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gl小说《春夜已逝》的主角是纪一澜汤霈,是作者霍毓沉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春夜已逝小说主要讲述了:纪一澜她没有想到再次见到汤霈竟然是在这个地方,她之前就觉得汤霈这个人应该是属于自由的。
属性:你一定会幸福的。
《春夜已逝》精选:
纪一澜没有想到,再见汤霈会是在这样的夜色里。
四月的锦城天蓝如洗,梨花已经开到迟暮,却不减春色深深。纪一澜回到阔别的故国,不知怎么没有选择回首都的家,却首先降落在锦城。一一地见过故友,那种隐微的空荡感又袭上他的心头,他似乎徒劳地想要想念一些什么,却寻不到头绪。夕阳不温不火的光透过渐浓的乌云懒散地洒落在他脚边,顶层公寓的客厅空旷得像是一种无端的嘲弄。纪一澜点开微信聊天页面,给发小许奕阳发来的“太后和老爷子出国今晚兰亭老宅开pa速来”回复了一个“马上到”,带上陪他多年的那台哈森出了门,把一地昏昏斜阳反锁在一片寂静里。
兰亭坐落在半山,许奕阳家有罗马式廊柱和宽敞的露台,可将绕城的锦江和全城的风景尽收眼底。纪一澜想,他不过是职业病发作,想去拍拍夜景罢了。
夜色弥漫开来,锦城多夜雨,纪一澜刚把车开上兰亭那条法桐掩映的主道,就下起了细细的夜雨。
但这轻飘飘的夜雨不足以减损一场夜宴的热闹,纪一澜到达时,庭院里正架着烧烤架,火光和烟气在庭院中隔出一片干燥的空间。许奕阳的父亲许琰是本市著名的文化商人,许奕阳虽然不是什么荒唐二代,但长在充满爱的环境里,性格难免有些跳脱,平常在这座宅子里更常见的是各类复古沙龙,如今虽然来的大多是文化行业的宾客,这几个烟火缭绕的烧烤架却有一点微妙的滑稽。
纪一澜和许奕阳见了一些朋友,胡乱吃了一点东西,那种空茫的焦躁感又默不作声地攀上他。
纪一澜想,可能是烟熏火燎太闷,于是他抛下整晚一直笑得很有几分傻气的许奕阳,往二楼的露台走去。
汤霈此时本来应该留在家里,却在傍晚离开学校时被顾兮琏逮个正着,要求汤霈出去散散心,别整天只浸在书堆里。
听说是来兰亭许家,汤霈以为这还是一场往常那样的茶会沙龙,没多想就应了下来,谁知许先生和柳教授出了国,茶会沙龙变成了烟熏火燎的露天烧烤会。她对许奕阳没有恶感,也觉得这样的热闹颇有烟火气,但汤霈依旧无法融入他者的热闹。她告诉顾兮琏自己需要去一下盥洗室,就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站在露台边的廊檐下,暂得喘息。
汤霈点燃了一支烟,火光在潮湿的细雨夜里明灭,她靠着二楼的露台望向灯火与渔火交融的江岸,在烟草干燥的味道里找到一点可怜的心安。她不喜欢热闹,也不太能忍受巴山夜雨滞涩的潮湿。她笼着火光眺望夜色深处,雨水缠绵地不懈地融化着山下的工业灯光,让她莫名想起莎士比亚的一首诗。
“当我看到岁月落下重手
掌掴逝去年代骄傲的奢靡;
曾经高耸的宝塔如今被齐根斩断,
而大人物无法挣脱凡间的怒气;
当我看到饥饿的海洋
取得对海岸堡垒的优势,
或者坚实的土壤战胜了流变的水域;
丧失在积累而积累在丧失;
当我看到如此流变的现实,
甚至“现实”本身都在丧失意义,
毁灭让我辗转深思
……”
纪一澜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样一个汤霈。
雨打湿了城市尖锐冷漠的霓虹,光落在江水里,飘荡绵延,透出一点前现代的湿和软,但汤霈却似乎与这缠绵的夜景格格不入。
她穿了墨绿色的礼服裙,细细的肩带被她的肩线和锁骨撑起一个美好的弧度。她比七年前还要更瘦,长卷发被她揽在耳后,她指尖闪烁着一簇火光,懒洋洋地倚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却很锐利。
这样的汤霈,纪一澜不曾见过。这不是那个在深夜里无声流泪的汤霈,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轻轻笑的汤霈。
此时的汤霈是这雨夜里最浓艳也最寂寞的一抹,她不属于任何人,也拒绝一切窥探。
纪一澜没有兴致拍下这样冷寂的美人,他知道这无需借助影像来帮助他记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走进这场艳寂。
他刚轻声地开口准备叫出那个曾经熟悉的名字,身边却被扬起浅浅的风,穿着白色洋装的女性径直快步走向汤霈。
“霈霈!”她急急地叫汤霈,在看清汤霈指尖的烟时语气变得有些凶:“不是说好不抽了吗?”
