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裴明夏拉斐尔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怪胎又如何》,作者:小修罗,该小说主要讲述了:裴明夏他觉得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有点眼熟,但是他其实也有点不确定这个穿着女装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同学?
属性:多重人格障碍攻×精神科医生受。
《怪胎又如何》精选:
裴明夏遇事镇定,相比起神色慌乱的拉斐尔,他要淡定得多。
他第一时间按下电梯里的报警铃,并且尝试用手机跟物业沟通,不过电梯中信号不好,手机时灵时坏。
他转头去看拉斐尔,发现对方脸色不太对,正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额头,明显是不舒服的样子,似乎被刚才电梯突如其来的一下晃动吓到了。
“你没事吧?”他问。
拉斐尔没听清裴明夏的声音,他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中神经突突狂跳,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开始出现类似于幻觉的景象。
——这是不好的预兆,他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可是这电梯密封,还有旁人在,他不敢轻易让自己溃堤,怕被裴明夏看见。
见他没回应,裴明夏又问了一遍:“你身体不舒服?”
拉斐尔还是没回应他,好比一个停止响应的程序。
因为受到外界刺激,拉斐尔正处在精神紊乱的时期,仿佛短暂地将外界屏蔽了。他头晕目眩,视线开始变差、左右摇晃,连看周边的线条都重影。
尽管他努力压抑,想要避免糟糕的情况发生,可这并非易事,不是能受自己控制的。
裴明夏有着高度的职业敏感,他迅速意识到不对劲,用手反复轻拍对方的肩背,尝试呼叫他的名字:“拉斐尔?哎,拉斐尔?”
还没等到拉斐尔回答,此时,电梯顶的白灯忽闪忽闪,光线时有时无,这种环境极不安定,给拉斐尔带来了一定的刺激性,也是触发他病情的外部因素。
他的头脑愈发疼痛、涨闷,身体里有两个对立的灵魂在激烈争吵,就像一对用尖角顶撞对方的斗牛,发出刺耳喧嚣的声音。
“唔……!”
他开始乏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手颤抖着抵住了旁边的墙壁,背部也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倚着往下滑。
正当他体力不支、以为自己就要跌倒时,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伸过来,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裴明夏握着他的手,将他扶稳住,温声问:“听得见我说话吗?”
拉斐尔终于听见了。
短短一瞬间,他有了支撑,感知到了外界的声音。像一块骤然停在半空的石头,有人伸手接住了他,那么的及时、充满力量,不让他下坠到那片幽深黑暗的井底。
抬起头一看,裴明夏向他投来关切的眼神。
“你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我,我是医生。”裴明夏对上他的眼睛,焦急地询问他。
“我头疼……”拉斐尔说。
但神奇的是,他比刚才好多了。
在裴明夏抓住他的一瞬,他体内的灵魂好像停止了躁动,颅内狂跳的神经也安定不少。只是,他人依旧没缓过来,脑袋晕胀晕胀的。
裴明夏明显察觉到他的症状,把他扶到一侧,让他能挨着电梯墙壁坐下。
“来,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别站着。”
“嗯。”拉斐尔听他的。
裴明夏在他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摊开,帮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电梯里会没空气吗?”拉斐尔问他。
“不会的,这点可以放心。”
电梯内一般配有通风系统,被困也不至于缺氧或窒息,裴明夏比较担心的是,电梯失灵的时候正好上升至二十层,万一有从高坠落的风险,他和拉斐尔都有丧命的危险。
他没有把这设想说出来,怕吓着对方。
“你出了很多汗。”他道。
拉斐尔抬眸,裴明夏发现他目光涣散,双瞳中间的部分很虚,并没有聚焦起来的光点。
裴明夏心中一紧,赶忙问他:“你说头疼,具体是怎么个疼法?剧痛还是抽痛?”
