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火热完结的小说《荒野植被》的主人公是许言沈植,作者:麦香鸡呢,荒野植被该小说主要讲述了:许言一直都在沈植的身边当他的舔狗,他知道当舔狗就不应该有尊严,但是他现在开始意识到这样是不行的。 属性:冷漠+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翻车+追妻。
《荒野植被许言》精选:
沈植回来的时候是下午,许言说明天开始他休两天假,到时候会过去,让沈植先回家休息。沈植没告诉他的是,自己是在他的城市下飞机的——今天要去医院做例行检查。
蓝秋晨给沈植换了种新的药,跟他一起下楼取药,顺便聊聊天。这次的各项量表指标有明显好转,从沈植的情绪和微表情里,蓝秋晨也能看出他状态很不错,是这几年里最好的一次。
“现在就很好,继续保持。”蓝秋晨说,“还是那句话,按时吃药,有什么状况及时联系我。”
沈植沉默片刻,说:“有件事要拜托你。”
蓝秋晨看向他:“什么事?”
在失去了亲弟弟整整两天之后,许言接到了许年的电话。
“年年,什么事啊?”许言的语调极其温柔,“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许年的声音非常冷酷:“许言,我知道你这个人顽固不化,我不劝你,也不干涉你的感情。爸妈那边,你自己想好怎么交代,反正我不会帮你说话的。”
“好的呀,我也没指望你会帮我。”许言笑着说。
“但是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嗯,你说。”
“你知道沈植在看心理医生吗,他是不是用这个来让你心软的?”
许言正在修图,听到这句话,手一颤,将照片里模特的下颚线推得凹进去一个坑。他冷静地点了撤销,松开鼠标,问:“你怎么知道他在看医生?”
听到他这么问,许年就明白许言并不知情。
“我陪姐姐产检,电梯里,碰到沈植和蓝秋晨了。蓝秋晨,你记得吧,纪淮哥生日的时候,他也在,你还问他要了名片。”
“我和姐姐戴了口罩帽子,沈植没认出我们。我听到蓝秋晨在跟沈植说药的副作用,让他先从半片开始吃,其他药还是按照以前的量。”
“别的没多说什么了,他们后来一起去配药,两人在走廊聊天的时候摘口罩了,我不可能看错的。”
半晌,许言说:“我知道了。”
“哥,你自己考虑。”许年顿了顿,说,“姐姐开导我,说她相信你现在做出的都是理智的选择,让我多支持你。所以,不管怎样,希望你开心,我尊重你的决定,就是不要让再自己受委屈了。”
“好。”
挂掉电话,许言保存好文件,关掉电脑,很有条理地收拾好东西,出了办公室,然而没过几秒,他又折回来,拿走了桌面显眼位置的车钥匙。
到了医院,许言站在大厅里看导航图,确定心理科的楼层,随后去搭电梯。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医生坐着,许言敲了两下门:“蓝医生。”
蓝秋晨抬起头,看见许言时他愣了一秒,有点惊讶,但对许言的出现似乎又并不感到疑惑和意外。他笑了一下:“许言,你好。”
晚霞灼红,烈烈照亮一整条宽阔的街,火一样地烧到脸上,许言迎着那片鲜艳的光,一路往前开。
蓝秋晨说的每句话,不断地在他脑海里重复,重复。
“许言,你好。”
“沈植几个小时前才拜托我说,‘如果哪天许言来找你问我的病,不用替我保密,别瞒着,如实告诉他’,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沈植三年前确诊重度抑郁伴随中度焦虑,当时已经出现严重的躯体化症状,胃痛、呼吸困难,四肢僵硬。那时候你应该出国不久,沈植正在备考阶段。”
“他的情况很不乐观,做MECT,也就是无抽搐电休克治疗,对他来说是比较快速有效的手段,但是会有副作用和后遗症,比如记忆缺失和反应力下降,所以沈植拒绝了,坚持吃药和做心理咨询。”
“治疗过程中我发现沈植还有明显的应激障碍,他初中就看过心理医生,问题来源于小时候,父母对他要求高,做错事就被关禁闭,一个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他怕黑。沈植的家庭环境相信你也了解一些,那时候他父母虽然带他看心理医生,但同时也更严密封闭地监督看管他,沈植很抵触,就说自己已经好了,不想再看医生了。”
