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思绪万千》的作者是高台树色,该书主要人物是唐错唐绪,思绪万千小说讲述了:唐绪他觉得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选择,所谓命运,就是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吧,他开始怀念当初的他们。
属性:他还是牵住了那个男孩的手。
《思绪万千高台树色》精选:
这大概是唐绪上过最力不从心、甚至觉得自己有悖师德的一节课。明明电脑屏幕上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内容,今天却好像都在变着法地又蹦又跳,弄得他思绪混乱,又烦又躁。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将粉笔扔在课桌上。尽管现在已经有PPT,老师完全可以不动笔地完成整节课的讲解,但他依然每节课都会写一些板书。被扔下的粉笔没能落住,在讲桌上滚了几圈,啪唧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两节,还摔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碎屑,毫无章法地散在周围。
图省事反费事,唐绪只得弯身捡起。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今天教室里不太一样。
往常的课间,学生们接水的接水,上厕所的上厕所,就算没什么事也出去转个圈,干什么是次要的,主要是去放个风。但是今天,底下的同学却没什么动的,一部分围在何众周围,没过去的,也大多张望着那边,侧耳听着那边的谈话。
唐绪听见了几句,他们是在询问唐错的情况,为什么没来上课,是不是心情不好。
看来唐错确实人缘很好。
他心里又因着那你一句我一句的关心生出了些波动。于是他放下手中的粉笔,拎着手机靠在一边,给家里的人发了条消息,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何众刚抱着一摞作业本走上讲台,放在桌子上以后凑到他身边,将声音压得很低问他:“唐老师,错错没事吧?”
他抬头看了何众一眼,摇头,又瞥了眼还没收到回复的手机,说:“没事。”
“哦,”跟自言自语一般,何众嘟囔,“那就好。”
快上课的时候,唐错才回过来了短信。
——我回家了……今天晚上我爸妈就回来了,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回去的,真的。
没过两秒,又进来了一条短信。
——真的是我爸妈要回来。
看过这条短信,唐绪的脑海里都已经自己描绘出了唐错那张真诚认真的脸。他心中微叹,到底还是跑了。
课间的五分钟很快过去,他只来得及回复了短短的一句话,就又将半截粉笔捏在指尖,继续没有讲完的内容。
而唐错正站在地铁站里等地铁,手机亮起来,他忐忑不安地瞄了过去,害怕多于期待。他拿不准唐绪的态度,但他摸了摸额头,觉得事情好像并没有他预想的那样糟糕。
——下课我给你打电话,要接。
滴滴的两声,地铁门开了,唐错上去走到两节车厢的交界处,找了个小角落靠着。地铁起步,拉着人们远离了这个站台。
唐错又打开短消息的界面,一字一字地去读这句话,阅读速度慢到可以在心中将每个字都以规整的小楷一笔一划地描摹一遍。
打开手机设置,确认手机的铃声设置成了响铃和振动,再确认电量,百分之七十四,唐错这才放心地将手机揣起来,抬头捕捉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广告牌。
当最为隐秘的秘密被暴露以后,大抵都会经历这样一个阶段,天塌地陷般的惊惶,世界末日般的恐惧,再然后,便是平静了,一种能漫到地老天荒的平静。
唐绪的电话来得很准时,几乎是在五十一分钟之后,手机便响了起来。那时唐错还在地铁里经历漫长的换乘,北京太大,路途太遥。
“到家了吗?”
周遭有些嘈杂,唐错将手机略略贴近了耳朵一些,让唐绪的声音离他更近:“还没有,马上就要到了。”
“嗯,”唐错顿了顿,说,“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消息,知道吗?”
