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流沙》的主角是列昂,是作者冯威斯特哈根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我第一次遇到列昂的时候以为他只是一个简单的模特,但是谁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属性:单纯社畜少女心攻 x 偏执冷漠脑子有点问题受。
《流沙》精选: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说也很好理解。
我自认是厚颜无耻、昧着良心地准备接过他的手机,想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
谁知道列昂只是拿着手机点了两下,根本都没递给我,就说:“同意一下啊。”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看到FB提示有好友申请。
原来他早就搜到过我的私人账号了。
他就这样在旁边盯着我,我当然也只能点了同意。
“回去上传好了发给你哦。”列昂说完,手机往衣袋里一揣,朝我挤了挤眼睛,“晚安!”
竟然就走了。
只剩我一头雾水地待在原地。
于是我像每天晚上一样,去地铁站。
在月台上等了一会儿,把皮质夹克上的薄薄一层雨水也甩下来了,我本来望着铁轨在发呆,却又听到有人叫我。
回过头,还是列昂。他手里攥着盒烟,塑料包装纸才打开到一半,看来是刚刚在地铁口的小店买的。
“住的远吗?”他问。
作为第一次交谈的陌生人,我觉得我们的话题上来就很私人。甚至可以说是过于私人化了。但我还是回答:“还好,我住普伦茨劳贝格区。”
一个曾经带有显著东德风格的住宅区,但是现在可以称得上是漂亮了。是潘科区最靠南、和米特区接壤的位置。地铁回去三十多分钟,但除了地铁得再走一小段路。天气不好的话,三十多分钟就变成了四十多分钟。
“要倒车吧?”列昂说。
“倒轻轨。”
“我住米特区。”列昂轻快地主动给出了这信息,“没办法,离大学近。”
我早就累得不转的大脑一直在像播放背景音乐似的,反复播放着我刚刚唱过的那几首歌的管弦配乐;但这时我努力地回想着米特区和附近区域的著名大学。
“……洪堡大学?”我试探性地问,“还是……柏林艺术大学?”
柏林艺术大学算是在夏洛滕堡区,但离米特区不远。
“我像吗?“列昂轻笑着说。
我还没能猜出他指得是像洪堡大学的学生,还是像柏林艺术大学的学生;但这时候地铁来了,于是我们都上了地铁。
可能是因为地铁运行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噪音,我们不约而同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手机。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看手机,一边还是用余光瞥着列昂。
大学生的话,起码很有可能是成年了?
我觉得他有点像个艺术家。不光是他身上有股甜得发腻的香水味——但是闻起来也不觉得让人讨厌——而且他的牛仔裤那么紧,勾勒出骨感、纤细的线条来;肩算得上宽,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单薄。
可是个做什么的艺术学生呢?画画的?雕刻的?
我忽然想起来,我们是FB好友了。于是,虽然明知道我斜着面对着他、他看不到我的手机屏幕,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机上他的FB页面,并且格外小心不要意外在什么地方摁下了“赞!”的按钮。
柏林本地人。二十岁。洪堡大学。
我在心里倒吸了口气。
洪堡大学算是德国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不管怎么样也是我这种除了背台词以外没什么特长的人肯定考不进去的。不过洪堡大学以古典学、哲学和人文科学知名,这点和它位于西柏林的继承者柏林自由大学差不多。而理工科、商科,在柏林都另有知名的学校。
我突然觉得这也说得过去;列昂看起来像是那种懂得非常多的、学古典哲学一类学科的大学生。我反而想象不出他在实验室做实验或者一本正经穿着西装作商务报告的样子。
