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我隔壁的杀手先生》的主角是裘世焕江彧,是作者往生烟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江彧他发现自己的隔壁竟然住着一个杀手,但是这个杀手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属性:穷苦画家(有隐藏属性)攻(26)x财阀贵公子杀手受(18)
《我隔壁的杀手先生》精选:
双手举过头顶。在脑门随时随地都可能钻上一个致命小孔的心理恐惧中,他微微抬起了下巴。
脖子划过一滴冷汗。
喉结动了动。
“太子爷。”
“嗯?”
骑在身上的人歪了歪脑袋。
“您来19区微服私访,应该不是为了给裘会长送两具尸体当见面礼的吧。”
裘世焕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手里的螺丝刀纹丝不动。
笑容渐渐加深。
“见面礼?听上去还不错。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很想试试看呢。”
“我可没招惹您啊。”江彧浑身一颤,止不住干笑几声,“要是真想选礼物,您大可去商场挑点实用的,不是更尽孝道?挑我这种有点儿年纪的男人,嘶——委实不像什么好主意。”
裘世焕咬着嘴唇笑了,他没有理会江彧的狡辩。
“大叔,为什么害怕我?我没有对大叔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太子爷,你位高权重,说一不二。可兔子也怕老虎啊。所以,我怕您,天经地义。”
“别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应付我,大叔。”裘世焕大腿猛地用劲,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腰身。他们几乎是贴着彼此的耳朵说话的,“你是不愿意说真话,还是以为我很好骗?”
哪儿敢啊。
江彧用眼神简单示意。
“太子爷,您看到自己手上拿着什么了吗?”
“啊,这个啊。”裘世焕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眼睑微微收缩,“我不会捅进去的。不过这东西可不长眼睛。大叔你可得乖乖的,别动哦。”具有煽惑力的嘴唇快要碰到江彧的耳廓,“——嗯,呼吸,心跳,瞳孔大小……你还是在害怕我,为什么?”
江彧深吸了一口气。
他非常,非常不想回答对方的问题。
“太子爷,您知道在我看来,您干了什么吗?”
“说吧。”
“您杀了个人,一个女人。而我是唯一的目击者,您的两位保镖又来追杀我。我没法报警,因为没人会站在我这边。现在,您用螺丝刀对准我的脑袋。只要失手一下,管他是蓄意还是无意,我都得去见江家的列祖列宗了。太子爷,命就一条,想买也买不着。我很难不害怕。”
裘世焕和善地看着他。
“大叔担心我会杀掉你吗?”
“担心。”江彧咽了口唾沫,“太子爷,我没亲没故,还欠着这个月的房租水电。我要是死了,房东肯定第一时间变卖家当,拿去抵我的房租。估计也没人给我报案,就是一无头尸体。你说,死了都没人收尸,连个荒郊野岭的坟头都买不起,多窝囊啊。”
“大叔,真过分。”裘世焕眸光盈盈,活像受了什么委屈,“你我无冤无仇,我才不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你又为什么杀那个女人?”
“女人?”裘世焕皱起眼角,疑惑道,“大叔说的是哪个女人?”
果然不是第一次作案吗?
“你今天从车上丢下来的那个。”
“啊——她啊。”太子爷思索片刻,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TP杰西,这个女人有印象吗?”
TP杰西,著名八卦杂志红鼻子早些年的常客。
江彧以前在垃圾桶捡到过,说TP杰西早期是靠着一张大尺度照出道的。
后来,她勾搭上不知名金主,就辗转数地帮人家录专辑。
人没红起来,绯闻倒是铺天盖地。
“有印象。一个歌手,名声……倒不太好。”
“对。看来,大叔的脑袋还没彻底锈掉嘛。”
江彧无视了他明目张胆的挖苦。
因为一想到被杀的女人,他就有些不敢置信。
“那人是TP杰西?我听说她五年前因为吸毒被抓了。她应该还在联邦中央监狱服刑。”
“别把19区想简单了。这是哪儿,犯罪天堂,枯草丛生的伊甸园——发了霉的烂桃子。19区是个多好的去处。人人向往,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杀了人,犯了法,只要看到一点蝇头小利,司法部门就会变着法保住你的隐私,你的自由,甚至不惜买通证人,编造证据。”
裘世焕的手指伸过去,按了按江彧的眼眶骨。
他没能躲开。
但裘世焕也没伤害他。
只是,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引诱他堕落。
“大叔,你说。犯了罪,不用偿命,多划算的买卖啊。”
“你在说谁?”
