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谢小阳季予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回甘》,是作者点酒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回甘小说主要讲述了:季予是个大学老师,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遇到让他心动的人,他第一次遇到谢小阳的时候,他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属性:大学老师 X 迷途青年。
《回甘》精选:
四月中旬的夜晚说冷不冷,说热不热,走在街上时像是被罩在温和的春风里。
散步的路是季予挑的,谢小阳刚搬过来,对周遭环境并不很熟悉,要是被他带着走,大概会一路走到理发店去。
“沿着这条河一直往前,能走到广场,那边还挺热闹的。”季予手向前指了指,示意谢小阳看远处那片闪烁的、明亮的光。
谢小阳两手缩在长长的衣袖里,跟在季予身后:“那我们去广场吗?”
“都行。”
九点的沿河小路上行人不多,大多是往回走要回家去的,季予和谢小阳像是逆流而行的木舟。
不过路灯稀疏,往来的行人间也看不清脸,只有黑乎乎的模糊身影。
谢小阳忽地啊了一下,声音听着有点慌。
季予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上八成力,让谢小阳借着力道站稳了:“这种时候不能不看路。”
光线微弱,月光又被云层挡住,谢小阳看不清季予的表情,能感受到的只有被他握紧手臂的触感,和语气略显严厉的一句话。
单这么听着,怪凶的。
谢小阳被握住的那只手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他站好,老老实实地应:“知道了,现在就看。”
于是季予松开他,伸手在谢小阳后背轻轻推一把:“走吧,走前边,我看着你。”
谢小阳依旧是老实照做。
他今天穿的工装外套,里边套了件很薄的短袖,季予透过薄薄的衣料握住他的上臂,抑或是手掌拍在他后肩上时触感都很清晰,甚至能感受到些许对方的体温。
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五六分钟后,小道上有了路灯,灯光冷白,谢小阳能在地面上看见两个影子。
季予个子高,他的影子同样修长,黑色的人形轮廓落在谢小阳眼前。季予头顶有缕头发被风吹起,影子的头发便也跟着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谢小阳在踩错台阶后,当了大半路的锯嘴葫芦,直到现在才开口试探地问:“你没生气吧?”
季予茫然地啊一声,听明白后耸肩笑笑,上前和谢小阳并肩一起走:“怎么啦?觉得刚才被我训了啊?”
谢小阳心说那可不就是训吗,但面上风轻云淡的,就高冷地回了一个字:“没。”
季予听着更乐了,觉着此刻的谢小阳跟个闹脾气的小孩似的,明晃晃的心口不一。但他不戳破,只揶揄地笑几声,谢小阳扭头看着黑漆漆的河面不理他。
虽然时间不早,但广场上的人依旧很多。
正中央的音乐喷泉早已“下班”,这会一群大妈围在那边,整整齐齐排着队,在播放机的经典老歌里跟着节奏踩舞步。
很多摆小摊的商贩都还没有撤,空气中有甜丝丝的热热的香味,是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
季予带谢小阳过桥,领着他往广场走:“还蛮热闹,逛逛再回去?”