唐错在拥挤的人流中应下来,又挤上地铁:“唐……老师,地铁里人太多了,我……我先挂了啊。”
等挂了唐绪的电话,唐错才觉得自己的脸被手机焐得发烫。
还是有些难以面对的,他沮丧地低下了头。
唐绪在食堂草草吃了饭,再回到家,看见他的那套床单被罩已经被洗好了,平平整整地搭在阳台的晾衣杆上。
床头有唐错留的字条,说他不知道新的床单被罩放在哪里,所以没有帮他重新铺好,另外就是因为爸妈今天要回来,先回家了。
唐绪坐在光秃秃的床上捏着那张字条发了很久的呆,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字条收进了抽屉。
也罢,等明天见了文英,再去找他吧。
周六的傍晚,唐绪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了和文英约定的地点。本来文英说的是找一个咖啡馆,但是不知为何,却在昨天打来电话,将地点改成了一个麦当劳。
唐绪站在麦当劳门口,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三两落座的人群,用餐的,闲聊的,甚至还有凑在一起玩着什么纸牌游戏的。他再一次下了结论,认为这真的不算是一个适合聊事情的地方。
唐绪找了一个相对来说僻静一些的、靠窗的位置等文英。他没见过文英,却在她推开大门的时候,就凭着那股气质认出了她,他朝那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女人招了招手,那人的视线搜寻到这边,笑了笑,走过来。
“唐先生来得很早啊。”文英坐下来,轻声开口,没有过于生疏地寒暄。
唐绪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习惯早到。”接着他看了看四周,“文医生为什么约在麦当劳?”
文英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来说什么正经事的样子,坐下以后就开始闲闲地研究着桌上贴着的儿童套餐宣传单。听到唐绪的问话,她弯着嘴角问:“怎么,唐先生觉得这里不好吗?”
“只是觉得不太适合谈话,”唐绪摇着头,“我很久没来过麦当劳了,我去点餐,文医生要什么?”
没有推托客气,文英说:“一小份麦乐鸡块,一杯可乐,不加冰。”
“晚餐时间,就吃这些吗?”
文英莞尔:“保持身材。”
文英给唐绪的第一印象很好。或许是由于她是心理医生,对人的心理知悉甚多,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让唐绪觉得恰到好处。一定程度上,他不是很喜欢客气推托的那一套,一是因为他本身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二是觉得,为一些小事周旋来周旋去,太浪费时间。
很快他就托着餐盘回来了,除了文英要的两样东西,餐盘中只多了一杯加冰的可乐。
“不吃点什么?”文英问。
唐绪礼貌地摇摇头:“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快餐。”
文英正将甜酸酱揭开,听到他这样说,只是轻轻笑了笑。
“唐先生刚才问我为什么选在这里,”文英捏起一块鸡块,蘸了蘸酱,“这个地方没有让你想起什么吗?”
唐绪一愣,看着文英将那一小块东西放到嘴里,咬掉一个小角。
也是这个动作,突然触动了他的记忆闸门,一个熟悉的场景被抛光蹭亮,跃然于眼前。
文英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表情,这会儿见他眉尾都收紧了一些,便知他是想起来了。
“我也不爱吃这些东西,平时也不让我女儿吃。第一次来这里,是思行带我来的。本来按照职业操守来说,我不能随便和人透露病人的情况,但是思行的情况特殊,或许因为我也是做妈妈的,他在我心中更像是我的孩子。我为他治疗了三年,自然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思来想去,只有您能帮他,所以,我决定违反职业道德一次。绕弯子的话我就不说了,唐先生,我从思行的口中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也听过很多遍你将他送走的原因、经过。但是那都是思行自己的理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今天我还是想听您亲自说一说那时的原因。”
杯中的冰块随着一个轻微的晃动彼此碰撞了两下,又颤颤巍巍地归于平静,比起刚刚被放进杯子里的样子,棱角已经少了一些。
唐绪下意识地将一只手伸到兜里想要拿烟,又才想起来这是在公共场合,收回了手。他将可乐推到一边,两只手叉在一起放在桌子上。
文英略微调低了视线,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没说话。
关于那段记忆,唐绪很少回溯。
他带了唐错两年多,一直觉得,自己就算没有将唐错教得出类拔萃,也起码是教会了他基本的礼貌、是非。他确实没想到,那次他们去野炊的时候,唐错会将时兮推下山坡。更没有想到,在他质问唐错的时候,他会梗着脖子跟他吼回来。
“我就是讨厌她!她说以后想跟你一起生活!我才是跟你一起生活的那个!她要跟我抢你!”