“什么?”
江彧盯着他微微颤动的瞳孔。
说这些话的时候,江彧看的出来。
太子爷,其实并不高兴。
裘世焕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谁都一样,大叔。不管你痛恨什么人,19区就是一颗蛀掉的牙齿,你不能指望它康复,即使你想要共存。它依旧会慢慢腐蚀你的神经,直到你不得不将之拔除。”
“你恨她?TP杰西……对你做什么了?”
裘世焕并不急着回答问题。
“她从监狱把自己保释出来以后,还想着往上爬。可惜,那些容易成瘾的玩意早就把她的嗓子折腾坏了。啊,她野心不死,依然想要另谋他路。我老爸就是一个很好的跳板,如果她再聪明点就好了……”
江彧深吸了一口气。
这可是裘家的家事,他要是真听了,能活着走出这扇门?
“——她是我未来的继母,或者说,老爸的某个情人?大叔喜欢哪种说法?”
“随你高兴……”
“只不过,她不太安分,也不肯安于现状。在确信老爸对她没什么兴趣后,她就渐渐将目标放在了我身上。你能想到,当她浓妆艳抹,吊带,渔网袜,里面什么都没穿,借口顺路去公司,死皮赖脸上了我的车。”
裘世焕皱着眉头回忆着,这或许是江彧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负面的情绪。
“她有一句没一句和我搭着话,却在驶进小路后抚摸我的大腿。她问我‘感觉怎么样’,又试图亲吻我的脸颊。”
“然后你就杀了她?”
裘世焕耸了耸肩,很高兴地接下话茬。
“是的,我划开了她的喉咙。”
“为什么。”江彧看着他,“你不担心自己父亲生气?”
“老爸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呢,犯不着为她大动干戈。”裘世焕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如果大叔硬要问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因为那一刻,我觉得她,好可怜啊。”
***
不能妄下定论。
裘世焕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
没有必要,他们没有必要去相互理解。
既然不想杀他,又为什么要和他就这种无意义的事上纠缠?
想不明白。
用完最后一枚游戏币,沿着回去的路往出租屋方向走的时候,江彧一回头,还是能看到两个保镖远远地跟着。
这条街很脏很脏,路灯都是破的,墙上黑广告都快贴的没地方了。
什么寻狗启示寻人启事里,还有人剪了几张报道。清一色说的都是一个性侵幼女的财政委员,被顶头上司保释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他又瞄了一眼旁边抱着兔娃娃的太子爷,俯下身,一脸亲善地问道。
“太子爷,您这是要跟我去哪里啊?”
“我要回家。”
“哦,回家啊。怎么不开车?”
“我要住的地方就在附近。”
江彧这会儿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那您……之前开的车,怎么办?”
“不用担心。父亲会叫人提回去的。”
江彧更摸不着头脑了。
“太子爷,我问一声啊。”
裘世焕没看他。
“问吧。”
“您……住哪儿啊?”
“你隔壁。”
江彧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隔壁?
……怎么会这样。
他的脑子忽然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太子爷,我多句嘴,您别介意啊。”
“你说。”
“这地方治安不好。三天两头闹人命呢。”
“我知道。”
“还有开舞厅的,噪音特别大。您看我这黑眼圈,都快到下巴了。”
“我知道。”
“房东也不负责任,东西坏了得自己找人修。房间也小,还闹鼠患。”
“我知道。”
江彧倒吸一口凉气,他算是真没明白裘大少爷想干嘛。
“那您是来……体验生活的?”
