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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逆旅无念

天地逆旅无念

发表时间:2021-04-30 12:03

由作者一棵水杉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天地逆旅》,主人公是挽玉无念,天地逆旅小说主要讲述了:挽玉他从未见过他喜欢的人,但是现在他却不敢接近无念这个人,越是喜欢的人,越不敢接近。

属性:因为是喜欢的人。

天地逆旅无念小说
天地逆旅无念
更新时间:2021-04-30
小编评语:生生不息,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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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逆旅无念》精选

阿邪浑身都软了,脸颊绯红欲滴,话语中两分薄怒,压着嗓子道:“朗朗青天,外头几十号人,师父休要胡作非……师父!”

一声惊呼,无念抱着人一翻,再将锦裯拉高盖在两人之上。裯子里被急促的呼吸扰得湿热不堪,无念伸手,手掌便覆阿邪唇上,再不容他说一句话。

阿邪又是惊讶又是慌乱,心底却又浮起一层令他羞赧的贪婪。

却听眼前人正色道:“《任氏传》中有贫士郑六与狐女任氏相爱;《柳毅传》中有凡人柳毅与洞庭龙女相爱。再说黄梅《天仙配》,董永结发七女;杂剧《宝莲灯》,圣母嫁与刘玺……仙人本无别,倾慕爱戴更无贵贱。世人皆道如此。”

闻言阿邪撇撇嘴,模样委屈极了,“师父为何只说传奇戏曲来哄人,哪个神仙真爱上凡人呢?”

“我,”无念说道,“我是朱雀圣灵,不论喜爱神、鬼、人,哪怕是妖是魔,也都无不可。”

掌心底下一片潮,阿邪呆了片刻,眼中仿佛澄澈的清波被猛然掷入一块峰石,霎时间惊起波澜,水纹横生。

他的气息濡湿无念的掌心,嗫嚅道:“……朱雀……朱雀圣灵?”

“是,我是南境王之子,白马宗主是名义上的亲父,”无念开诚布公,声音在密闭的裯被之中愈发喑哑低沉,“纵然是天神,但于我而言,我爱谁都可,那日不过一时气话。阿邪,原谅师父。”

热气升腾,阿邪额角出汗,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不知心头是不是被这热气灼伤了捂化了,烈火焚烧无处可逃似的突突乱跳。

指尖脚踝悉数被憋得绯红,手腕被无念抵在枕边,掌心传来难以抑制的一阵酥麻,宛若一条游蛇潜伏扭动,他脑子里轰然一声。

“但是你不行,”无念与他咬耳低言,呼吸滚烫灼人,传到肺腑里头如同夏日雨后初霁的回暖,混到唇齿里是微云出岫晒化西瓜的清甜,他越发陷落难以自持,“你不行,你只能爱我一人。”

阿邪呆得哑口难出声,懵懂地眨眨眼,深长浓密的睫毛垂下又轻启,宛若蝶翼开阖颤动。

愣了片刻心间仿佛阻塞江河溃堤而出,一泻千万里奔流直下,说不出的滔滔舒畅。

狂浪奔涌满溢,浸润他瞳孔眼眶,终于积攒不住,连珠线一般滚落,晶莹剔透的珠玉纷纷隐没在发间枕上,碾碎在无念的指缝之间。

无念心头一紧,微微蹙眉,语气中又是唤又是哄,“阿邪。”

阿邪哽咽出声,“师父是我命中的贵人……世间浮云种种,福分难求,唯独修到君入我梦来。我……”

听他语无伦次却真挚之意显而易见,无念松开手看,泪珠早已横七竖八地爬了满脸,不禁粲然一笑。

所谓“梨花一枝春带雨”,所谓“芙蓉不及美人妆”,再什么“楚腰蛴领”,什么“月蛾星眼”,想来不外如是。

更添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朝霞被吟咏得乏善可陈,绿波遭赞颂得倦怠不堪,细细看来都在他眉眼媚骨中、转盼情思里,倏然活色生香。

无念凑近,混着咸湿的泪水与他接悠长缠绵的吻,把媚骨捣碎了、贪馋吃尽了,任由锦衣褪成凝脂冰肌,清霜湮没枣杏之火。

不知褥子是给泪水还是汗水浸湿的,发丝交缠散乱在鹧鸪枕上,阿邪伸手抵着他的肩,颤声道:“师父,叫外头的人都起来……”

无念言语模糊,闷声闷气,“还跪着?”