拉斐尔闭着眼睛,感到很煎熬,“我感觉脑袋里有神经在跳,一蹦一蹦的。”
“平时有这样头疼过吗?”裴明夏一边询问,一边以双指触碰拉斐尔的手腕,大概数了数脉搏频率,跳得很快。
他还观察到对方面泛红热、嘴唇却青白,呈现一种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的状态,看似不容乐观。
拉斐尔对自己这种状况心知肚明,但不能将真话告诉对方,只能随意敷衍几句,“有时也会这样,休息不好的时候就会,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裴明夏继续问:“还伴有其他症状吗?例如,呕吐、胸闷、眩晕什么的,严不严重?”
拉斐尔嘴唇动了动,想说话,但颅内神经恰时扯了扯,令他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正疯狂叫嚣着、挣扎着,仿佛形态扭曲的鬼魅,要冲出来将他取而代之!
他以意志力抗衡着,与另一个灵魂争抢着这幅身体,每根神经都像被双方力量拉得紧绷,来来回回刺激博弈。
——不能让另一个出来,起码现在不可以。
见他难受,裴明夏又说:“我给你按一按,不舒服的话你就跟我说,我会停下来。”
他单膝跪下来,靠得拉斐尔更近些,扶住对方下沉的脑袋,以双手中指按压住两侧太阳穴,慢慢地按揉。
“这个力度可以吗?”
“嗯……”
裴明夏的指腹是温热、微软的,触碰在拉斐尔的左右额角处,不轻不重,反复打着一个个圈儿。
拉斐尔闭眼感受着,竟觉得心里微熨,如被什么能发热的东西烘烫着,有种奇妙又温暖的感觉。
于独身多年的拉斐尔而言,他鲜少在脆弱的时候得到照拂,从前难受的时候,他都是咬咬牙自己熬过去的。
这是第一次,有个细心又温柔的男人如此贴近他、耐心地照顾他,长相还很清俊白净,在他身边说些温柔的安慰,浑然一副会发光的天使模样。
拉斐尔耳朵一红,默默垂下眼去,没敢多看裴明夏。
一心悬壶济世的裴医生哪里知道自己的魅力侧漏了,他只专注在治病这件事上,压根没留意到对方因他而害羞,还以为对方忽然脸红是因为不舒服。
“放松,试着调整呼吸……”他只顾温声安抚对方,专业得很,“对,就是这样,慢慢地吸气,再慢慢地呼气……有没有舒服点?”
“有的。”
拉斐尔低着脸,额发搭落下去,在侧脸投出一片浓密的阴影,他的面色由此灰白交杂,轮廓显得更流利了些,有点男相之气。
裴明夏一错眼,仿佛看到了那天那个衬衫男人。
只是很快,对方身上的女士淡香就将他拉了回来,是玫瑰味的,并不浓烈,若有似无地钻入他的鼻腔。
这就像是拉斐尔本身散发的气质,柔软、棉和,自然地将裴明夏笼罩住,让他无法将眼前人视作那个冷冰冰的衬衫男人。
——二者是不一样的。
拉斐尔的状态渐渐稳定住,裴明夏看了看手机,信号仍是不好,他再打了一次求救电话,对方说正在想办法施救。
救援是争分夺秒的,裴明夏作为同样是救人的职业,他百分百相信救援人员,没再催促。
反倒是拉斐尔心神不安,裴明夏见状,出言安慰道,“你再坚持会儿,应该很快有人来了。你头还痛不痛?”
“好一点了,没刚才那么难受。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裴明夏却道:“说的什么话,我是医生,哪怕不是,见你不舒服我还能袖手旁观?”
拉斐尔抬起头来,目光已经重新聚焦起来,与刚才那个涣散的状态不同,起码现在看起来,他的瞳孔看起来是有神的。
裴明夏的心放下了一点,他思考这种症状与哪类疾病相似,但可能性太多,不好定性。
他本想直接问“你检查过脑子吗”,但这样可能会挨揍,于是旁敲侧击地问:“你以前去医院检查过吗?有没有说是什么问题?”
