风寒入了骨,那颓郎中还开方子叫抓药吃,呿!没个膫儿(意同鸟)用,倒费了好些银钱,索性随它去,死便死了。”
赵瑄笑了一声,同他慢慢闲扯,方才知道这赵家米船父子相袭,因船小,止能装载四百石,便附在同乡陆姓大舰下同营,除去贩运米粮,也替人输运货物。
赵瑄便道:“论说起来,还是船家便宜,这江上哪里都可去得。不像某这般,行一步难一步,处处受掣,少了一文两文就一步都动不得了。”
“这天下有甚容易的买卖? ”赵老汉摇头,“便有,与我们这些苦哈哈有膫儿相干?”他道:“郎君是不知道哩,我家本钱小,置不齐米货,总也不能叫船空着,利钱又高得很,只好挂依着大舰过活。既巴望着人家,须也得教他得个好处不是?算来算去,大头尽他得去了,我们不过挣俩个跑腿钱。再有这个税那个税,船上又哪一样不用花钱?一年到头,也就糊弄个肚饱,囫囵过日子罢了。”
赵老汉颇为健谈,话匣子一打开,他又讲起早年经历,顺带搭上几桩听过的奇闻。这厢赵瑄见识也不少,什么都能凑上几句,两人越说越开。赵老汉谈兴起来,不知不觉便到了下晌,眼看暮色已起,他方“哎哟”一声,想起来要去制饭。
船家的饭甚是简单,就着江水把鱼剖开肚腹洗净,斩成段后往锅里一扔,加两片大姜,再注两瓢水,盖上锅盖焖煮片刻即成。也有船家做的酱瓜儿,清口解腻,合着鱼汤一道十分下饭,只分量不多。
饭罢,谢里帮着赵老汉收拾干净,一转头,赵瑄一边在甲板上乘凉,一边又同歇下来的赵老汉聊开了。他也不吭声,走到不远处坐下,顺手拿起一旁的破蒲扇给赵瑄扇起风来,一边默默听着。
说话间提到庆山县,赵瑄便问:“现今那庆山县的遏籴令可解了?”这说的却是庆山那仇知县的事。
原来那仇知县谓本县良田无数,堪以自足,本地米市却多卖外地客商的米,教外乡人恁地赚走了许多银钱,致租税缴纳不齐,便下了遏籴令,不许来往客商在庆山县粜米。
赵老汉摇头,“哪里解得?听说庆山早占都卖得三四百文,多少米商红眼珠盯着。只恨那歹知县不吐口,白白叫那一起腌臜货得了便宜。”
赵瑄也不免嗟叹,又道,“米价这样高,想来庆山县内也多有怨声,那遏籴令怕长久不了罢?”
赵老汉冷笑一声:“米价再高,又不碍着知县甚么事,他只管自家有米吃,哪管你小民死活。瞧着吧,这鸟令若是入了冬还未解得,庆山怕是要尸骨成堆了。”无米下锅,又有严寒相逼,细民只有冻饿而死一条路。
倒也入不了冬。
实则赵瑄就是为此而来。他上辈子贩米时曾听过此事,知道秋天时便解了遏籴令,那些抢得快的米商颇是赚了一笔大的,数年后说起来依然洋洋自得。只他并未亲历此事,不清楚具体时日,依稀记得仿佛是在仲秋。而今眼看就要到八月中,赵老汉既说遏籴令未解,想来也没有几日了。
倏忽几日过去。
赵瑄每日留心观察相对而来的船只,一有机会便打听庆山县的消息,眼看着已是八月中,遏籴令依旧没有解除,也未闻得甚么风声。眼看清平县越来越近,少不得要思虑一二:
倘若就在清平县抛售,有那姓卢的先讹去二十两,再有雇请车船脚夫之费,到头来所得还不足以弥补亏空;且要想再运米过来,还得十数天,恐怕会误了解除遏籴令头几天最赚钱的时候。
但若是想运到庆山县左近,待机而行,也有难处——租赁存放米粮的塌房且不便宜,一日就需耗费两三百文,再加上每日食宿所耗,他身上所余银钱已是不多了,只怕撑不了几日。
这日,谢里忽道:“郎君可是有甚么顾虑?”
赵瑄转头,略有些诧异。他做了多年买卖,并不轻易表露情绪,即便心里存着事,每日依旧同人谈笑风生,谢里是如何看出来的?
谢里仍旧看着他,目光里有些担忧,“郎君?”
赵瑄摆了摆手,“没甚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