于是谢小阳又开始四处张望,不好好看路了。
两人围着广场转悠了一圈,再回到原地时,各自手上拿了个甜筒。
“不是说来消食散步的吗?”季予哭笑不得,还要注意化开的冰淇淋,索性在融化处咬了一大口,斩草除根。
谢小阳吃相没季予那么豪放,他沿着甜筒舔了一圈,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唔。请你吃,走回去就消化掉了。”
“行吧。”季予找了个长椅,让谢小阳过来坐下。
快十点的晚上,广场上逐渐冷清,跳广场舞的阿姨们聊着家长里短,三三俩俩地回家,商贩们开始收拾东西,推着小推车或是开着电动三轮离开。但还有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木椅上。
甜筒只剩下最外边一层蛋卷,沾了融化的冰淇淋,吃起来有些软。谢小阳磨磨蹭蹭地啃,肩背放松地微微塌着,季予和他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正拿着手机飞快打字。
“有急事吗?”谢小阳听着手指敲击屏幕的声响,扭头问。
“没。”季予把手机放回口袋,看着前方时侧脸线条硬朗流畅,“朋友闲聊而已。”
谢小阳说哦,头又转回去,垂眼盯着自己的帆布鞋看。
甜筒吃完了,广场也逛过了,但两人谁都没说要回去。
晚风带点凉意带点清淡的草木香气涌过来,吹乱谢小阳额角稍长的碎发。谢小阳隐约间闻到很淡的香味,浅浅的清亮的,或许是某种花卉的香气,也可能是季予身上的味道。
这样掺杂了适当喧嚣的夜晚太舒适了,不远处灯火仍旧明亮,行人稀少而人声寥寥,像是城市在做一个模糊热闹的梦。
他定定地盯着远处楼房的一点灯光看,目光显得空,问出的话没头没脑:“我是不是挺奇怪的?”
季予初时并不回答,片刻后才慢慢说:“我觉得是有点。”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两手搭着大/腿,继续说:“你看着就是个学生,还是特别乖特别听话的那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又感觉不太像。”季予仰头看天,再补了句,“可到底是什么感觉,我又说不出来。”
谢小阳听他说完,等了会,问:“没了?”
季予一乐,转过头:“那还想听我说什么?”
他的笑容纯粹,嘴角和眼尾都有温和柔软的弧度,看起来分外诚挚。
谢小阳抿了抿嘴唇,舌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牛奶味的甜,黏/腻腻的。他对坦诚不遮掩的人向来有好感,显然季予正是这样的人,这给了他某种微妙的勇气。
“我不太会和别人相处。”谢小阳低下头,发丝盖住大半后颈,“就是那种,类似人和人之间的边界感,之类的,我弄不清楚。所以有时候别人会觉得我很奇怪。”
季予挑高一边眉毛,嘴角微微勾着,耐心地听。
帆布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地上的一块装饰瓷砖,谢小阳还是没抬头,因此也没发现季予在专注地看他。他顿了顿,才慢慢接着说:“就像今天晚上,我和你明明不算熟,但还是想找人一起散步。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季予上身往后靠,打笑道:“哈,你心思真多。”
谢小阳默然不语。
季予看看他,头依旧低着,只是不踩瓷砖了,安安静静地坐着,莫名显得失落。于是他想想,说:“至少对我来说没有不合适。你看,你晚上想要出门散步,正好我也没有安排,也想要出门走一走。所以我们目的一致,就搭了个伴,一起出门走走,这不是挺好吗?”
“我觉着吧,熟悉的关系也是靠日常相处一点点处出来的,好歹我们还是对门邻居呢,怎么和我出来散个步也要深思熟虑的,多累啊。”季予一手手臂横搭在长椅椅背上,说着说着就笑了,摇摇头,“小孩儿。”
谢小阳两手原本撑在身侧,像个一动不动的木头人,这会把手收回来,血液回流的感觉让他掌心发烫,甚至出了点热汗。
“我二十一了,不小。”他闷闷地反驳,右脚踢了下瓷砖。
季予低低笑,说行,一点也不小。
谢小阳收拢手指,轻微的刺痛感在动作间缓慢疏/解。他尊重季予的看法,但本身并不赞同,谢小阳一直是个习惯想很多的人,在那件事后更是变本加厉。但他在站起身时还是说:“那我努力吧。”
季予原本走在前边,闻言半侧过身,侧脸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像是在笑:“没事啊,我说的你听听就成,觉得有道理就当成建议,没道理就把它忘了。”季予转身看着谢小阳,手搭在衣兜上倒着往前走,肩上缀着很细的光边,“这种事情,别人怎么会比本人更清楚呢?”
雨木木:儿子!