裘世焕抬起头,刚想回答这个问题,肩膀就被一个行色匆匆的灰西装男人撞了一下。球鞋在上街沿一崴,膝窝一软,后脑勺直往地面砸去。
江彧眼疾手快地拉回太子爷的胳膊。
他回头剜了男人一眼,发现对方还是埋头往前走。
两个保镖想把那人拦下来,结果裘世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分点。
那男人看着有点年纪,戴着毛毡帽和口罩,脸裹得特别严实,所以没看清路。
他走的也很匆忙,连头都不回,生怕别人发现自己似的。
“什么人啊……”
江彧转过身想问问太子爷有没有事,可一扭头就看到对方站在原地。
整个人跟瞻仰十字架的虔诚教徒一样,狂热地凝视着血红血红的夕阳。
然后,他异常开心地笑了。
“太子爷?你笑什么呢?”
“想到高兴的事情了,大叔想听吗?”
江彧光是听着就有不好的预感。
“……不了。”
***
到出租屋底下的时候,裘世焕刻意打发走了保镖。
他跟着江彧上楼,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前。
江彧抓着抖个不停的手腕,将钥匙插进了锁孔。
没有转动。
他朝着右手边扭头,一脸赔笑。
“太子爷,怎么不进去?”
裘世焕拿着钥匙,倒是一点开门的动作都没有。
他垂着脑袋,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大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彧后背上的冷汗开始冒头了。
手按着门把,要是出什么状况,往前一推就能进去。
“您、您问。”
裘世焕转动脖子面向他,蓝眼睛像出现应激反应的猫一样,微微瞪圆。
那张精致面孔上虚情假意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
“你不是很喜欢打游戏吗?”
“啊?”
他听谁说的?
江彧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太子爷,您别乱说。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打游戏。”
“是吗?”
裘世焕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他的回答。
“当然,我一打游戏浑身就冒汗,心悸。”
“那——为什么在游戏房,会输掉?”
“什么?”
他有在听自己说话吗?
“大叔,你不是很喜欢打游戏吗?为什么——”
裘世焕又问了一遍。他把钥匙放进口袋,身体侧转过来,极强的压迫感裹挟着沉稳的步伐。
江彧的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了浑身是血的TP杰西。
心底的恐惧终于压制不住了。
把手向下重重一拧,整个身体做出的唯一危机反应就是冲进玄关。
然后以最快速度回身关门——
下一秒。
江彧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
满是戒指的修长手指一把扒住门缝,还不等他使上力气,一股堪称恐怖的外力直接推开了门板。
把手磕到了江彧的脑门,撞得他一头敲到台阶,浑身都开始发懵。
他什么也顾不上,拼命后退,指甲都快在地毯上抓断了。
“为什么要住我隔壁!为什么,为什么要跟着我……”
“大叔,你会错意了吧?”裘世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我是你的邻居啊,所以我出于善意来打个招呼,很奇怪吗?”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大财阀的儿子,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
“为什么不可能。”裘世焕蹲下来,近距离观察着他,“老爸和生意上的伙伴起了点摩擦,为了避免我受到牵连,让我到这种地方来不是很正常吗?所以,不要那么害怕嘛,大叔。”
“不,不可能……”
裘世焕叹了口气。
“看来你真是,喝酒把脑子喝糊涂了……”
忽然,江彧的脑袋里一阵刺痛。
他本能地夺过鞋柜边的酒瓶就往喉咙猛灌。
江彧知道自己记不起来,这些年来的酒精否定了所有的过去,它们像某种游离的无形电波一样,总是在头部受创的时刻干扰他的思绪。
而只有酒,只有酒才能缓解沉疴。
“报警,我要报警……”
江彧抖索着掏出手机,手指一边痉挛,一边迫切地想要拨通号码。
裘世焕放任他挣扎,手揣口袋瞧了眼周围。
这么大的动静,邻居却没一个站出来。
“大叔,你可得好好想想,该和接线员说些什么啊?”
