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作者扇葵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小崽子》,主人公是魏灵运吕行,小崽子小说主要讲述了:吕行他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谁,但是当他再次遇到魏灵运之后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混蛋,没有守护好魏灵运,这一次他想要带魏灵运回家。
属性:我会好好守护你的。
《小崽子》精选:
12月2日上午七点,河西分局。
监控室。
魏灵运在里边熬了多久,吕行就在外边盯了他多久。
这次案子压力很大,这压力来自的是舆论和上级,被杀的小女孩儿是省城首富的小孙女,也不知怎么搞得,当时去案发现场的时候,记者甚至比警察到的都快,现场的照片被传的满城风雨。
那些网络上的人现实的和平时代待久了,遇见这种事情的热情简直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的程度,全网都在热议对这件事的看法,纷纷猜测与评判。
上层震怒,责令他们三天破案,这是第二天,他们很顺利的抓到了嫌疑人,但是还有一个受害者没有找到。
他第一次见着魏灵运这样的小孩儿,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无论用什么方法,问他,诈他,吓唬他,他要么沉默,开口就是否认,居然是一点儿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脑子里又浮现了那句:“你坏透了。”
他什么意思?自己坏透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这人还是他的嫌疑人。
吕行烦躁的捏了捏山根,往嘴里随意塞了个包子,接着盯着监控看。
孙媚递给他一杯豆浆,柔声说:“你去睡会儿吧,我来盯着。”
吕行:“不用,估计他撑不了多久了。”
少年昨天半夜被带来的,被带来的时候还在学习,也就是说他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睡觉了,少年被勒令直直的坐着,脸色白的厉害,仰着头直直盯着天花板,这姿势他已经保持了至少两个小时。
孙媚嗔道:“你也得注意着点儿自己的身体,跟他耗着不至于。”
吕行:“……”
吕行淡淡的说:“以后你不要进审讯室。”
孙媚:“……”
她把豆浆扔下,脸色难看,踩着鞋哒哒哒的走了。
吕行没理她,继续盯着监控,突然发现了点儿不对劲儿。
他皱起眉,把魏灵运的影像放大,还没等细看,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小警员惊恐的说:“队长!咱们门外被黑社会给围了!”
吕行:“……”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还没等问,钱然也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急吼吼的说:“队长,快跑!赵局要扒了你的皮!”
吕行:“……”
你……我就扒了你的皮。
这是赵局经典句式,但是他干的好好的,已经挺久没听着这话了。
他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接替着钱然回答了他:“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赵局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放大的监控画面脸色大变:“叫救护车,快他妈的叫救护车,他要是出了点儿什么问题,你这个刑警队长也他妈的别干了!”
吕行被他骂愣了,但也知道轻重,他打开审讯室的门,跑过去看魏灵运,发现他虽然睁着眼睛,但是眼神却一点光彩都没有,他没对自己的到来做出半点反应,显然已经意识不清。
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儿了。
吕行心里一惊,忙大声叫他,掐住他的人中企图让他恢复意识,要不是他还有浅浅的呼吸,吕行几乎以为他死了。
赵局也跑了进来,他把魏灵运的铐子卸了,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吕行这是头一回看到赵局这一面,他眼睛泛红,富态的脸上一片惊慌,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在写着心疼,就好像这小孩儿,是他亲孙子一样。
吕行有好多问号,但是这会儿不是问的时候,门外钱然跑了进来,喊道:“救护车到了,快点儿!”
吕行一把将魏灵运抱了起来,对局长说:“我先送他走。”
赵局紧跟着跑了出来:“他要是出什么事,你等着处分吧。”
吕行闷闷的应了声,快步往外跑。
抱在怀里才知道,看起来个子也不矮的少年,竟然能轻到这个地步,到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魏灵运才不满18。
他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出了事,这事主要责任也是他的。
自己不该忽略他苍白的脸色,当时拽着他的头发的时候,明明看见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但自己完全没在意,如果早一点发现……
他刚出来,就被一群人给围了,那群人大约有二三十个,把警察局门口围的水泄不通,他们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味,吕行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他们看见魏灵运出来,立刻围了过来。
一个额角有条疤的青年冷冷的看了吕行一眼,想要把魏灵运接过去,被他给躲开了。
他把小孩儿交给医生,过程中男孩儿鼻梁上的眼镜滑落在了地上,被赶过来的钱然一脚踩碎了。
钱然大惊失色:“卧槽!我不是故意的!”
钱然:“卧槽!他长的这么好看吗!”
接着她眼睛溜了一圈儿,压低了声音对吕行说:“咱们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吗?”