“可不是还跪着,”阿邪神色恍惚,似愉悦又似难耐,“若不罚,当真辨不清轻重缓急……可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榆木脑袋,一柱香也该有了,”无念调笑道,“菩萨家里出毒子,柳少爷可够狠心。”

“我十五年也就罚了这一回,”阿邪心头过意不去,“罢了,我还是快些去。”

无念将他一把按住,“善心永存,锋芒不灭。我早教过你须得有做主子的身段姿态,都学到哪儿了?”

阿邪起身敛祍,脸上一片羞赧的潮红,含怒看他一眼,大步走出门去。

无非是言辞恳切地数来种种不是、为何罚人,说罢了于心不忍,好言好语地劝诫,将焦头烂额热汗直下的大夫们一个个赐赏打发,又躬身将丫头们一个个亲自扶起。

如此一来,丫头们既长了教训,心头更甜得如蜜糖一般。

扶到最后那两个丫头的时候,手还未伸去,那两人先涕泗横流起来,抽抽搭搭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该说阿邪心硬或软,他竟收了手默然垂眼,安安静静地等着两人眼泪流干了,才温声问道:“我瞧你们面孔生,是才来不久?”

那两个丫头连忙应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今日出门逛了一番,全未解少爷话外之意,心头正又愧又怕。

阿邪哑然,眉眼噙着笑,“如此说来竟是我不对了,明明嘴上说请你们看戏,却单单发几个赏钱。”说罢叫来凤吟,吩咐道:“姐姐快去用膳,随后请戏班子给姑娘们演一场罢!”

丫头们又惊又喜,饶是几个老嬷嬷司空见惯了的,也高兴得合不拢嘴来。

原本凤吟说去请《牡丹亭》,人鬼相恋永结同心,好不令人动容。无念却道:“此剧文辞典雅,有的小丫头未必能懂。如何不听《天仙配》,融雅于俗,雅俗共赏,看着也热闹许多。”

凤吟笑道:“公子思虑周全,我竟大意了。”

阿邪一旁听着,脸悄悄红了半截。

如此安排,他并非只为了安抚下人。

那日别院沸反盈天,残阳如血浓,浸染得屋檐下一片赤色阴翳。院里敲锣打鼓,胡音笙鸣,摧枯拉朽之势几乎掀了穹顶。

花园里寥落无人,柳条摇摆竹叶倾斜,穿过蹊径便是满园素花。玉兰木槿马蹄莲,绣球杜鹃夜来香,洁白莹润得不可侵犯亵玩。

风来无处不飞花,阿邪踩着一地芬芳,兀自跪下燃烛。

火光隐隐跳动,随着朱红的天色将他的衣袂映成焰火,却如何也烧不尽烤不烂,轻烟缭绕,将素白雅洁的花瓣悉数笼罩在雾气里。

一个身影倏然走近,见阿邪跪着脚步顿了一顿,继而亦委身跪下。

阿邪听见声响没抬眸,凝视着幽幽火光,“找到了?”

闻言殷河微一点头,“找到了,一人在河岸浅滩,一人在密林深处,二人皆不着一物,外无伤痕、形状平和。是否要验?”

阿邪抬手制止,“死者为大,如何开肠破肚坏人魂灵?”