江彧被他一提醒,手顿在了半空。
“——告诉他有人想要杀你?确实,一个很吸引人的手段。可如果他问你,‘对方是谁’。你会回答吗?很显然,大叔,你不会,你不敢。现在连你的邻居们都对你的生死毫不关心。”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涌动着傲慢,“你死了又怎么样?19区一天得发生多少失踪案啊。光是听,大家就听得腻烦了。”
裘世焕从他指尖不费吹灰之力地夹走手机,看也不看,反手丢进了遍生苔藓的鱼缸。
刻薄的年轻人离得很近,所以那讥嘲的口吻也咫尺之间。
“所以,你该向谁求救呢?——谁都不在你身边,谁都不会来救你。”左手指节轻轻抚过江彧的脸颊,宝石的棱角在皮肤表面擦出一道道红痕,“大叔,说点好听的,说点我爱听的。”
江彧颤抖地捧起对方的指尖。
他啄吻上去,万分焦渴,万分慌乱,真情得让人止不住发笑。
“很好。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不过,看在我玩得很开心的份上。谢谢你,大叔。”
“我们后会有期。”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江彧再没见过裘世焕。
偶尔忙完了活,他就沏杯麦茶,歇在凳子上看新闻。
几天下来,也没发现哪一家媒体正式报道了TP杰西的遇害事件。
而他隔壁的太子爷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连送牛奶的人都按不开门。
作为邻居,江彧就只能被迫签收。
但他始终没有等到牛奶的主人,只得赶在过期前喝掉。
江彧乳糖不耐受,几口下去,能在马桶间蹲一晚上。
可在19区,牛奶是奢侈品。他小的时候,连一口喝不起,实在不忍心浪费。
与此同时,他的工作也有了新的进展。
一个威尼斯画派画家三天前在中央医院脑中卒病逝了,心电图刚停,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幅画作《睡狮》就炒到了天价。据说连仿冒品都极其畅销。
不过,考虑到联邦近期打击力度很大,他们还是得小心行事。
为了躲避有关部门的审查,他们特意购进了一台大型印章加工器,挡住了上锁的工作室。
《睡狮》的画面中央是个白皮肤的富态女人,她趴在桌上静谧如睡姿。手边是一杯被老鼠碰翻的葡萄酒,女人嫣红的唇色像滴着淋漓的鲜血,墙纸覆了一层灼目的金箔。
而血迹是喷射状的,或许是利器从女人的后背有心抽离,却无心将死状停留在了这一刻。
这段时间,江彧一看到这幅画,就不可控制地回想起TP杰西。
仿佛她就是画中安详的殉道者;而他,就是那只觊觎葡萄酒的老鼠,在水槽和食物残渣边徘徊的目击者。
可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
就好像喉咙拟不出人类的语言。
就好像嘴巴被封住了。
他连轴加班,一睁眼就得对着这副血腥的画作。
江彧不得不承认,《睡狮》很大程度影响到了他的梦境,他的精神状态。
他梦见夜路,梦见自己疑神疑鬼。
熟悉的道路总是凉飕飕的,天顶上的阴云厚得像要打雷。
江彧也有了一个新习惯。
他越发在意周围环境,越发警惕。
如果环境中出现任何不确定因素,江彧都会下意识避开。
当然。他再也没在回去的路上见过太子爷的跑车,也没听说过TP杰西的消息了,就像石沉大海。
一个人,一具尸体,现在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太子爷真的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吗?
答案是,没有。
当江彧满头是血的从床上跳起来时,胳膊已经复位,半张脸的伤势都做好了缝合处理,贴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纱布。
纱布上贴着几张小动物贴纸。
他拉过枕头垫在背后,费力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太子爷忽然闯进他的房间。
看得出来,对方心情很好。
然后他揍了自己一顿。
鬼知道为什么。
脚底板蹭过干燥的床单,移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脑袋伤成那样,江彧可不敢大幅度动作,只得慢吞吞爬下床。
他戴上手套,收拾好地上的烟头和当天的床单,扔进焚化袋里。又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客厅,叹了口气。
这样看来,要处理的东西比想象的还多。
江彧趴下来,往烟灰缸和地板喷洒一种没有贴标签的试剂,在确认有蓝色反应后擦上一层漂白粉。
当确认没有别的痕迹遗漏,就立刻将焚化袋放进三楼焚化炉。
等一切就绪,他返回房间,揉着酸胀的眼睛一路走到洗手间,看了看镜子里一脸憔悴的自己,又看了看水池里一件没洗的雨衣,一件黑色运动服。
肌肉感相当强的胳膊就这么撑在水池边,近距离观察着脸上的变化。
因为失血,他脸色又灰又白,衬得黑眼圈更重了。
江彧摸了一圈下巴,胡渣跟猫舌头一样舔得他手心微痛。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转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覆住面孔,滋润着脸上干涸的血迹。
江彧轻轻扒开眼睑,里面的红血丝密得跟蜘蛛网似的。
他叹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真的要交代了。
要不要把太子爷的行踪卖出去?