雨木木:季老师?
雨木木:祖宗!!!
季:。
雨木木:哎呀我就知道你在!
夏林霖的聊天风格和他本人十分之相符,都是别人回一条他能噌噌噌发出好几条回复的境界,且话题跳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从生活艰辛跑到今晚吃什么去,就跟打地鼠机里的那只地鼠似的。
季予在大学时原本跟他一个宿舍,后来考研共同上岸到同一所院校,也是孽缘,在研究生时期还能再续前缘,继续室友情谊。
夏林霖是很正宗的富二代,还是家里的独苗苗,他父母原本是准备让他混个本科文凭就回来继承家业管理公司的。怎奈夏林霖此人没个定性,在学生时代分外醉心学术,拿过校级优秀毕业生不说,对考研深造也是分外热情。甚至在考试前几天他还被家里人给强行绑回去,就是不让考。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明明考试前一天人还不在寝室,当天季予起床时发现空置多日的下床铺又有了人。他从爬梯上下来时险些以为寝室里进了贼。
在四年间对夏林霖豪门生活的家长里短彻底麻木的季予一脚踢醒夏林霖:“少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夏林霖揉揉眼,盘着腿坐起来,咧着口小白牙笑得怪得意:“我把窗户砸了逃出来的。”
季予肃然起敬,此后对此人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敬意。
不过后来么,夏林霖读完研究生,放弃专业就业方向,又忽地转手做生意去了,季予对他的敬意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是真没定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猴子见西瓜就扔蜜/桃的德行。
季予和夏小阳从外边溜溜达达回来,洗过澡,湿淋淋的头发上盖条干毛巾,他带着还未散尽的水汽回到房间里,手机在小木桌上嗡嗡直响。
季予往上翻了翻夏林霖给他发的消息,靠在沙发上嗒嗒打字。
季:干什么?三十字内说清楚
雨木木:哦
季予看着手机,心想,好,已经一个字了。
雨木木:我就想五一找个人一起去旅游你看你又闲又单身反正也没对象不如跟我出去吧
季予食指扣在墙面上,敲了一下。
季:不去。
雨木木:钱我出!你出人就行!
季:不要。
雨木木:……
雨木木:给你倒贴一千!
雨木木:两千!不能再多了!求你了!!!
季予看着屏幕,从字里行间和标点符号里品出一丝微妙的迫切,遂发问。
季:你干嘛?谁缠着你了啊?
雨木木:我一直觉得
雨木木:你不当侦/察员太可惜了
季:说正事
雨木木:就一姑娘,和我住一小区,我跟她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雨木木:就感觉吧,她好像对我有点意思
季予嗤笑。
季:你想挺多啊
雨木木:真的!她昨天还问我要不要一起散步,可谁大早上的去散步啊!这不是有毛病吗?!
季予思索着,食指又敲了敲身后的白墙,觉得有几分道理。
季:可能是那姑娘眼神不太好,别怕,见你见多了就没那意思了
屏幕对面沉默片刻,而后甩出了一套孽畜受死表情包。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谢小阳卧室。
谢小阳洗完头,头发半干不湿的,一缕缕垂在肩侧、后背,洇湿了睡衣。他拉开抽屉,正要把吹风机拿出来,余光瞥见手机亮光。
还是那个号码。
通知栏显示方才有过七个未接电话,这回是第八个,都来自陈雅惠。
谢小阳放开吹风机,手指下意识握紧一下,而后松开。发梢的水滴渗进布料,制造出几块不规则的深色色块,冰冰凉凉地贴着皮肤。
“……”谢小阳拇指划过屏幕,手机贴近耳边,片刻后轻声说,“喂。”
“阳阳。”陈雅惠的声音在发抖,她很慌乱地说,“我刚才梦见你摔倒了,在没有灯的小路上,腿上和手上都是血,你有没有事?”