我又往下划了划。列昂发的内容不多,但是有不少看上去拍摄和后期都很专业的照片。看他这么注意外表,虽然当面穿得也说不上多么格外有品位,但是我带着私心暗自揣测他大概不是直男。尤其是又考虑到那甜得要命的女士香水。
换乘到了轻轨上,我还是忍不住地一直在考虑列昂的照片。他看着镜头的样子就和之前卡在我头脑里的管弦配乐似的,混淆在了一起,一遍遍地重放。下班之后我的大脑就像个坏了的八音盒。
我忽然心中一动。
打开FB,把他的全名复制下来,粘贴到搜索引擎里去。
第一个结果是他整个的履历和介绍,有身高,竟然还有三围。第二个是YouTube上的走秀视频合集。
果然,他是个职业模特。
出于好奇,我点开了他的走秀合集视频。我还从来没见过走秀合集;只是偶然看见过几次维密天使的走秀录像片段——但那都是很多不同的人;各种不同肤色的、我一个也不认识的高挑美女们,一个接一个地走。
像这样,同一个人在不同T台秀的表现被截取出来、拼接到一起,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视频才开始几秒钟,我就移不开眼睛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这是第一次,我出于一个不起眼的普通艺术从业者对艺术和美的追求,以及一点点职业性的敏感,捕捉到了走秀这种事情的意义。
以往我只看到过女性走秀的视频。当然,她们都很美。比例完美、又高又瘦,她们就像行走的衣服架子一样,又或者像我曾经见过的时尚界引言说的那样,像是“娃娃”。往往是男性、经常还是同性恋男性的设计师,把服装概念展现到女模身上,是把她们作为一种类似于画布的载体。我不觉得这是完全合理或者健康的;这依然是对女性的他者化和物化,就算女模们都骄傲地走在T台的灯光下。但时尚行业就是如此,是客观存在的,而且短期既不会改变,也不会消失。
或许因为我是近乎完全的同性恋;我能感受到女模特都是美丽的,但她们的猫步,我看不出诱惑、看不出力量、看不出高雅,看不出任何内容。我一直觉得时尚都是拿来骗人的胡说八道的内容。
但是列昂走起来完全不一样。
并不是他的猫步本身有多特殊。他能像女模一样穿着尖锐的高跟鞋、夸张地走双腿来回交叉的猫步,也能像录像里走在他前后的其他男模一样,一脸冷峻,像任何人印象中“型男”的样子走路。
可他每一次从T台的尽头走到镜头前面,步伐都完全不一样。
不光是步伐。气质、肢体动作、表情、连眼神都不一样。
有的是像女性一样踩着高跟鞋、露出小腿、涂着红唇,帽饰上的纱网挡住了眼睛的部分;
有的是像油画里和古典文学里的贵族一样,两颊打了刀刻一样没彻底晕开的锐利修容,眼中是冷淡、高傲的,身上的服装也是协调色复古设计的;
有的是像柏林地铁里随处可见的不可一世的年轻人一样,每一步都带着轻佻和活力,穿的也是大胆撞色的帽衫。
他像是在演每一个“角色”。根据服装的不同,他在T台上已经是不同的人。与录像里偶尔扫到的其他男模特都不一样,他像一只变色龙,又像是一个已经非常老道的演员。他走在T台上的时候不知道心里想着的是怎样的故事——以我多年作为演员的经验,哪怕只是演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心中必须要有故事。这世上不存在单纯的“表演技术”,谁也不能做出一个“幸福的表情”,或者一个“忧虑的动作”。那都是最夸张的初学者才犯的错误。
演员都要在短则几分钟、长则几小时的时间里,作为另一个人去生活。或许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或者是另一个时刻中、另一个境遇下,另一个版本的我们自身。但本质上,表演就是经历一段另一种生命。
列昂走秀的时候看上去就在做这样的事情。他走的每一段,都和我见到过两次的日常生活中身形单薄、裹着厚围巾、喷着女士香水的列昂完全不一样。
但是都一样的迷人。他穿着仿女式设计的服装,就有我在女人身上感受不到的女性的妩媚;他穿着复古的设计,就是忧郁的、冷酷的、高贵的;穿着街头风格的设计,就是年轻活力、有无限可能和张力的。
他像是我从小到大喜欢过、幻想过的所有真实与虚构的男性的集合体。
我猛然回过神来,看看周遭夜幕下黑沉沉的景色。这条轻轨线的车很老,车厢前部没有报站屏。
差一点就坐过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