裘老板叱诧风云那么多年,不共戴天的政敌,少说也有十多个。
要是真有人透露行踪,肯定少不了中间人。
江彧用毛巾草草擦了一圈脖子。
他一边开始清洗那两件染着大量红颜料的衣服,一边出神地想。
要真把裘世焕给供出来了,还能活吗?活得成吗?
——要不,找个便宜的地方搬走?
不现实。
指尖忽然一痛。
江彧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手指从肥皂水里抽出来。定睛一看,却发现指头上多了一道血口子。
他疑惑地翻开皱巴巴的袖子,居然直接摸出了一把夹藏的菜刀。
见状,江彧立马擦干周围的水迹,吮住手指,将菜刀拍到一旁的架子上。
倒霉。
真他娘倒霉。
想搬家,可搬家要钱。
他哪儿来的钱啊。
合同都还没到期,现在就走,势必得付违约金。
一件顺心的事情都没有。
这时,门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别催了。”
说不定又是来送牛奶的。
江彧弯腰吐掉嘴里的泡沫,连忙漱了两下口,急匆匆跑出去应门了。
结果门一拉开,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有着天使面容的少年拎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满眼期待地望着江彧。
仿佛太阳都沉浸在他的笑容里。
“早上好啊,大叔。你今天起得真早。”
江彧顿时觉得头有点痛。
***
裘世焕带了不少食材过来。
洋葱、泡菜、土豆、五花肉、葱姜蒜和各类佐料。
还有两大盒鲜奶。
新鲜的蔬菜和肉类都是别的区才供应的。
所以,要是想在19区这种只有压缩饼干、泡面和烤白馒头的地区买到,恐怕价格不会便宜。
江彧越来越摸不清他想干什么了。
见他一个人提着这么大袋子东西往桌上搁,江彧都忍不住帮他拉开冰箱。
“太子爷。”
“嗯?”
“你带这么多东西,敢情不是来慰问伤情的吧?”
“是来关心大叔的——这么说的话,大叔会不会高兴?”
“您不来也没事,我一样高兴。”
裘世焕看他一脸敷衍,立马就不开心地撅起了嘴。
不过很快,目光就落在还在滴血的伤口上。
“大叔,你受伤了。”
“刚刚划到了。”江彧用另一种手挡上伤口,“一会儿我去贴个创可贴。”
“锵锵——”一个亮黄色的东西在他鼻尖上碰了一下,“大叔看看这是什么。”
江彧抓下来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大橘猫的卡通创可贴。
他忽然想起自己脑袋上的纱布。
估计也是太子爷贴的。
真搞不明白,太子爷又是动手揍他,又是替他处理伤口的。
到底想要什么呢?
还没等江彧拆开,太子爷又一把从他手里抢了回来。
“太子爷,你这是干嘛呢?”
他没和太子爷争,反倒是哭笑不得。
“我来帮大叔贴。”
“哎哟,这种小事犯不着。真犯不着。”
“我来——”
不得不说,裘世焕的五官相当出众。
眼窝深凹下去,右边眉毛到了末尾自然截断一道,眉尾还是略略上挑着的。
他鼻梁又高又挺,面部流线走向呈标准的中欧风格。嘴唇总是抿着,似笑非笑,浑身上下泛着一股刀片一样锋利的气息。
尤其是他专注于某些事情的时候,睫毛偶尔会轻颤一下。
他的指腹也很柔软滑嫩,光凭触感就知道,每一根手指都保养到了最佳状态。
小小的创可贴从一侧卷上手指的时候,还引来一丝些微的痒意。
江彧的另一条胳膊下意识开始找寻支撑点,他往后一撑,却直接按在黏糊糊的砧板上。
手指触到了一把菜刀。
他鬼使神差地攥紧了刀柄。
背后渗出冷汗来。
“发什么呆呢,大叔?”裘世焕垂着眼眸,像是根本没在注意他,“贴好了,喜不喜欢。”
脖子。
对准脖子。
动脉。
喉管。
什么都可以。
江彧感觉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大叔,说话啊,喜不喜欢?”