“跟你同居的两年里,沈植又喜欢在完全没有光的地方睡觉,因为有你陪着,他觉得自己可以克服这种恐惧,把黑暗转化成一件正常的事。和你彻底分手后,他一个人在全黑的环境里待了太久,引起应激障碍复发。”
“部分抑郁症患者会有个特点,思维反刍,沈植就是,他会不断地重复回忆那些让他痛苦的事,比如小时候遭受的惩罚措施,和你分开的一些场景。他告诉我,最让他痛苦的是他发现自己误会了你四年。”
“这些记忆还会出现在他梦里,沈植失眠很严重,开始服用药物后他有段时间出现了嗜睡症状,但会间断性地惊醒。他说总是梦见自己走进没有桥厢的电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去。所以他抗拒睡眠,怕梦见坠楼,怕梦见你走的样子。”
“不知道他跟你说过没有,他每年都会去巴黎几次,其中一次是你生日,其余几次看运气,不一定能碰见你,因为你满世界飞,很少在公寓。但每次他从巴黎回来,状态都会暂时性地好一点。”
“他在律所的工作强度非常大,压力也大,需要经常出差熬夜,但他对这行感兴趣,再加上知道你要回国了,所以心理状况比较稳定,做了几次检查和测试之后,确定抑郁转为中度,焦虑也降到轻度。”
“不过你回国之后,他因为遭到了你的拒绝,还误会你有了女朋友,所以情况又差下去,出现了之前很少发作的幻觉。当然,你的拒绝和排斥是正常行为,站在你的角度上,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和做法。”
“沈植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我现在认为他是对的,拿自己的病换你一时心软其实很不可靠。在知道这些之前,你愿意跟他重新试试,对沈植来说是一种肯定,至少证明你对他不存在同情的可能。”
“我说的这些,差不多就是沈植这几年的情况,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压力,因为追根究底,沈植的病根在于他的家庭。童年遗留的问题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影响了他的性格,后来又经历了和家人决裂、和你的感情破裂,堆积下来,才造成了最后的爆发。”
“沈植以前不是个合格的伴侣,他明确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把自己打碎重组,虽然过程非常痛苦,但幸好你还愿意给双方一次机会。许言,你是个很勇敢的人。”
没有了,就说到这里,许言全程没开口,只在最后朝蓝秋晨弯了一下腰,作为道谢和道别。他转身下楼,上车,穿过市区上高速,一刻不停。
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只剩一片残红,许言庆幸自己是在高速上,可以把车开得飞快。他想起沈植的样子,很多,苍白的,失落的,绝望的,崩溃的,流泪的……许多事情都有迹可循,比如他瘦了,比如那次在北京的酒店,比如‘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爱你了’,比如杂物间里他站不住的样子,比如汤韵妍说他进医院了,比如他喝醉后还一直惦记着要吃药。
根本不是安眠药,是抗抑郁的药。
他想起那年对沈植说过的话:沈植,我建议你去看医生,你心理有病,活该你不会爱人,你真可怜。
所以沈植真的去看医生了,也真的被确诊有心理问题。
许言使劲抹了一下眼睛,牙关不住打颤,五脏六腑都被攥在一起,用力地,捏成一个皱巴巴的团,在空荡荡的胸腔里滚动,撞到哪里都痛。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他宁愿沈植潇洒快活把前尘往事丢得一干二净,也好过见到他这样千疮百孔脆弱崩坏,三年多的时间里没有轻松过一秒。
不是都说爱是好东西吗,为什么会把人弄成这样。
一小时的路程前所未有的漫长,开到市区时,恰逢晚高峰,不断闪烁的车尾灯、高高在上的红灯,红得刺眼,金刚怒目般地瞪着许言,狠狠揪住他心头的焦灼和慌,生拉硬拽地撕扯出来,耀武扬威地在眼前晃,要他坐立难安。