“检查过,咳……”拉斐尔的眼神左右闪烁,扯了个谎,“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就是普通头痛,不严重,医生让我注意休息就行。”
“我觉得,你有可能是压力或者外部刺激导致的短暂头痛,缓一下吧。觉得害怕的话,可以跟我讲讲话,分散一下注意力,这样可以缓解恐慌。”
许是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裴明夏所携带的职业性很强,即使只是在帮对方缓解头疼,他多多少少也带点精神科的痕迹。
*
困在电梯里一会儿,拉斐尔抱着膝盖发呆,裴明夏坐在他旁边,无聊地看着空气发呆,有点想打瞌睡。
拉斐尔闷得慌,生性又健谈,就没话找话聊,好打发时间:“小夏,原来你做了医生啊,这职业挺好的,是个好职业。”
裴明夏没注意对方话中的细微末节,比如用了“原来你做了”这五个字。他就光听对方夸他职业了,随口回答:“就普普通通吧,这职业,也没有多好多坏。”
“治病救人,白衣天使诶,这还不好?”拉斐尔话中带着蓬勃欲出的感动,“我特别佩服医生,救死扶伤。”
裴明夏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挠挠鼻尖,“也就打一份工而已,社畜嘛,没你说的这么伟大。”
拉斐尔却摇了摇头,眼中敛过难被察觉的喜悦,他发自肺腑地说,“真好,你有个这么......这么高尚的职业,我觉得很适合你。真的。”
他说这句话时,就像把整个心窝子掏出来说的,不像是对一个刚认识的人的恭维,那瞬间的真挚与关切,还把裴明夏稍稍惊了一下。
“别别别,”裴明夏摆了两下手,“别这么说,‘高尚’这词汇用我身上太过了……”
“你别谦虚啦。”
拉斐尔拱拱他的肩,像是把他当作自己某位很亲近的人,一别经年,在偶然得知他的生活有了很好的结果后,眼中便不自觉流露出欣然,是真心实意地替他高兴。
可是,他们明明并不相熟,甚至认识不到一个小时。
不过裴明夏没有太在意,他被夸得有点乐,飘飘然,说话也没那么顾忌了,“我发现你这人挺不错的,但是上次跟你在电梯里碰见,怎么不待见我?跟现在的你很不像。”
言谈间,他觉得拉斐尔的性格是真的好,随和、亲切,有令人感到舒服的能力,很容易跟人拉近距离。
但这性格像是突然转变的,明明上回在电梯里遇见,对方还不愿意搭理人,态度非常冷漠,与此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嗯?”显然,拉斐尔没懂他的意思。
裴明夏又问:“你有跟你长得很像的兄弟吗?”
拉斐尔愣了一下,“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那上次我碰见的就是你,铁定没错了。”
“哪次?”拉斐尔还是很茫然。
“我说的是前几天,”裴明夏狐疑着,“前几天我们在电梯里遇见的那次,那会儿,你穿着衬衫西裤,戴了副眼镜,整个人就挺高冷的,还说没见过我。”
拉斐尔迟钝几秒,很快意识到了些什么,僵硬地附和着,“哦那次啊......”
裴明夏点头:“对啊,不记得了?才过了几天。”
这个话题就像土壤中不经意冒头的荆棘刺,拉斐尔本想避而不谈,但见裴明夏奇怪地看着他,目光中含有深意,便只好牵强地一笑。
他想了个藉口,含糊道:“就是……呃,那天,我姨妈来……所以心情不太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裴明夏没反应过来,对方的话没头没脑,他听着有点懵,“你跟你姨妈关系不好吗?”
“……不是啦,”拉斐尔脸颊泛起微红,不自觉将声量放轻:“女人说姨妈来,就是生理期的意思。”
“......”