谢小阳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差一刻。陈雅惠离婚后很注重养生,即便没有睡意,十点也必须上床。
他拉开窗帘,透过玻璃窗和自己的影子看外边路灯的光,说话的声音平平的:“没有。”
陈雅惠听见窗帘拉动声响,追问:“你在哪里?这么晚了你没有跑到外面去吧?阳阳?”
谢小阳原先手指已经碰到门锁勾,但动作顿了顿,最终没有开门。他顺着床沿坐到地板上,说:“在房间里。”
头发已经不往下滴水了,但谢小阳却觉得冷,他把手缩进宽大的衣袖里,对陈雅惠说:“很晚了,你睡觉吧。”
“阳阳。”陈雅惠以前很少示弱,而如今她的全部脆弱都给了谢小阳,自己的独子,“妈妈好想你。你在哪里?”
谢小阳的眼角红了,于是他拿远手机,用手背很用力地擦过自己的眼睛,把吸气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要强硬割断融于血水的纽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分明不是生离死别,却像凌迟般寸寸消磨着每一点生机。谢小阳割不断,他几次下定决心又几次反悔,可亲近让他觉得疼,像是被人支配的行尸走肉。
谢小阳想要活着。
因此他只能说:“去睡觉吧,我挂了。”
暗淡的床头灯光里,谢小阳仰起头,眼睛紧紧闭着,湿热的液体顺着眼角往下滑。
哭泣声被压在喉头,偶尔溢出的只有很轻很少的类似小兽呜咽的哽咽。
他伸手扯过枕头,搭在膝前,一头埋进柔软的枕芯里,于是偶尔的哽咽声也消失了。
教书的第二个年头,季予延续了不布置期中作业的优良传统,但在下课前几分钟莫名叹了口气。
和他关系颇为熟络的班长问:“老师你怎么了?”
季予把电子教鞭放在讲台桌上,抬手抓了抓被自己梳成大背头造型的刘海,神色看起来有些苦恼:“同学们,我不给你们布置作业,这样是不是很不负责?”
台下拒绝的声音连成一片,忙不迭的,都说老师你够负责了。
季予摸过头发后又摸下巴,沉思片刻:“其实我向来不觉得一份作业或是一场考试就能看出一个学生的真实水平。但是如果不看这些,作为老师,我还能看什么呢?”
那几个起哄的学生安静下来,巴巴地略带心虚地看着季予。
多数人把头低下去,可能在玩手机,也可能单纯在看某页课本,其实大多是底气不足。
“唉,那就这样吧!”季予音色偏亮,大声说话时后排的同学也能听得清楚,“我嘛,也不布置作业了,但是每个来上我课的同学都要保证认真听讲。我们就争取能在课堂上学有所获,这样好吧?”
下课铃随后响起。
于是季予扬扬手:“好,今天就这样,我们下课了。记得预习哈!”
关于对学生的授课,季予一开始就抱着不强求的态度。大学相较初高中是另一种世界,对未来的无目标感是大多数人的常态,甚至他自己在大半本科时期也同样迷茫。教学不是为了应对中高考,很大程度上学生学习一门课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拿到好看的绩点成绩,或者再无所谓点,拿着学分混到毕业就成。
因此他在课上想做的事只有一件——让学生在上课的这一学期能对授课内容有印象。如果还要再痴心妄想一下,还希望学生们在日后工作的某一天遇到同样的实务问题,能记起在本科时,曾有一位老师专门介绍过这个知识点。
那就再好不过。
下课后,季予在教室里呆了会,避开中午去食堂的人流。
他下午没什么安排,但三点要开教职工大会,回家再回来又麻烦,时间点太尴尬了。
季予靠着讲台桌,视线透过玻璃窗往下看,路上的人影一少再少,细小的颗粒在正午的光束里缓慢涌动。
十一点半到三点整,还有三个半小时。季予又抬手摸摸被自己梳上去的刘海,做好决定,拿起双肩包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