裘世焕似乎很不喜欢沉默。
他一把抓起贴着创可贴的手指,在江彧面前展示着。
猫脸憨态可掬。
女人的死状安详。
圆亮的眼睛瞪得老大。
她的眼睛紧阖,看不见瞳孔扩散,看不见斑点。
啃着毛线球,在地上做出兔子蹬的姿势。
女人浑身是血地瘫软在地,趴伏下去。喉组织被拉扯出来。葡萄酒在指尖荡漾。
他画不出来。
他画不出女人的死状。
他画不出血液喷射的角度。
他的灵感枯竭了。
“喜欢。”
捏到发白的手指渐渐松开。
“我很喜欢。”
声音消失了。
见鬼。
他刚才在想什么?
江彧立马把菜刀推远,避免类似的念头又出现。
“啊——想吃泡菜汤了。”裘世焕忽然仰起头,眨眨眼睛,“以前我在23区很经常吃到,但是自从到了19区以后,连一口好吃的都没有尝到。”
江彧还没从刚才的劲头里缓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镇定。
“太子爷,对我撒娇没用。我有什么办法。”他打开冰箱,弯下腰递过去一瓶冰牛奶,“喏,你的牛奶,下次别再让我签收了,我最近上夜班,每天早上都被叫醒,可难受了。”
“哇!谢谢大叔——”裘世焕原地跳了起来,一下子环住了江彧的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嘴唇就贴在他耳朵边,“大叔,我想吃。想吃泡菜汤,好想吃好想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江彧被他对着耳孔吹了一口气,是真的顿时就没了反抗的心思。
***
江彧最终的去处还是厨房间,他一边系上围裙,一边让裘世焕自己看会儿电视。
等着开饭就行。
女播报员坐的端端正正,音量调大了几格。
天气热,屋子里又没装空调。
裘世焕就穿了条男式短裤,腿部皮肤细腻得反光。
他盘着腿坐在地毯上,一边喝冰牛奶,一边吃洋葱圈。
江彧正在刨土豆。
小炒锅里,切整的五花肉滋滋地渗出酥油。
油温一上来,蒜片和大葱的香味用不着煸炒,便满屋皆是。
他停下刨土豆的手。
五花肉缩得紧致柔韧,肥瘦相宜。
炒锅颠了没两下,一阵泡菜下锅的油声溅起,香味差点从鼻腔溢出来。
他立马把东西盛进汤锅,加入其他佐料,而后合上锅盖。
就在这时,早间新闻重播也开始了。
【近日,一位市民在百树公湖周边夜跑时报案称发现一具尸体。】
【经警方核实,死者为男性,57岁,是先前由区财政部司长保释,但下落不明的委员乔迎生。于上周日下午三点其家人以失踪为由报案。】
江彧撕开酱料盒的手停了下来。
【经调查,乔迎生失踪前曾去过一家不具有营运资格的俱乐部。】
【警方赶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但仍能够在现场找到近期活动的痕迹。】
【从建筑内部的设施,及残留物显示,警方推测,这很可能是一个非法监禁女性,人口买卖,并使用违禁药物控制她们的非法俱乐部。】
【目前,此案受到了各界的高度关注。】
江彧忍不住抬头看向电视机里的画面。
上面放出好几张建筑内部的照片,墙上凝结的血块,还有散落一地的成人玩具都被做了马赛克处理。
最后,则是乔迎生生前的一段录像。
录像里,乔迎生鬼鬼祟祟地接近了俱乐部,他在和门口的什么人交谈。那人拉过他,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很快将他迎了进去。案发时他穿着一件灰色大衣,整个人裹得相当严实。
江彧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然看向了正在喝牛奶的裘世焕。
对方背对着他,纤长的指尖沾到了一点食物的酥脆碎屑,无意识地放到口中轻轻吮含。
一瞬间,江彧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将对方和昨夜的疯子,或者杀死TP杰西的凶手联系起来。
迷惑性的外表让人怎么也想不到,皮囊之下,还隐藏着更深的、更无法摆脱的黑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