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救赎》的主角是王邛林奕,是作者春茶娘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林奕他已经很想王邛了,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回到之前了,他只能闭上眼睛慢慢回忆。
网友热议:你好像已经忘记了。
《救赎》精选:
一大早,我从床上爬起来,趁着王邛还在熟睡的功夫出了房间,村子里的小学门口挑了本最没有年代感的笔记本,其他的笔记本都是熊大熊二,偶像明星的海报封面,让我觉得熟悉的看来看去就只有笑得一脸聪慧的喜羊羊。
中午回去的时候,王邛倚着床头正在睡觉,我把本子撂在茶几上,匆匆煮了粥,切了水果,等他醒来后喂了点,洗了碗后匆匆忙忙往厂里赶,把笔记本的事情给忘了。
下午回来的时候,笔记本纹丝不动地搁在茶几上,王邛正在自己起身上厕所,我扶着他上了厕所,回来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喜羊羊又阳光又聪明的笑脸上。
“给弟弟妹妹买的吗?”
“给你买的。”
王邛扭头看我,像是不敢相信,在与我坚定的目光对视片刻后,扭回头去想笑又忍住,结果咳嗽起来,痰混着血看着触目惊心,他倒像是习惯了一般,到洗手池洗了手,拿纸巾擦干手,弯腰去拿笔记本,我抢先一步把本子拿起来,递给他。
他翻了翻,“线装的比较好写,不过你买厚了。一天一页,我写不了这么多。”
王邛抬起眼皮看我,嘴角还残留着咳出来的血迹,我抽出张纸巾沾了点水帮他擦了,赌气道,“这是我花钱买的,你写不完我就不给了。”
王邛笑着嘟囔,“铁公鸡。”
“你在的这几天我都快穷得要饭了,你老实把这本写完,别糟蹋我的血汗钱。”
“我写不满,你替我写满不就好了。”王邛轻描淡写地笑着,“笔你买了吗?不会还是喜羊羊的吧?”
“厂里年前发礼物,送了我五盒笔,你要是想要喜羊羊的笔,我现在去买。”
王邛乐不可支,缓缓在电脑桌前坐下,我赶紧关了电脑,把插座的按钮也关了。
王邛的声音很轻快,“不用那么讲究,辐射做不掉我。”
我不敢想他的言下之意,低头在昨天他强迫我收拾的箱子里翻出一盒笔来,抽出一只递给他。
他没有接过,手握住我的手腕,“这是你买的,先写吧铁公鸡。”
“我给你买的,你只管写就是了。”
“你来开头,我来结尾。”
他很执拗,我只能拔开笔盖,拿过笔记本蹲在茶几边上,想动笔却又不知道该写点什么,王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这是日记本,日记的格式你应该知道吧?”
我挠了挠头,想了想,在上面写下:
2017年2月14日,晴。
王邛来我家,让我给他买了日记本。林奕。
我一直就不太爱写作文,平时也没什么心情动笔,干巴巴地写了一句后就还给他。
王邛接过去看了看,“你给我买了个喜羊羊的笔记本,结果就写了这个?”
“要不然呢?”