“我就是故意推她的!我没有错!她把你抢走,她想都不要想!”
那时唐错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能轻易点着他体内的那一百吨炸药,气得他扬起了手,想狠狠地打他一巴掌。但是,尽管连手都举到了位,他还是没能打下去——他在刚开始带唐错的时候就跟他说过,无论他犯了什么样的错,自己都不会打他。
他记得当时自己点烟的手都在哆嗦。他对唐错失望至极,也对自己失望至极。他十分不明白,唐错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知道唐错明不明白双腿、双脚对于一个将舞蹈视为生命的人的意义,但是不管唐错懂不懂,他懂。甚至,他那时候后怕地在想,如果那个山坡不是个小山坡,如果再大一些,再高一些,再陡一些,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交叉在一起的手紧了紧,唐绪说:“我看到了他推时兮,看到了时兮滚下去。后来时兮在做手术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他跟我说……”
说到这,唐绪停住了,他开始从记忆里挑挑拣拣,想要组织出一句可以完全表达唐错态度的话。
“因为时兮小姐说,想要跟你一起生活,思行认为你是他的,而时兮小姐想要从他身边抢走你。”文英顺着唐绪的话接了下去,语气轻柔缓慢,但字字准确,没有丝毫冗余地就概括了当时让他难以置信的内容。
唐绪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他不知错,也不认错,那时候他……太偏激,可能是因为童年的生活而没有安全感,所以对我过于依赖。”
文英在这时才收了脸上的笑意,略显沉重地,摇了摇头:“虽然后来思行确实很偏激,但那时候他并不是偏激。”
唐绪微诧,以询问的眼光看向她。
“有些小孩子会对于很喜欢很喜欢的玩具有占有欲,或许这个比方不太恰当,但是我只是想纠正唐先生的观点。”文英说。
“他不是偏激,他只是在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就先懂得了什么是占有。这也是后来他厌恶自己、将他对你的感情归为一个不齿的错误的原因。”
如同到达了高海拔的山顶,呼吸突然变得沉重而艰难,文英的话回荡在唐绪的脑袋里,唐绪能接收,却完全难以理解。
“厌恶……自己?”纵使文英的前半句使唐绪吃惊,但后半句却是使他心惊肉跳。
“唐先生和思行也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吗?”
这次文英在抛出这个问题以后,并没有给唐绪思考回答的时间,而是自己揭开了答案。
“三年前,思行第一次到我的诊所来,是一个人来的。我在决定是否要接收他之前跟他聊天的时候,完全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成绩优秀,多才多艺,在学校很受同学的欢迎,虽然是被领养的,但是和父母关系很融洽,没有任何矛盾。任谁来看,他都是一个让人称赞的好学生、好孩子。我甚至以为他就是没事干,所以才来做心理咨询。但是继续聊天,在我给他做了一个心理测评以后,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说到这里,如同每一场暴风雨来临前都会有短暂的平静一般,文英做了一个很短的停顿。唐绪就是抓住这一瞬间为自己做了些心理建设,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紧张,就已经不知不觉收住了呼吸,等着文英接下来的或许会让他更加难以接受的内容。
“每个人都会有自我认同感,无论程度怎样。自我认同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一个人理智地看待、接受自己,接受外界,并且进行自我实现。但是唐错完全没有自我认同感,甚至他对自己所有的认知都是非常消极的,由此引发的结果是,他将自己封闭起来,和这个世界割裂。”
文英的话音落下很久,唐绪才从彻头彻尾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急切地想要辩驳:“可是他很优秀……”
“我开始也是这么觉得,但是要怎么跟你解释呢,他后来整个人的成长,比起说是成长,更像是……”文英沉吟两声,似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更像是按照一份‘优秀说明书’在照做,说明书上写了,应该学习成绩好,应该和周围的人好好相处,应该听话,所以他全部让自己做到,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他本身的优秀,他只是为了不再让自己做错事,为了让自己变成别人眼中,更确切地说是你眼中的好孩子,所以才这样去要求自己。”
唐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着文英说的每一句,尽管听起来仍然不敢相信,但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文英说的就是事实,即使残酷,也是事实。
察觉到文英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沉声说:“我……大概明白你说的意思了。”