汤霈似乎是有些无奈地垂眸笑了一下,红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纪一澜看不真切,他只看见汤霈熄灭了那支细细的烟,耳边的耳坠一闪而过耀眼的冷光。他听见汤霈有些无奈地解释“这是薄荷味的”,声音在热闹的夜里有些模糊。
“下不为例。”那白裙的女性长得颇带一些稚气,也比穿着高跟鞋的汤霈矮上一些,汤霈似乎此时才被柔润的夜雨染上一点柔和,顺从地从手包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表示此类物品任由对方处置。
“这还差不多。”白裙黑发的姑娘接过“违禁物品”,一只手攥着它们,一只手牵起汤霈从另一侧的旋梯下了楼,丝毫没有察觉阴影里的纪一澜。
纪一澜看着汤霈的背影,短暂的,像是失语,又像是失重。
顾兮琏哪里想到许奕阳搞出一场露天烧烤,但食物很好吃,于是她暂且接受了这滑稽的场面,把主菜到甜点每种都品尝了一下,才上楼准备带走汤霈。
汤老师从来不喜欢吵闹,所以她只是半饱就上了楼,不想让汤霈等太久。她没有忘记今晚的主要任务是带刚做完一个课题的汤老师放放风。
顾兮琏和汤霈告了辞,走出许家宅子,顾兮琏却没有直接走路回家,而是跟着汤霈往停车场走。“霈霈,”她说,“刚刚我妈妈打了电话,今晚去我家住吧。”汤霈点头答应,和顾兮琏一起上了车,又给顾兮琏系上安全带。
雨很细,法桐茂密,所以地面还是很干燥,路灯昏黄的光照进来,勾勒出汤霈挺直的鼻梁和为了晚宴而选的宝石红的唇色,显得颇有些冷傲。她和汤霈在伦敦相识,一起读完了PhD,又一同回国任教,顾兮琏一度认为汤霈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直到那个雪夜汤霈背着顾兮琏前往医院,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顾兮琏才开始认真审视汤霈,才渐渐发现,汤霈的冷只不过是她的外壳。
顾兮琏是早培班里的小天才,20岁就前往伦敦读理论物理博士,父母虽然不放心,但耐不住顾兮琏坚持,还是让她独自前往英格兰。那一次若不是汤霈发现异样打开了顾兮琏的房门,恐怕缺乏生活经验的天才顾兮琏早就已经死于食物中毒和过敏反应。
虽然是个乌龙,却不妨碍顾兮琏从此和她亲近起来。顾兮琏有一种小动物的直觉,作为她理性和缜密的飞地,在寻觅真理和宇宙真相的余裕里,寻觅着人的善意。顾兮琏的父母也感激汤霈五年来对女儿的关照,得知汤霈的家世后,更是深感怜惜。顾兮琏的母亲苏瑾已经把汤霈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
苏阿姨很善良,汤霈觉得她很像“妈妈”,对她很好,她才是应该觉得感激的那一方。
短短五分钟的车程,话痨顾兮琏已经播报完了今晚的夜宵食谱,说得晚餐没吃多少的汤霈竟也生出食欲。
顾家的前院没有常见的大草坪和喷泉池,而是一个长满蔷薇科植物的花园,由苏瑾精心打理了十余年,院墙上此时正盛开着浅橙色的甜梦和洁白的波莱罗,打着花苞的罗衣的花枝缠绕拱门,过不了几天,穿过这道拱门就会像是穿过如云似雪的粉紫色的梦。
汤霈的梦里常有这样一座花园。
但她一直十分分明地明白“想”和“能”的区别。
大厅的灯为顾兮琏和汤霈留着,苏瑾亲自下了厨做了一桌菜,还为汤霈做了兔子豆沙包。她似乎总是在替汤霈被迫的早熟感到遗憾,总是为汤霈准备一些孩子气的东西。
而汤霈喜欢那些企鹅饭团、小熊蛋糕、兔子豆沙包。
而汤霈为此感到一些橄榄一样的幸福。
顾兮琏循着香味踏进厨房,颇不沉稳地扑过去挂在苏瑾背后,说着“妈妈我们回来啦”,洋装皱了也毫不在乎。
汤霈也被这一室甜蜜温暖的气息感染,轻轻地跟着顾兮琏说了一声:“我们回来了。”
苏瑾嫌弃地把顾兮琏扒拉下来,细细打量了一下汤霈,语气里有汤霈不曾在自己的母亲口中听过的温柔的责怪:“霈霈怎么又瘦了。”
汤霈垂下眼眸,冷傲的艳色收敛起来,显出一点认错的柔顺,小声地说:“最近太忙了。”
顾兮琏也搭腔:“汤老师最近真的太累了。”
苏瑾无奈地笑笑,一左一右牵着顾兮琏和汤霈出了厨房,打发两人先去洗澡再下楼吃东西。
浴室里温热的水汽弥漫,汤霈洗掉了妆,水珠顺着她的眉骨滑落,冲散了她的冷和艳。水汽氤氲里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又看到当年那个汤霈,无助的,无能的,在深夜里无声地痛哭的汤霈。
她像是无法忍受,伸手抹去了镜子上的水汽。于是她的眉眼又变得分明,分明已经与十年前那副怯弱的样子很不相同了。
如今的汤霈舒展,从容,艳和冷都成为一种心安理得。
如果说那时的汤霈是一首韵脚刻板的带着英伦雾气的十四行诗,如今的汤霈则是一行俳句,乍即乍离,留下令人心折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