吕行没说话,他愣愣的看着那个憔悴的少年,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额发随着他躺倒的动作散开,露出他的眉眼,和戴着眼镜的时候判若两人。
他长的真的很好看,脸小,五官特别精致,眼线很长,闭着眼睛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乖巧的铺着,他这样的粗人,也能品出几分唯美来,这男孩儿长的真的漂亮,不女气的那种漂亮,还带着稚气,他脸色惨白,安安静静的睡着,看着很脆弱,像是下一秒就会离开的那种脆弱。
赵局急吼吼的上来,手里抓着魏灵运的手,他眼圈儿泛红,这位禁毒科出来的老警察,当年枪林弹雨里卧底出来的人物,看起来要哭了。
救护车飞速向医院行驶,赵局眼睛都不离开魏灵运半刻,开口道:“如果不是老蓝家的小子打电话来骂我,我都不知道你把灵运给拘了。”
吕行:“……”
赵局:“他们昨天找了他一夜,最后还是看见网上有人骂他,才知道他居然是让警察给带走了。”
这事他知道,在他们把他带来之前,魏灵运的照片就已经被传上网了,在他看不到的位置,他正经历着另一场暴力,现在这场……是自己给他的。
赵局:“为什么会这样?他没说过他血压血糖都比一般人低吗?”
吕行:“……说了,孙媚给他巧克力,他没吃。”
赵局蓦然抬头,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让孙媚给他糖?你他妈的……”
吕行:“……”
这是怎么了?
吕行:“孙媚有什么问题吗?”
赵局看起来要气死了,他勉强缓了口气,问:“你觉得他是凶手?”
吕行很坚定的说:“对。”
赵局:“……”
吕行:“他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他说他案发时骑自行车去东岭墓园睡觉,这话你信?”
他说的时候还依然觉得这理由可笑,可是赵局沉默了两秒,声音晦涩但非常笃定的回答了他:“我信。”
吕行皱起了眉。
上午8:00,市医院。
这是主治大夫见过最大阵仗的一次亲友团,尽管他已经告诉他们只是疲劳过度加上低血糖,醒了就没事了。
病房外二三十个社会人士守着,加上警方这边的五六个人,把路过的小护士都吓得战战兢兢。
蓝旭一身匪气,一点儿也没有吧赵局这位警察局长放在眼里的意思,冷冷的对他说:“灵运这事儿,没完。”
吕行皱眉:“人是我拘的,证据确凿。”
赵局:“……”
赵局抢在蓝旭之前呵斥道:“给我闭嘴!”
吕行:“……”
蓝旭霍然起身,咬牙道:“证据确凿?强奸?还是杀人?我弟弟?你他妈的再给我说一遍!”
剑弩拔张。
警察和那群跟来的社会人士分聚一侧,警惕的看着对方。
赵局厉喝道:“都给我闭嘴!”
气氛安静了几秒,蓝旭冷笑了一声:“赵青云,灵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小孙子也尝尝这滋味儿。”
吕行是有些意外的,他们居然敢当场威胁警察,但是让他更意外的是赵局的态度。
赵局没有任何计较的意思,他抹了把脸,起身对吕行说:“你跟我出来。”
医院楼梯间。
赵局连着抽了两根烟,才开了口:“你不记得魏灵运了?”
吕行一愣。
赵局垂下眸子,有些疲惫的说:“他是魏晋的孙子,魏敬的儿子。”
吕行心蓦然一震。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的问:“怎么会?”
赵局:“他是烈士遗孤,这事儿你不会忘了吧?”
吕行:“……”
他当然不会忘,但是他却没把这俩人对上号。
因为长相变化太大了,当时第一回见着魏灵运的时候还是六年前,那时魏灵运还是个小孩儿。
他才明白,赵局为什么听了自己说孙媚给他巧克力,他反应那么大。
也明白为什么他对警察的办案流程那么熟悉。
更明白,他为什么说,你们警察只会谈恋爱。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他对河西分局有偏见,是很正常,甚至理所应当的。
魏灵运,是烈士遗孤。
他八岁的时候父母因为一次禁毒行动而血撒国境线外,他自小跟着祖父母长大,他的祖母是政法大学教授,祖父是一位老刑警,在职期间破获大案要案无数,至今警队还延续着他的办案经验。
在病房外等着的那些人,都是魏家曾经的线人,魏灵运长到这么大,他们花了不少的心思。
魏家现在只剩下魏灵运一个人了,他的祖父母在六年前,也就是他11岁的时候,在距离警局不足一公里的地方,被一群逞凶斗狠的初中生殴打致死。
老两口是老年得子,那时候已经八十多了,那天是去警局附近的学校接孙子,看见一群小孩儿在那儿霸凌一个男孩儿,上前阻止的时候被推搡在地,然后被殴打致死。
魏灵运到了和祖父母约定的地方,正撞上这一幕,疯了似的上去撕打,他的祖父拼命把他护了出去,让他去报警。
然后……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刚毕业,调到刑侦支队,当时的刑侦支队长姓庞,是个很强干的角色,他拿着档案去报道,刚走到警局门口,就见一个身上全是伤的小孩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抓着庞队的手就把他往外拉,说着:“要出人命了,快去救人。”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想跟上去,然而庞队的另一只手就被另一个人拉住了。
那个人是孙媚。
她是队里的警花,家长是省厅领导,大家平日里都给她点儿面子。
孙媚拉住跟着小孩儿往外走的庞队,扬着嗓子说说:“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案,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庞队不耐烦的说:“我现在要出警。”
孙媚非常蛮横的说:“不行。”
那个小孩儿急的不行,他的头上的血淌了半张脸,眼睛非常亮的看着庞队,说:“求你救命。”
庞队想把手从孙媚手里扯出来,孙媚却顺势抱住了他。
孙媚软着声音撒娇:“他一个小孩儿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我的事你从来没上过心。”
她的力气很大,庞队没挣脱。
吕行看见小孩儿松开了庞队的手,他转身,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滑落,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儿哭过的痕迹,不知怎的,他从这么大的小孩儿的眼睛里,看出了浓烈的绝望。
吕行心里一慌,连忙拉住小孩儿的手,说:“带我去,我跟你去!”