“你应该道歉啊。”王邛笑眯眯的,我也笑了,“扯淡,我都给你买了,将就用吧。”
“有没有红笔?我想用红笔给你写个批注。”
“有。”我从盒子里拿出只红色圆珠笔递给他,他低着头一笔笔地写着,看起来很认真。
我拿起手机的时候,照例在微博里翻点好玩好笑的段子读给王邛听。
王邛笑点很低,常常被逗笑,我害怕笑得太厉害会咯血,常常会自己先筛选一遍,选出有意思又不足以让人笑得前仰后合的段子。
2月14日,情人节。微博上全在围绕情人节主题编段子。我看了几遍,觉得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就干脆把字体设置得大一点,和他一起刷微博。
高二的2月14日,是我学生时期度过最后一个情人节,也是我和王邛分开的最后一个情人节。
我对那一天的印象很深,天大晴,学校放假,王邛和我约在市图书馆外的广场见面,天上飞着风筝,浪漫的我我带了画笔画板,而不解风情的他带了一束玫瑰。
一个上午恍然过,白云舒卷的午后,我和他走到对面的博物馆,从历史馆逛到书画馆,最后在自然馆最偏僻的角落里牵起手,一直走到出口,在存包处附近的厕所里亲热了半个多小时。
出来时的我面红耳赤,他则是心情大好地吃吃笑着。很多人侧目,有些惊异于我们的十指相扣,我们甚至没有侧身去回视他们。
我握紧他的手,他以更大的力气回握。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太阳吐出最后一抹流金的光景,他侧对着夕阳,站在树下,让我为他画一副剪影。
我勾勒着他的轮廓。
发梢,眉骨,鼻梁,下巴,还有带着曲线的喉结与脖子。
他拿过去看了一眼,也没说满意与不满意,抢过我的画板,坚持要给我也画一幅。
直到站在他面前,僵硬地固定着姿势,我才忽然发现原来当模特不是件易事。
他的剪影我只画了二十分钟,他画我却整整花了四十分钟,画完时已是华灯初上,我从侧对斜阳成了站在路灯下。
不过最大的噩梦是当我看到画,发现他把我画成了周口店的北京人。
他自己也笑了,捂着脑袋怕我揍他,路灯下,他笑着的唇的弧度像一片花瓣,我没有揍他,而是俯身盖住他脑袋上方的路灯,去吻他。
我俯身,他配合地举起画板,我们就在路灯与画板阻隔出的半明半暗里接吻。
那天晚上,我去了他家,空荡荡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我和他在客厅沙发上缠绵,后来转战到卧室,在他的床上要了他,清洗的时候,我们又在蓬头下互相玩闹,他是羽毛球校队的队长,手臂上很长,小臂虬结的肌肉线条分明,肚子上也隐隐有腹肌显露,从肩头到手指,无一不彰显出年轻蓬勃的力量,而我只是高高瘦瘦,正经说起来,王邛的身材要比我好得多,脱了衣服难免自尊心受挫。
王邛抿着唇笑着看我,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面对他审视的目光,我难免脸红。
“身材太干了,不好看。”
他抬起手,用指腹摩挲过我的眼睛,一路向下。
喉结。
胸膛。
肚子。
小腹。
然后握住。
我仰起头,哼了一声,颤抖着握住他的手。
“林奕,你比我大多了,我很羡慕。”他这么说着,我忽然重拾了自信,伸手打开莲蓬头,在湿热的浴室里和他玩起互相审视的游戏来,玩着玩着,两人又着了火,嬉闹了一番,精疲力竭。
晚上,我和他躺在床上,聊着未来,他说,他的梦想是能在四十岁的时候存够钱,脱离他现在的家庭环境,找个偏僻又安静的地方静静地度过下半辈子。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我说,“我不会要孩子,连领养的都不要。等我到了四十岁,说不定就和我爸妈一个德行,不如没孩子。”
“那我也不领养了。”
他转过来看着我笑,“你要自己生?”
我叹了口气,“那你和我之间一定要有一个去做变性。”
林奕大声地笑着,“你呢,将来想做什么?”
“我想在四十岁前开画展,攒够了钱,和变了形的王邛一起去浪迹天涯。”
王邛微微正色,“不好意思,你这个愿望估计是实现不了的。”
“为什么?”
“你能忍受我变性,我也不能忍受一米八八穿着裙子和胸罩的我自己。”
我一边回想着,一边一点点往下翻,王邛看得很认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条条微博,微笑里带着俏皮的弧度,我俯身亲了亲他勾起的嘴角,他抬起头看着我。
他一本正经,“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他的眼睛底下泛着青,我有点心疼,“累了没有?”