文英这才接着说:“他这样的原因,在我的分析看来,主要是与两个人有关,第一个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在他童年的时候向他传达了太多‘他不该出生、他是自己的耻辱’这一类的思想,以至于他在小时候就已经在潜意识里将自己归类为一个不该存在的存在。还有,关于他母亲的死,他将自己视为他母亲所遭受的那些苦难的一个代表,他认为他的母亲是因为看到了他,想到了今后现实而无望的生活,所以才选择了死亡。”
“但是他母亲的这些影响,在他早期的时候,应该并没表现出来,只能算是一种他心理上潜在的危险。希望唐先生不会介意我接下来的话……真正使得他彻底丧失了自我认同感的,就是您当时将他送走。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明白,那时候您几乎是他对于这个世界全部的认知来源,他对您的感情,并不只是简单的依赖。他在后来很自责,对时兮小姐,对唐先生您。无论您是怎么想的,他一直认为,是他自己太坏,所以才使得您,放弃了他。”
文英用了“放弃”这个词,这可能是在世间的感情上最残忍的一个词。特别是对唐错来说。
隔壁桌已经换了一拨人,这次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妈妈,小孩子在吵着要吃儿童套餐。唐绪心里头太慌,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想要找点依靠,随手端起了那杯可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好像是能压在心上一般。
“我……”唐绪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却第一次发现,自己又笨拙,又词穷。
文英善解人意,对他说:“不急,您可以稍微消化一下我说的话。”
两个人就真的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到最后,唐绪杯中的冰块都已经消融得无影无踪。
旁边的小孩子大概是已经心心念念了那套玩具很久,在拿到手后连汉堡都不要吃了,一个劲在那又说又笑地向他妈妈摆弄炫耀。
文英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又转回了视线,突然问唐绪:“唐先生,您现在知道唐错喜欢您了吗?”
唐绪点头:“知道……开始是有些隐隐的怀疑,昨天,才彻底知道了。”
文英笑着颔首,继而却又摇了摇头:“但是您一定不知道他有多喜欢您。”
“您刚才说他偏激,我也说了,那时候其实他不算偏激,他只是对您有强烈的占有欲。后来他才是偏激。在我刚给他做治疗的时间里,我跟他说,如果想要接受过去,从过去中走出来,就要先学会面对。后来他就带我来了这里,您也想起来了吧,这是您在送他去他父母那里之前,最后一次带他吃饭的地方。”
从文英的嘴里说出来这个麦当劳的故事,他听起来还是觉得,很遥远,也很……不想回忆。
“我想起来了,”唐绪苦笑,“那时我也不让他吃这些,但他好像很想吃。虽然打定了主意要送他到新的家庭,但是我心里其实很舍不得,不管他干了什么事情吧,到底跟了我那么久。”
这是唐绪第一次去主动回忆那个晚上的事情。
“我就想着,最后一次了,带他吃点他爱吃的……他就说想吃麦当劳。”
唐绪低垂的眼眸闪过些不一样的光亮,只游弋了片刻,便迅速隐去,而且似乎是连带着他眼中原本的光都一并带走了,致使他的眼底变成了深潭一般的幽静。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唐错当时的眼睛——转了两圈,然后紧紧地盯着他,小心翼翼,又满是欣喜雀跃。
文英低下头,接着说没说完的话:“嗯,所以这个麦当劳,在他看来也具有了一些象征意义。”
“开始他带我来,点完餐,吃了两口就跑到厕所去吐,吐完漱漱口,洗把脸,回来接着吃。他那时候是真的偏激,就一直这样逼自己面对那段他最害怕的过去。我们来了好多次,直到他能平平静静地去点餐,然后一点一点、不紧不慢地吃完饭,他告诉我他已经接受了过去了,也可以面对了。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逼自己,他说因为想快点再见到你,又怕自己又会惹出事情来。”
可乐杯被唐绪捏变了形,一口都没喝过的可乐,已经顺着杯盖的开口处溢出了一些。
这天的谈话比他想的还要久,也比他想的还要残酷。
文英向他说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实,听到最后,他只觉得浑身都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唐错的脸一直出现在他的面前,有小时候的,有现在的。
“其实真的让我同您说关于思行的情况的话,我能说的太多了,毕竟就目前看来,我恐怕是最了解他的内心的人。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我今天并不打算告诉您了。能看出来,您并不反感思行的感情,并且到现在,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您都还是疼他的。我想冒昧地问您一句,您打算怎样去处理他对您的喜爱呢?”