生。理。期。
裴明夏心中暴汗。
不对劲。
裴明夏笃定拉斐尔在掩饰些什么,但他又找不出证据,只能继续一点一点地试探,如同把手电筒探进一个未知的洞穴里。
“所以,你有时会穿成这样?”他看了眼拉斐尔的衣着,是淡粉色的长裙。
拉斐尔一歪头,对他的话感到迷惑不解。
——这样是哪样?自己明明穿得很正常。
“对啊,我喜欢穿裙子,方便又好看。”他用手抚平自己裙摆上的皱褶,动作斯文又淑女,连语调都带了点女性的娇俏。
裴明夏将目光投向对方的喉结,又转去对方涂了唇釉的嘴,这两者合在一起看,显然是矛盾相冲的。
他引导着问:“上次见你,你的打扮还是偏男性化,这次好像挺不一样,换成裙子了。我没有恶意啊,也没有偏见,尊重任何多元化的打扮。就纯粹是好奇。呃……你不觉得这样奇怪?还是说,这是你的爱好?”
“有什么奇怪的,女人穿裙子很奇怪吗?”拉斐尔如此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稍稍带过,他对旁人怪异的目光习以为常,并且满不在乎。
他心态挺好的。
裴明夏心态就没这么稳了。
单凭刚才那番寥寥的对话,他百分之百能确定:拉斐尔自我认知为女性,并非简单的“女装大佬”、“易服癖”等等,哪怕“她”脖子上的那颗喉结高高凸起。
高度的职业敏感性就像狗的嗅觉,时刻保持灵敏,他已经察觉到这个自称“拉斐尔”的男人精神有问题,却很难具体判别出,对方患的究竟是什么疾病。
忽然间,电梯顶的白灯又闪烁几下,发出“滋滋”电流声。裴明夏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不到两秒后这灯便灭了,周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祸不单行”用在此处正好合适。
拉斐尔禁不住惊呼了一声:“啊!”
裴明夏的心也随之沉了沉,对他来说,这种幽暗封闭还危机四伏的环境可不友好。
——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个病患。
随着时间流过,他渐渐感到呼吸加快,有种吸氧不足的感觉。同时,脑袋似乎被一种慢慢涌过来的挤压感包围,不断地收缩、扩张、再收缩。
听见他的呼吸声加重,拉斐尔问他:“你怎么了?”
“我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
“天......”
“不严重,没事。其实我平时也能正常搭电梯,不过现在——”裴明夏虽这样说,但脸色都变了,说到中途不得不断掉,调整一下紊乱的呼吸,“现在这里环境特殊,没灯,暗了些,所以……所以,我就有点难受。”
这话是他说给自己听的,安慰自己也安慰对方,实际上,他难受的感觉正不停加重,而且无法抑制。
“不会吧?”拉斐尔花容失色,嗓音粗中带细,“我没事,你反倒不行了?!”
“别慌。”
“可是你......”
“小毛病发作而已。”裴明夏弱弱道。
裴明夏的幽闭恐惧症是童年时留下来的,时不时发作。当年,他被孤零零地吊在福利院后山的木屋里,整个空间幽暗封闭,眼前黑漆漆,耳边传来老鼠“吱吱”的声音,那是他童年里最恐怖的记忆。
从此,他便落下了这个病症,虽轻微,但是无法根除。
拉斐尔有些着急,但是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道裴明夏的状况,他手足无措,“那、那我能帮你什么?”
“你——”
裴明夏刚说一个字便断了话音,偏偏此时,电梯突然间往下坠!
极速坠了半米之后,电梯又猛地停住,悬挂在电梯井里,岌岌可危!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令电梯里的俩人被吓个半死,裴明夏更甚,他的童年阴影被彻底勾起,如同被一片灰暗可怖的纱幕笼罩起来……
被一条铁链悬挂在半空的小男孩,一直等待着有人来救自己,可是他等啊等,等到绝望也还是等不到人。
不知过了多久,顶上腐朽的横梁架不住重量,忽然崩断了一小节木头,他整个人连带铁链一起极速下坠!