“有点。”
“那睡吧。”
“好。”
他躺下已经越来越艰难了,疼痛经常会让他皱着眉头呆呆地看着窗户,他不和我说,我却知道。
我扶着他,很慢地躺下,他抿着嘴,一语不发地紧紧抓着我的手,一点点往后靠。
我的人生注定碌碌,出国读研究生的他还有大好的前景。如果能与他交换,我宁愿把疼痛施加在我身上,而不是他。
躺下去的时候,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像完成了一次长征,他下床关了灯,摸索着钻进被窝,拉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
“王邛。”
“嗯?”
“时间过得真快啊。”
王邛叹着气,“是啊。”
“那时候我有很多事想在未来完成,现在没想法了。你那时候是羽毛球校队里常胜将军,多少女孩子围着你转……时间真的偷走了我们很多东西。”
王邛没有说话,轻轻地,像是安慰般地拍了拍我的胸口,“你还很年轻,很多事情可以在未来完成。”
我的鼻子不可遏制地酸了,那句“可是我所有设想的未来里都有你参与”,被我生生咽了下去,化作一个带着鼻音的“嗯”。
今天王邛已经很难再在床上躺下了,午休的时候,我把钱还给李祥后,在床上用品店里买了两床垫子,回家后垫在了床的前半段,让他能靠着舒服点。
王邛真是个白痴,我在这么垫着的时候,他期期艾艾地看着我问,“把床垫高了,你怎么睡?”
我装作恶形恶状地,“我睡不着了就找你泄欲!”
他笑了,不以为意地转过头去,“我现在这个样,你还能下得去手,真是够饥不择食的。”
我走过去,轻轻抬高他的下巴,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哪怕你被毁容了,对着你我照样能硬起来。等你好一点了,我们战个痛快。”
他伸手摆脱我搭在他下巴上的手,语带讥嘲,“那你等不着了。”
我想生气,却看见了他眼睛里的泪光,糟糕的液体泛进我的眼眶,我急忙转过去继续铺床垫,换了个话题。
“鱼塘山离这里有点远,换座山行吗?”
“不行,我只想爬鱼塘山。”
“为什么?”
“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去过鱼塘山,我爬到一半没上去,坐在那里等了很久,我爸妈下山的时候和我说,山上是风景很好看,风很大,树叶子晃动会发出很响的声音,像有人在说话,在上面能看到一条蜿蜒的江和鳞次栉比的房屋,天无边无际地盖在头顶……”
“叔叔阿姨够缺德的,明知道你没爬上去,还要和你描述得这么细。”
“后面的是我加的,他们只说山上的风景很好看。后来一直没机会爬鱼塘山,真的有时间了,照顾我的阿姨也不让我去了。”
他说的应该就是他住院的那段时间,我吸了吸鼻子,“你一直住在这里,叔叔阿姨会不会着急?”
“不着急。他们不在国内,回国了也只是来收我的尸。前几个月一直是我哥在照顾我,这次出来我和我哥说过了,他知道的。”
我对王邛他们家的情况有几分了解,王邛上初中的时候,眉眼愈发像王邛妈妈前单位的上司,王邛他爸将信将疑地带他去做了鉴定,和他妈大吵了一架。他妈道歉服软后,和他爸和好,一起出了国。他爸自此对王邛的态度就像面对个杂种,只提供生活费,不承担任何养育的义务,连生日祝福也不愿意送到。
相比之下,王邛的哥哥对王邛一直照顾有佳,高中时期王邛虽然是一个人住,却一直受他哥的照顾。
“那你为什么不叫你哥和你一起上山?”
几乎是在说出口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我怕王邛找我只是一时糊涂,也怕王邛把我的话曲解成了不耐烦。
“那里是我的终点,我只想和你一起走。”
我低着头放下床垫一角,匆匆地背过身去往外走,王邛肯定在看着我,我不敢回头,怕他看见我泪流满面咬牙忍住哽咽,扭曲丑陋的哭相。
下午,我快速地画完模板,低声下气地和主任请了个假,快速地回到出租屋里。
王邛正坐在窗户边太阳底下眯着眼睛上打盹,我轻轻地推醒了他,他迷蒙地睁开眼睛,看清是我时,脸上绽开个笑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为了防止我上班迟到而新买的墙上的钟,“这么早就回来了?”