说罢默然片刻,凝神倾听着戏剧的鼓点。抑扬顿挫,七仙女织布唱更,正是欢谑时。

他问:“二人年方几何,何许人氏?将名字说与我听。”

殷河道:“晏和,东南槐花镇人,时年二十有四。十五入柳府护卫,尚未婚配,平生爱听曲。阮宏东,北疆人,而立之年。幼时孤露被老爷搭救,跟随老爷夫人走南闯北十六年,有妻冯氏,年初诞下一女,已久未还家。”

火光衬得阿邪轮廓分明,眸子宛如水墨滃染开的一般,执笔的天仙又别具心裁地添上瞳孔一点红。火光跳动,朱红便浮游,薄如蝉翼的眼睫轻垂,朱红便隐没在荡漾的碧波里,沉入漆黑深渊。

阿邪道:“凶仪斋祭的器用都备好了?”

殷河点头,“灵车灵帐、挽歌郎,都已置办。”

“唱的什么?”阿邪又问。

殷河答道:“《薤露》。”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天地万物之逆旅,光阴百代之过客,薤上之露,转瞬即逝,神鬼如是,众生皆如此。

阿邪抬眼,清浅一笑,“这挽歌最好。”

一声锣鼓响,外头高声唱——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阿邪低声道:“拿玉笛来。”

殷河应声,取了笛子递与他。

天际夕阳的潮红阑珊,夜幕试探着沉了下来。阿邪起身站定,烛火轻烟飘荡东西,他指如葱根,皓腕凝雪,玉笛横在红润的唇前,倏然乐音流淌。

笛声起,悠悠婉转回旋跌宕,高低缭绕着,缥缈似游鸿不绝如缕。

柳府墙外檐下十步一护卫,听见笛声,一时间纷纷抬眼望天。

天际吴钩当空,一轮弯月在云雾夜色中若隐若现。

无念咽下按毒医的方子新煎出的汤药,唇齿舌尖只剩清苦。在一片呶拏喧嚷中独自出门,踏落花而入,只见不远处树下一地烛火,二人一立一跪。

白衣少年衣袂翩跹,青丝飘拂。

悠扬笛声散入风中,如泣如诉,四处飘荡,融进夜色里,洒落天地间。

他停下脚步,凝视那单薄的身影许久。曲毕风骤,隐约听见扮董永的优伶悲泣,大喊“娘子”。知是七女最终返回天庭,与董永天各一方,唱着“不怕天规重重活拆散,天上人间心一条”。

阿邪如有所感,放下玉笛抬眸望来,二人发丝被风吹乱,相隔根根枝桠,目光交会。

日头溜走,无念的身子逐渐复原。

说的是传毒医,来的却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民间老大夫。看着颤颤巍巍,字也不像识得了几个。

无念喝药是挑挑拣拣,东一碗西一碗, 大多都是以最平常的复元汤药灌进去。就是这样的势头,不出三五日竟也已经好了大半。

先前的那两人已经受刑,此事多有牵连,柳府又口风紧密,并未有言语风声透出去,一时间风平浪静。

待病一好,无念便又踏足烟柳巷弄之中。

这日已交了二更,老天爷给人间洒满墨色,墨画里走出个白衣少年,下了马车等在巷口,见到那走路东偏西倒的人,上前迎去伸手一扶。

待搀着人进了马车,无念一屁股坐下,抱着人就不撒手。

阿邪哭笑不得,推他道:“你在这儿装醉呢!”

无念勾唇一笑,仰颈睁眼,目光恍惚迷离,“胡说,我醉得厉害。”

阿邪低头埋在他脖颈间嗅了一嗅,“张嘴净放炮!酒味也没有。”

闻言无念一顿,忽而笑得不能自已,“小混账,谁教你这话?”

阿邪眉眼飞扬,嘴角噙着笑意,目光里很有几分得意的味道,“那些伺候你的家丁说了,你平日里都这样与他们说话的。”

“一群没良心的呆驴,胆敢卖了我,”无念揉他的脸,指尖如揩油似的拂过去,忽而开口, “你猜此时有多少人盯着我们看?”