长久的沉默后,唐绪说:“当时的决定是我做得最错误的一个,错得离谱,”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会再有第二次。”
文英似是如释重负,温和地点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离开时,文英看着旁边那个小孩子终于放在桌子上的玩具,边向外走边抬头对唐绪说:“思行说过很多次,那天晚上的儿童餐赠送了一套玩具,还在吗?”
七年前的麦当劳,赠送的玩具还不是各种手偶、挂件,而是一套真正的儿童玩具——一辆小火车,一套可以搭建的轨道。
唐绪帮文英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点头:“在。”
那套玩具一直在他的书柜高层放着,没拆封,也没人玩。他收拾过很多次屋子,每次拿起那套玩具,就会又沉默地将它放回去。
文英站在麦当劳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比来时更多了一些,灯也亮了起来,显得街上更加热闹。她看向唐绪,说:“有机会的话,不如拿给他玩一玩吧,他一直念着。”
念的时间长了,也便成了心结。
唐绪其实在那个周末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很颓废地,他什么也没做。烟倒是抽了不少,到了周日倒垃圾的时候,发现垃圾袋满满一层,都是烟蒂。
他将垃圾袋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抬头看看远方,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已经看不见了,只余了几道残烛光影般的余晖,施恩似的挂在人世的天边,拖着不肯将这世界交给黑夜。
他又点了支烟,到了车里。
他在七年里没有搬过家,但是他知道唐错家是搬了的,而让他难堪的是,他并不知道唐错现在的住址。
唐错在家里过了周末,一家人去吃了饭,他的妈妈又拉着他去逛商场,给他选了不少当季的衣服。项目还没结束,在周日的下午,他的爸妈就又匆匆赶到首都机场。
唐错在机场大厅等了很久,到了差不多起飞的时间,他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巨大的钢铁怪物飞离了地面,向着天空深处扎去。直到踮着脚、抬高了下巴都再也看不到那架飞机,他才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一样,塌着肩转了身。
从很远的机场回来,刚到家,唐绪的电话便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吃晚饭了没有?”
唐错看了看空荡荡的桌子,摸摸鼻子说:“吃了。”
不知为何,唐绪没再说话。这沉默使他心慌,第一个反应就是,唐绪知道他说谎了。
他赶紧说:“没吃……我……刚准备吃……”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很不自然地没了,因为心虚,又因为担心唐绪怪他撒谎。
这句话的语气听在唐绪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种感情。他顿时更觉无力,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唐错不那么小心,不那么容易自责。
他坐在驾驶座,抬手揉了揉眼眶,问:“你爸妈已经走了吗?”
不敢再撒谎,唐错老实地回答:“嗯,下午走的。”
“那我去接你吃点饭,你……微信给我发个定位。”
“啊……”唐错茫然地站在客厅,想说不用,又使劲闭上了嘴,最后只说了一声,“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