身体里有什么在蓬勃胀大,快要炸开,撑得他透不过气,几乎想嘶声大叫起来,让声音和爆炸一起,发泄那些疼闷、痛楚,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许言抬手遮住眼睛,有泪不断往下流。他被困在这条拥挤停滞的直线上,他不能自控地想象着沈植病发作时,蜷曲的、僵硬的、窒息的——到底是什么滋味,许言无法感同身受。
他只是很累。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几年他其实很累。
总要极力控制自己别去想沈植,仿佛想了就意味着还没彻底死心。人最喜欢逼自己做某件事以证明决心,但实际上没有必要,如果真的不在乎了的话。
这样较劲,太累了。
那晚看见沈植喝醉,看见那个一丝未变的家,许言扛不住地破防——他们其实很像,正常人一样地活着,背地里却始终没有停止过自我折磨。
许言只是没想到,沈植身上还有藏得更隐蔽更深刻的伤病。他从不打算采用任何手段来报复,却拦不住沈植要自我惩戒,太重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以这样的方式体会他的感情。
从他长久的痛苦和歉意里感受到自己被爱着。
车开进小区,天已经完全黑下去,沈植的房子越来越近,许言踩下刹车,在大道旁的树下停住。他通红着眼眶,透过车窗侧头看去,那棵白玉兰很安静地立在月下,二楼露台的灯亮起,门打开,沈植走出来。
他站到栏杆边,正在打电话,手里拿着一杯水。
许言不止一次觉得沈植像树,长在那年冬夜北海道路灯旁的皑皑白雪里,长在夏天夕阳余晖下的风里,也长在曾经被放弃灌溉的那片荒野里——很久以后,正如此刻,许言回头再看,原来荒野上已经蓊蓊郁郁铺满植被,而自己再也不用守着海市蜃楼自欺欺人。
所有呼之欲出的情绪在见到沈植的这一刻竟然通通偃旗息鼓,许言擦干泪,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
“蓝医生,我是许言。”
“怎么了?”
“有件事要拜托你。”
“你说。”
许言抬头深吸一口气,望向阳台上的沈植,在眼泪再次掉下来之前,他说:“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告诉沈植我知道这件事。”
如果可以,谁不想体体面面的。体面地爱人,体面地被爱。
他不能这样去戳破,他决定什么都不问,直到沈植有勇气愿意自己说出口。
“好,我不会跟他提。”蓝秋晨回答。
一张脸哭得一塌糊涂,许言挂了电话之后在车里坐了有十分钟。沈植也打完电话,靠在栏杆上,喝了口水。
没一会儿,许言收到他的微信:明天休假了是吗?我来接你?
许言看着屏幕,看它亮起,又自动熄灭。
他戴上口罩,降下车窗,重新发动车子,往前开了几米,左转,车灯正照向沈植的房子,亮堂堂一片。
沈植怔了怔,自二楼往下看。
许言吸吸鼻子,从车窗里探出身,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我的车修好了,开过来给你看看。”开进车库,许言下了车。他特意把头发乱糟糟地捋到额前,以稍微遮挡一下红红的眼睛。他指着车头,“你看,是不是毫无痕迹。”
沈植俯身去看车灯,点点头:“嗯。”又问许言,“晚饭吃了吗?”
“没有,你给我做吗?”
“想吃什么?”
沈植说完顿了顿,伸手要拨许言的头发,但许言先一步抱住他,低着头:“简单做点吧,我今天很累,太累了。”
“应该让我接你的,或者我去你家。”沈植说。
“想来你这里。”许言感觉眼睛酸得不行,他说,“我先去洗个澡,今天拍摄场地特别乱,弄得一脸灰。”
但沈植又把他抱紧了一些,许言抚抚他的背,问:“怎么了?”
“你每次突然出现的时候。”沈植低声说,“我都觉得像在做梦。”
许言喉咙一梗,拼命眨眼睛,才勉强控制住眼泪。他吸了口气,开玩笑问:“那这算是好梦还是噩梦?”
“是最好的梦。”沈植回答。
许言洗完澡后在眼睛上敷了五分钟热毛巾,直到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了才出去。他把衣服扔进洗衣机,下楼,沈植正端菜上桌,两菜一汤,一碗饭。
“你吃过了?”
“嗯。”沈植又倒了两杯水,一杯摆在许言碗边,一杯给自己,“我陪着你吃。”
许言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嘴里被饭菜塞得满满的。沈植在看手机,时不时抬头看看他。许言喝了口水,问:“忙工作吗?”