阿邪心头一惊,环顾四周, 压低声音道:“马车里如何瞧得见?”

“瞧不见里面的,但去了哪儿,几时上几时下,那些人可清楚得很,”无念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阿邪的唇瓣,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跟我待在一块儿,你怕不怕?”

阿邪一张嘴,忽地含住无念的指尖,一使力咬得他低叫一声。

无念作势要捶他,笑道:“小癞狗,还不松开!”

“我不怕。”阿邪松开,又仰头去寻他的嘴,含着唇瓣浅尝辄止。

他舔了下绯红的唇,瞳孔似玛瑙珠玉一般在暗夜里闪亮,低声把无念的气息悉数咽下去,“和师父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

“好野的小狐狸,”无念凑近了,微眯着眼,透出几分逗弄的威胁,“柳之玉,你才是让我……”

让我酩酊大醉的鸩酒。

只说了半截的话给吞了个干净。

路途不远不近,时辰不早不晚,夜色不浓不淡,街市不静不喧,一切都恰好。

唯有吻是深的,人是烫的,心是软的,呼吸是急的,近在咫尺的胸膛抵着背脊,佳人坐怀中交颈缠绵。

双手盈盈一握,随晚风悄然钻进衣衫。

马车停下,凤吟红着脸唤道:“少爷、公子,回府了。”

一只玉白的手轻轻掀开车帷,看着模样端正,里衣却早已乱作一团。

凤吟贴身伺候他惯了的,自然一眼就瞧出端倪。她耳尖炽热,垂首道:“少爷,老爷夫人等着问前两日那两个贼子潜入家中的话呢。”

阿邪应声,默然走进院落。

无念还躺在车上装醉,手轻飘飘地撩起窗帷一角,在狭窄的缝隙里瞧着阿邪的背影。

跟随他的脚步衣摆、肩头发梢,目光比夜风温软,夜风无处可藏,便静悄悄钻入他褶皱的衣袖里。

是夜天转寒凉,落下一场不痛不痒的绵绵小雨。玉阶铺满一地白露珠,晶莹剔透惹人怜。

一道白影无声走来,衣袂翩跹飘飖,发丝斜乱,悄悄推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他脱了鞋袜,沿着芬芳撩开帷幔,只见浴房中水汽氤氲,腾云驾雾恍若仙境。

味道馥郁,外衫散乱在地,满屋沉寂。无念靠在浴桶阖着眼,在浓重的熏香里嗅到玉兰的香味,便未睁眼,垂着长睫问道:“你爹娘问什么了?”

阿邪未语面先红,目光不经意在他的赤膊上打了个转,便如惊鸟一般迅速溜走。

他背过身去,稍微借力坐在边沿上,轻声道:“问府里的人都可还安好,那二人家室可已经安顿,你伤势好些不曾。”

“他们不怪我?”无念略微睁眼,凝视着粼粼水面,“那二人是因我而死。”

“师父多虑了,爹娘从不胡乱责怪人,更何况是师父呢,”后背的衣裳被温热的水汽润湿,阿邪用脚尖轻轻踢乱一地碎花,语气更柔了两分,“况且浮生若梦,死生皆命数,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氤氲的水汽隔着二人的面庞,在空气中悄然升腾。

无念但笑不语,阿邪便微一侧身,掬一抔水浇在他肩上,“笑什么呢。”

“笑你无邪,”无念偏头躲开水珠,“你什么都不缺,就是‘阿邪’这‘邪’字把人翻遍了也找不出,何苦要取它?”