失重感如飓风将他席卷,正当他以为自己要以头抢地时,那铁链赫然缠住了房梁,他停在了距离地面两米的地方,浑身被勒得剧痛,与阎王爷只有一线之隔。
那是段又冷又黑的回忆,附带着一种抹不去的恐惧感,纵使他不愿想起,此刻,时间空间还是被迫重叠在一起,令他脑中混乱不堪,再次陷进那种极度的恐惧当中。
“呼——呼——”耳边是当年木屋外冷风呼啸的声音。
他眼前迷糊颠倒,分不清虚实,似乎能看见木屋中堆放的废旧钢材,有两个生锈的煤气罐,还有一团枯黄的麻绳,如蟒蛇般盘踞在鼠虫横爬的角落里。
“阿悟......阿悟......”
裴明夏闭着眼睛,蜷缩在电梯角落里,像当初那个六岁的小男孩一样,呜咽着声声呼唤伙伴的名字。
他满心都是当初那种濒临跌落的惊恐,一并而来的,还有那种突然下坠的危机感。一切仿佛卷土重来,无比真实地在他身上重演一遍。
“小夏......小夏?”
隐隐约约中,有把声音闯进了他的耳朵。
“小夏!”
听到熟悉的呼唤,裴明夏徒然从噩梦般的回忆中惊醒,他整个人大喘一口气,才发现是拉斐尔在晃动他的手臂,试图令他清醒。
“啊?”
裴明夏彻底醒过来了,他定定地看着虚空的黑暗,隐约显现出一个人的面部轮廓。
“你得保持清醒,”拉斐尔捧住他的脸。
“嗯……”裴明夏点了点头,神智慢慢恢复,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无助的小男孩,不再困在那间狭窄的木屋里。
他看着眼前的面孔,他知道这是拉斐尔,但他无从分辨,究竟是那句带着阿悟痕迹的“小夏”将他唤回来,还是拉斐尔将他唤回来的。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滴在了拉斐尔的手背上,拉斐尔并不嫌弃,反倒摸着黑,从随身挎带的小包里拿出一方丝帕,细细地帮裴明夏擦掉汗水。
“你很热?”他问。可发现裴明夏的身体在抖,他又不太确定了,“还是很冷?”
“有点虚冷。”
拉斐尔紧张道,“我看你不像没事的样子,真的不要紧?你这个幽闭恐惧症发作起来,会死人吗?”
“就我的情况来说,还不至于。”
“那就好。”
“不过,虽说我这病本身不严重,但我最近睡眠不足、精神状态不好,再加上环境诱因,被困在这个黑暗窄小的空间,电梯有下坠迹象,令我产生程度较深的恐慌……这一系列问题,导致我此时病症加重,就是说......情况不太乐观。”
裴明夏在努力保持冷静,他把自己当成一名需要诊断的病人,理性地分析自己的病症,试图缓解。
但是,他的手仍越抖越厉害,就像得了帕金森综合征,头上汗如雨下。
拉斐尔看他遭罪遭得愈发厉害,替他着急,“那我要怎样帮你?你说。”
裴明夏硬着脖子想了想:“幽闭恐惧症患者只要离开封闭空间,症状就能得到有效缓解。嗯,就目前条件来讲,你可能帮不了我。毕竟,你也不能将这电梯门撬开。”
恐惧是掩盖不住的,他的声线抖动如蝌蚪尾巴,但他用一腔正经背医书的语气,偏偏还以玩笑话结尾,认真中携了几分滑稽。
拉斐尔被他逗得失笑,也舒缓了箭在弦上的紧张,他学着对方那样苦中作乐,“小夏医生,你的意思是,自求多福?”
“也可以这么说。”裴明夏苦笑。
他尝试自我调节、强忍不适,呼吸节奏却很凌乱,胸腔里仿佛有个鼓风箱,上上下下大幅度起伏。再这样下去,他担心自己会休克。
拉斐尔摸摸他脑袋,他强撑了半晌,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就问了拉斐尔一句:“你身体还难不难受?”
“你都这样了,还关心我?”
“身为医生,我有关心身边病人的责任。”
拉斐尔用丝帕揩了揩他的下巴,“我没事,先顾好你自己吧。”
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两个有病的同时被关在一个地方,跟约定好似的先后发病,孤立无援,只能相互安慰。
不正是困在一个孤岛中的两只蝼蚁么?