“有份合同没拟完,我去书房做。”沈植给他递了张餐巾纸,“你困的话就先睡。”
吃完饭,许言让沈植先忙,自己在楼下榨果汁,他开冰箱的时候瞥了一眼留言板,左下角——那个丑丑的笑,被沈植擦掉了。
三年多都舍不得动的东西,沈植现在却把它擦掉了,像以前一样——因为许言画得不好看,他就一次次抹掉,再等许言重新画上。
“幼稚。”许言自言自语,明明是笑着的,眼眶却酸胀得厉害。
他拿过记号笔,在左下角的位置,重新画了一个丑丑的笑脸。
九点多,沈植关上电脑,起身走到一大一小两个保险柜前,输密码打开小的那个,从里面拿出药盒,数好该吃的药,他转身回书桌旁,握着水杯把药送进喉咙。
小保险柜里没有房本现金,没有珠宝玉器,没有重要文件,只有很多很多的药,和他所有的病历本、体检报告。
出了书房,沈植站在主卧门外,感觉自己的指尖在抖。他不能确定许言是不是在房间里、是不是真的来找自己了——他甚至想去车库看看许言的车在不在。
他轻轻打开房门,和此前每次进房时的满目漆黑不一样,房间里亮着很淡的光。沈植走进去,看见床边的台灯亮着——不是自己那边,而是另一边,许言的床头。
许言正盖着被子,搂着小鳄鱼,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露出个脑袋,黑色的发,淡灰色的枕头。
这是沈植曾拥有但后来失去的、在梦里幻想过无数次又最终破灭的场景。
许言已经睡着了,但睡眠仍然浅,尽管沈植开门的动静很小,他还是醒了。许言睁开眼,抬起头,见沈植站在床尾,他坐起来,搓搓脸,问:“几点了?”
“九点半不到。”沈植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把你吵醒了。”
“我本来就容易醒。”许言露出那种有点困的笑容,看起来软绵绵又无可奈何,“我还以为半夜了,居然才九点半。”
“给你榨了橙汁,都不新鲜了。”许言去拿床头柜上的杯子,低头闻,鼻子还动了两下,狗似的,“好像闻不出来。”
沈植默不作声地伸手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放回去,接着抱住许言,把他整个圈在怀里。
“我怎么总想抱你。”沈植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问许言,还是在问自己。
好像抱得紧一点,就能更确定一点,确定许言真的在他面前。
许言没说话,沈植的情绪他心知肚明,也正因为此,所以更说不出什么话来。宽慰或安抚,对沈植来说没有用,拥抱和陪伴比较有效。
他在沈植颈侧蹭了蹭脸,亲他的脖子,能感觉到沈植的喉结在唇上滚动,抱着他的手也一点点收紧。许言抬头,亲沈植的下巴、下颚、脸颊,他也想问‘我怎么总想亲你’——他们从前都没有好好地耐心地接过吻。
许言几乎把沈植的脸亲了个遍,唯独没去亲他的嘴唇。沈植的呼吸重了点,垂眼看着他,声音有点哑:“言言……”
“……换个吧。”许言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对这个称呼有芥蒂在,他在沈植的嘴角亲了亲,“叫别的。”
沈植想问为什么,他觉得这样叫已经是最亲昵。但他没有问,想着许言或许总是被别人这么叫,所以听厌了。
“叫什么?”他很虚心地向许言求教。
许言也在思考,叫什么好呢,小许?小言?听起来像在喊下属。
他正想着,沈植就亲亲他的鼻子,有点生疏,但还是开口了——
“宝宝。”
声线很低,也轻,好像要融在暖黄昏暗的光影里。
许言:“……”
沈植:“……”
许言说:“算了吧。”
沈植答:“好的。”
他以为许言不喜欢——如果他没有看见许言渐渐红起来的耳朵和脸。
许言整个脑袋都发烫,他没脸没皮惯了,从前沈植越冷漠,他脸皮越厚,他曾认为那对他们来说是平衡的守恒的,但原来世界上最好的感情状态,永远都是双向的真心相对。
原来除了身体的情欲,心理上的满足和紧张也会让人血脉贲张。
原来被很喜欢的人喊宝宝,是真的会害羞的,不论男女。
原来和沈植谈恋爱也能感受到这种快乐和愉悦。
沈植低头亲他,唇贴着唇,又叫他:“宝宝。”
“嗯?”许言这次没让沈植‘算了吧’,心跳得很快,他无意识抓紧沈植的衣服,张嘴,舌尖舔过去。黏黏糊糊亲了会儿,他问,“你吃安眠药了吗?”