“爹娘心中自有计较。父母赐名,岂有不敬不惜不爱之理?”阿邪使坏,又掬水泼他,“再说是人皆有正邪并存,师父莫要抬举我。”

无念却抬眸,一把捉住他的手腕,稍一使力,阿邪便失去平衡,仰面“扑通”一声滚进水里。

他猝不及防,惊慌失措地扑腾两下,猛然坐起,发丝淌着水紧贴在鬓边。

无念伸手拨开,嘴角憋着笑,眉眼却飞也似的翘着。

阿邪又气又急,一把打开他的手,瞪着他咬着后槽牙,“师父!”

无念再懒得掩饰,朗声大笑乐不可支,搂着人往自己怀中一带。

正当阿邪要制止他时,无念忽地出声,“死生无常也好,由命也罢,总归不是容易面对的……那些陈年旧事,我说与你听?”

阿邪一时没反应过来,轻蹙着眉头,“若是叫添水的下人瞧见,如此成何体统?”

“哪里就不成体统,你未定亲,我无婚配,二人无挂无牵一同沐浴,不好得很么?”说罢见阿邪脸色沉了大半,便哄他,“我又不用人伺候,热水都放在外间,你还要问?”

如此一来阿邪便壮了胆子,双臂交在他颈上。房内热气升腾,不知脸边留下的是水是汗,阿邪道:“那师父一样不许漏。”

无念故作轻佻,眉头一挑,“话可以不漏,其它的可保不准。”

阿邪羞得耳根通红,无念知道他脸皮薄得胜晨雾,便不再调笑,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似是有些倦意。

他说:“我若一直隐姓埋名倒好,偏偏有人造起谣来——哦,这不是谣言,我确实是南境王的子嗣。父亲为保我平安,便逐我下凡,但这并非万全之策,更多的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阿邪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问道:“神仙也会这样吗?”

“嗯,”无念苦笑,“不是所有人都像执明一样不争不斗心向山水的。”

“我倒觉得兴许北境王出了蓬莱山,也是济世的良才呢。”阿邪道。

“可能吧。他不是不求,而是求不得。其余神仙则为天下苍生,或为拥护南境王,或为篡他之位。要杀我的人则是在铲除朱雀后代,必定对我爹有谋反之心。所以我不但不能白白牺牲,更要找到真凶,护爹娘安稳。现在假意潦倒混人耳目,只等有人蠢蠢欲动,我万死不辞。”

此前阿邪还从未听他提及过自己的爹娘,仿佛对于这样一个随意一站便是英挺爽飒、立地顶天的人而言,归途漫漫,应当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阿邪却忘了,他本也有来路渺渺,也曾在宠溺呵护的襁褓之中安枕无忧。

阿邪说:“你爹娘?”

“嗯,”无念轻轻应一声,抱着他睡意昏沉,在温暖的热气中沉沦,“我原以为自己是白马宗主捡来的儿子,被送到南境王府邸中时,他当着人都不愿拿正眼瞧我。王后却待我很好,一日雷暴大雨,白昼晦暗,夜里我睡不着,王后便在床边守了一夜。”

阿邪凝视着无念倦懒的眼眸,默然不语。

“那时我想,我若是有一个这样的娘该多好啊,”无念嘴角带笑,“后来十几年间,她待我数年如一日,视我如己出。我感恩不尽,心头也早将她当作娘亲。”

“得知真相的时候,师父岂不欢喜?”阿邪轻声问,气息柔柔地飘向无念的脸颊,肆无忌惮地将他拥抱。

“欢喜......”无念喃喃,斟酌片刻,“兴许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仿佛在一棵树下绕,一圈又一圈,直到风雨侵袭吹得七零八落,我才知头顶是参天巨木。”

阿邪伸手,温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眼鬓角。

他呼吸轻浅,声音如水流潺潺一般温和清澈,“师父,你找到我了。”

无念眉眼一抬,话中带笑,“你是一块宝?”