小孩儿的手冰凉,手上的血染了他的掌心,那是他第一次出警,他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场面太惨痛了。
他们到的时候那个胡同里只剩下白色雪地里倒着的两个人了。
全身是血,破烂娃娃似的躺着,魏灵运挣开了他的手,跑到那对老夫妇身边,疯了似的摇晃他们,吕行过去试探了呼吸脉搏,都已经停止了。
他试图去拉开魏灵运,但是他整个人的力气大的可怕,他抱着祖父母的尸体,用脸去贴他们的脸,用身体的温度去徒劳的挽留冬日里他们飞速流逝的体温。
冬日里的太阳渐渐落下,胡同里涌入了蓝色的夜幕,他也没什么动作,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力气也被抽走了,于是也就这么陪着魏灵运这么等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他后来想过很多次,大约是小孩儿对两具尸体自言自语的说起学校趣事,和撒娇说晚上想吃红烧排骨的语气过于自然,他好像也总觉得那两个已经逝世的夫妇也会偶尔回他一句话,只是最后也没等到罢了。
他记得那天谢灵运说的每一句话:“考了第一名呢,我真厉害。”
“昨天跟你们说的那个小姑娘又给我买糖了,我该送她点儿什么呢?”
“祖母,晚上想吃红烧排骨,还想破例喝瓶可乐。”
……
最后他软软的,很委屈很委屈的说:“祖父,祖母,我现在好难受啊,心可疼了……”
天色暗蒙蒙的,他傻了似的盯着那三个交织的影子, 他的心里仿佛漏了个大洞,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下坠下坠,坠的他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那一瞬间,吕行突然不想做警察了,因为他心里生了怨,他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儿来,怨庞队为什么被人绊住,怨人性——谁能这么狠,对这对老夫妻下手。
他们到底是等到人了。
庞队孙媚领人赶到的时候,看着现场的情形所有人都没敢说话。
他记得庞队看了那两个人的脸的时候,整个人身体都晃了一下。
他给赵局打了电话,然后更多的人过来了。
他记得小孩儿很乖巧的牵着赵局的手,跟着他一起回了警局,这过程中,他似乎连哭都不会了。
冰冷的风从胡同口灌了进来,呜呜作响,像一场悲凉的挽歌,所有警察都低着头,像是在送葬。
他站在他的后边两步开外,看着小孩儿坐在人像专家面前,一口气叙述完成了9个人的面部速写,他记忆力极好,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当天晚上所有的九个涉案人员就全部被抓捕归案了。
那之后,吕行再也没见过他,他问过赵局,赵局说,他不愿意亲近警察了,现在有别人照顾着。
那事情没过多久,庞队就辞职了,他不做警察了,临走之前,他说他没脸做了,他那段时间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魏灵运牵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求你救命”,但是他当时,什么也没做。
那是吕行第一次见识未成年人犯罪,较之成人都更加的让人胆寒,所以之后的每一次未成年人犯罪案,他都用平时办案的百分精力去处理,这也是,他对魏灵运这次的案子丝毫不留情面的原因。
因为有的人,从小就没有人性的善念。
吕行抿了抿唇,对赵局说:“他说我坏透了。”
赵局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手机铃声响了,钱然打电话过来说:“案发当晚十一点钟,有一个私家车在东岭附近超速被拍,那张单子上,看到了魏灵运。”
吕行沉默了会儿,他说:“我知道了,传唤所有目击者。”
他脱力的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两下。
再次见到魏灵运,他依然做错了事。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是自己就是不信。
他说他去东岭睡觉。
他在得知了他的身份的时候就明白了理由,魏灵运的家人,都葬在那儿。
是有多么想念,多么孤独,他才能做出去墓地里睡觉的事呢?
那个小孩儿,在六年里,到底是怎么过的?
而自己……多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