“一颗。”沈植亲亲他的嘴角,头抵在他肩上。不仅是安眠药,其他药里多少也有镇静成分,再加上新药的副作用,他现在感觉头晕晕的,前所未有的累,说话也变得疲惫,“有点困了,我还担心要是我失眠,会影响到你,害你也睡不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许言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哄小孩睡觉,温声说:“不会。”
“宝宝。”许言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带着笑意,他说,“你才是宝宝。”
“嗯……”沈植已经进入昏睡状态,听不清许言在讲什么,只凭着模糊意识在应和。
他睡着了,趴在许言肩上。房间里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声,许言慢慢把他放倒在床上,沈植本能地蜷起腿,许言让出自己的位置,睡到另一侧,替他盖上被子。台灯还亮着,许言和沈植面对面躺下,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眼皮,最后在他鼻梁上亲了一下。
许言躺平,把小鳄鱼圈在臂弯里。他闭上眼睛,大概一分钟过后,沈植动了动,接着把一只手搭到了许言腰上。
许言以为他们时隔三年多再重新躺在一张床上,会以这样和平的状态持续到天亮。但凌晨时分,他正睡得熟,朦胧中感觉沈植猛地颤抖了一下,并且呼吸急促起来。许言正要睁眼,眼皮却被及时覆盖住——是沈植的手。
“吵到你了。”沈植的声音沙哑,能听得出他在极力压制自己沉重的呼吸,他说,“没事了,你继续睡。”
许言知道他是被噩梦惊醒,也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于是“嗯”了一声。
过了几分钟,沈植拿开手,动作很轻地下了床,并且把台灯关掉了。
许言听见阳台门打开的轻微动静,他睁开眼,窗帘在晃——沈植去了阳台。他坐起来,看向钟:两点四十七。
两点五十的时候,许言下了床,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一点。今晚的月很圆,像盏遥远的灯,把整个露台照亮,连同那棵高高的白玉兰。沈植坐在月光下、树影里,旁边小桌上放了杯水。他弓着身子,手肘抵在膝盖上,脸埋在手心里。晚风一吹,树叶摇摇晃晃,斑驳的光影在他弯俯的背上四处跳跃游弋。
许言走到他面前,摸摸他的头。
沈植一僵,抬起头来,一半脸在阴影里,另一半在月光里。苍白的面孔和通红的眼眶,对比鲜明,但许言什么都没说,只问他:“做噩梦了?”
“嗯。”沈植哑哑应了声,伸手抱住许言的腰,脸贴在他的小腹上,“把你吵醒了。”
“怎么不跟我说。”许言摸着他的头发和后颈,“你知道我很容易醒,但也很容易再睡着的。”
他能感觉到沈植在发抖。
“一个人准备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许言又问,“万一我又醒来,发现你不见了,不是很吓人吗。”
“我很久没在这里住了,有点不习惯。”许言说,“沈植,我需要你,我们刚刚重新在一起,你这么一做噩梦就跑,我会以为你的噩梦是我。”
“是我吗?”许言问他。
沈植抱他更紧,许言的那句‘我需要你’简直像他的救命稻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到底是谁更需要谁。他低声说:“我梦见我明明和你一起睡的,醒来以后,你就不见了。”
“之前就梦到过,梦到过很多次。梦见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睡着,可是一醒过来就在机场了,我离你很远,你要出国了。”
有过许多个类似的午夜,惊醒时汗如雨下,枕边空无一人,今天许言终于就睡在身旁,但沈植怕自己的失态吓到他,才来阳台缓解。
“那你应该看好我,而不是一个人跑来阳台。”许言蹲下去,牵住他的手,自下而上地跟他对视,“沈植,我陪着你呢。”
他的眼底倒映着月华,和九年前一模一样的眼神,干净又真挚,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沈植感觉身体里痛又冷的碎冰潮涌被一点点融化抚平,消退下去,渐渐归还他一个平和宁静的躯壳。
这个躯壳在和许言对望、被许言注视的时候,才会注入充盈灵魂,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回去睡觉,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许言朝他笑,站起来,拉住沈植的手,带他回房间。
晚风还在吹,不知道从哪里落下一片叶子,坠在盛着月色的水杯里,一片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