“我……”阿邪脸憋得绯红,忽而沉下水去,又缓缓探出头,粲然一笑,“我是一条鱼。”

无念捏着他的下颌,低头含住唇瓣,再悄悄离开,“我也是。”

河流枯竭时,鱼儿吐沫以润彼此,是谓“濡沫涸辙”。偏偏此情此景湿润得浑身淌水,二人在温热的水中缠绵而吻。

无念估计时辰不早了,便将人抱起,跨出浴桶,甫一放下便准备将人扒个精光。阿邪心跳得不像话,手指拼命攥紧了里衣,慌忙道:“师父!”

热气蒸得人头昏脑胀,无念闻言停顿,收手一笑,“自己换,我先去睡。”

夜色凉如水,阿邪换了衣裳擦干头发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寝殿,裹挟着一身冷气钻入裯被。

无念半梦半醒地将人搂在怀中, 阿邪被他抱暖和了,酣然入梦去。

往后两月,阿邪每晚乘马车去接无念,二人的缠绵温存都献给了那逼仄狭小的空间。

为此凤吟夜夜面颊红润,阿邪以为她起了疹子,特许她去瞧大夫,换个人来陪。

凤吟花容失色,忙说她自小伺候习惯了,陪着少爷最好不过,心头却道:别的丫头听见里头情俏欢笑,若传出去,岂不丢尽脸了?

待白天看时,她又是往常那般秀丽清雅。阿邪心头惊奇,竟没见过如此奇异的病症。

眼看七月流火两月将过,二人比肩去赏灯看花,对诗猜谜。

早晨无念便教阿邪束发敛祍,夜里瞧他灯下习字。白日天光大好时,打发了下人纵快马飞驰。

马行至江畔细雨淅沥,无念撒开缰绳,一手拥着阿邪,说道:“白马宗山水迢遥,你若想你爹娘了,偷宗主一匹马,连夜驰骋,我一醒来就能瞧见你身影。”

阿邪连连摇头,“不好!若我被寇贼捉了去,可如何脱身呢?”

秋风肃杀,黄叶翻飞,月牙儿踏着一地枯草。

无念撑起一把伞斜在阿邪头顶,忖度片刻,“你便雇一艘小舟,走水路可日行八百里。如是不好么?”

“更不好!”阿邪拿起缰绳,轻轻一拉,“就好比这马,若在衰草枯杨地跑尽了力气倒在途中,闹个人仰马翻,几十天也没个收尸的,又如何见你呢?”

无念拿他没辙,“你是不想回来了?”

“师父为何不来看我呢?”阿邪却倒打一耙,“师父仙术精良,不惧寇贼悍匪,再者能御剑而行,别说日行八百里,上千里也不在话下的。”

无念怕了他的嗔怪,又觉得这可爱的任性如同猫爪儿挠人一般,令人又是心痒又是喜欢。当下便在腰间掐他一把,扶额道:“要命……那我常去看你?”

“说定了!”阿邪喜不自禁,猛然拉了下缰绳,鬃马纵情驰骋,在郊野衰残的道路上激起一路飞尘。

无念心头陡然一惊,连忙搂紧了阿邪的腰,手中的黑底鎏金油伞兜着狂风,要将人带飞起来一般。

他佯怒道:“放肆!”

凉风扑面灌满襟袖,吹得二人发丝飘舞衣袍翻飞,阿邪笑得眉眼弯弯,迎着风喊道:“白日放歌须纵酒——”

无念无奈,从背后拥着他拽住缰绳,勾唇一笑,也喊:“青春作伴好还乡!”

烈马颠簸飞奔,如乘风而行。

穿过林间天地开阔,远处山石峰峦叠嶂高起,天际一轮红日抱岫归山。

穹庐之下,平野之上,惟彼此而已。

天地逆旅无念小说
天地逆旅无念
由作者一棵水杉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天地逆旅》,主人公是挽玉无念,天地逆旅小说主要讲述了:挽玉他从未见过他喜欢的人,但是现在他却不敢接近无念这个人,越是喜欢的人,越不敢接近。

属性:因为是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