“电梯可能会下坠,最好的姿势是半蹲,”裴明夏声音沙哑,“但我没什么力气了,腿软。你不用管我,自己将头、后背贴住电梯的墙壁,半蹲着,或者抱颈屈膝,尽量减少危险。”
“我很好,我比较担心你。”拉斐尔莞尔一笑,有几分无奈,“我看你说话都跟断气一样,行了行了,小夏医生,先把你的责任感放一放,省点力气。”
说罢,他脱下自己的针织外套,披在裴明夏身上。裴明夏愣了愣,瞬间被一种踏实的温暖感包裹。
衣服上还残余着拉斐尔的一丝玫瑰香气,带点体温,布料柔软,质地很亲肤,覆盖住因为幽闭恐惧症而发抖的男人。
“我不冷,”裴明夏说。
拉斐尔伸出两条手臂,上面有匀称又强韧的肌肉,显然是男性的胳膊。他绕过裴明夏的肩膀,将人环抱在自己怀里。
“这不是冷不冷的问题,你就别逞强了。”
他轻轻地给裴明夏拍起背来,很慢很慢,极力向对方传递一种安全感。
诚然,他不会医治什么幽闭恐惧症,对于如何帮助病患一窍不通,所以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去慰藉对方。
“你要坚强,”他连声音都放得更温柔了,像淙淙流淌的溪水,“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裴明夏一愣,没好气地说:“你当我小孩儿?”
“不,我当你是弟弟。弟弟害怕了,姐姐不得安慰一下啊。”
“......”裴明夏心想你是哥哥,但没有说出口。
电梯里安静过了头,拉斐尔抱着怀里的裴明夏,哼着调儿,用手掌轻柔地扫过他的脊背,以抚摸的方式,一下一下地顺着,像给一只受惊害怕的小狗顺毛。
刚开头的时候,裴明夏还有些别扭,感觉自己像个被照顾的孩子。但渐渐地,他开始觉得舒服,切切实实因为对方的抚摸而安心不少。
这种感觉很神奇,甚至令他回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
曾经有个人,也以这样的方式安慰过他。
——“小夏!小夏你在哪?”
因为找不到自己的伙伴,阿悟跑了很多地方,他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而当他终于找到了后山的破木屋,一推开门,就看见了悬挂在里面的小明夏。
小明夏奄奄一息。
阿悟看着被吊起来的伙伴,着急得不行,他环望周遭有什么东西,看见角落里有几张破烂的海绵垫,他立马拉过来,将它们叠高放在小明夏的正下方。
——“小夏,你别怕,我接住你。”
阿悟穷尽所有力气去将那铁链弄断。
当小明夏跌落在海绵垫上时,已因为失温而陷入半昏迷状态。阿悟搂住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冻得发抖的小明夏身上,将他紧紧包裹住。
阿悟的手小小一只,使劲在伙伴的背部和胳膊上摩擦,就像钻木取火那般,想要产生多些热能传给对方。
——“小夏,我带你回去。”
——“我走不动。”
——“不怕,我背你。”
回忆与当下交织,裴明夏昏昏欲睡,他嗅着淡淡的玫瑰香气,身上感受着针织外套的柔软触感,似乎暖和了不少。
“小夏,我们很快就会没事的,你再撑一撑。”
半梦半醒间,他两只耳朵里尽是阿悟的声音,可当他抬起头看,视野却一片幽暗漆黑、模糊不清。
恍惚,眼前是拉斐尔的脸。
在过往十几年中,裴明夏曾无数次想象过阿悟长大后的样子,会是怎样的?若是那五官规规矩矩地长,舒展开来......
其实,就跟拉斐尔这副长相差不多。不,就是一模一样。
有这么一两秒的时间,裴明夏不那么清醒,恍然觉得拉斐尔与阿悟的脸重合在一起,两张面部轮廓渐渐相融,就像完美嵌合在一起的两张照片。
“阿悟,是你吗?”他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