“对……我这几天不去上班,在家里陪你,行不行?”
“不行。”
我皱起眉头,“可是……”
王邛凝注我,“你是不是已经请假了?”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就像个在向妻子报备的丈夫。王邛也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笑了,“你请了多少天?”
“我请了明天的假。”
王邛板起脸,“下不为例。”
“知道了。”
王邛来了后就和我强调过不要为了照顾他而请假,他怕成为我的负担,每一次我提请假的事情,他都会想走,我就只能压下想法,每天争取早点起床早点下班,腾出每一秒和王邛待在一起。
“林奕。”
“嗯?”
“要不你明天带我到外面走一走吧。”
我点头,“好,你想做什么?我现在安排一下。”
“我想知道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王邛看着我茫然的表情,吃吃地笑了,“我想模仿你,活一天。”
我为难,“我生活习惯很差的,要不……”
“就一天,不要紧。我有权利决定我明天怎么活,我只是想让你帮帮我。”
王邛坚持这么说,我也只能随他。
当晚,他倚在被垫高的床上,已是很艰难。好不容易躺下,他又忽然想上厕所,我扶着他去,他把我推开,让我在厕所门口等。
之后我面对着透着昏黄灯光的玻璃门,两手抓着头发,静静地蹲下去,把脑袋埋在两膝间,听了将近十分钟的咳嗽声。
他出来时,我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扶着他往床边走。
他的呼吸声重了。
在出租屋的这几天,他的身体正在快速地衰弱下去。原先还能从医院里打的跑到出租屋,现在连站着都摇摆起来,声嘶耳背,种种症状愈发明显。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他的生命,我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以为只要我能替他剩一口气,就能为他多续一秒。
他像个快要油尽的枯灯,呵一口气就足以撼动他的生命。
他靠在床垫上的时候,我跪在床上,伸手替他牵过被子,掖了掖被角,关了灯,坐在床上。
“你这样睡得着吗?”他问我。
我拉着他的手,把他冰冷又没重量的手捧在手心,像捧着根羽毛,“我想睡的话就能睡着,你先睡吧。”
“我也睡不着。”
我伸手去拿他背靠着的枕头,“是不是太高了?”
他摇了摇头,哑着声音,“疼。”
“哪儿疼?”
“锁骨上。”
“锁骨疼?”
他摇了摇头,没再解释,“我还是睡吧。”
黑暗里,他的呼吸很平稳,我在静寂的夜晚听着他在我耳边的呼吸声,就和当年我们嬉闹的那个夜晚无异。
昼伏夜出的感性占据我昏昏沉沉的脑袋,让我在迷糊中竟心生一丝王邛病得不重的念想。
我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把手伸进被子里,顺着王邛的身体向上摸着,直到我碰到了他说很疼的锁骨位置。
在这里,王邛的皮肤下潜藏着一颗巨大的,带着罪恶的淋巴结,我的动作很轻,连轻轻抚过皮肤都慎之又慎,凹陷,高高地耸起,凹陷。
我来回地碰了他锁骨上的那块淋巴结三次,心头的一丝期冀彻底破灭。我收回手,含着眼泪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任何。
在这一刻,我真的意识到我注定会失去他了。
成年之后,我就学会了无声的哭泣,我一边擦眼泪,一边很轻地抽着鼻子,疼痛已经让他不堪其苦,我不能做那个让他难受的人。
心情一时难以平复,擦了又涌出来的眼泪,我轻轻地掀开被子,在黑暗里一边拭泪一边看他,可能是睡熟了,他慢慢地翻了个身,把脸朝到另一边。
我一瞬不瞬地在模糊的泪眼里看着他的侧脸,跪在床上,像教徒祈求神的怜悯那样,俯身亲了亲他的侧脸。
我想他活着,哪怕用我这条没有价值的命去换他十年,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