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心》by二十迷川，原创小说窥心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常洛江衍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常洛的心里一直都是事业，没有什么事情比事业对他来说更重要了，偏偏遇见了江衍，这个让人他意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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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落下，江衍拿筷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周围杯箸笑谈声交错，反倒衬得他们这边怪异的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在常洛等候的目光中开了口：“叫……常相思。”
“长相思？”
“……嗯。”
常洛没想到这江小公子看起来文绉绉的，矜贵得很，却给自己的佩剑起了个如此俗气的名字。他面上没表露，只违心地应和了一声：“听着不错。”
恰巧老板亲自过来上酒，试探盘算都在那吆喝声里给轻而易举地揭过去了。常洛接过酒壶，却没给江衍倒满：“这酒后劲儿大，自己斟量着点儿。”
说罢，他自己却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手边那杯喝下了肚。
江衍闻着那股酒香，脑子里开始迟缓地涌过波涛。他知道这是美人醉，却没见过常洛喝酒的样子。
老板上完酒没立刻走，听到常洛的话，端着托盘笑呵呵地说：“诶掌门，你可不要以貌取人啊，这位小公子酒量很好的，每回来都要喝上好几坛呢！”
江衍没说话，手指一滑，差点儿把筷子给人掰断。
常洛也有些意外，反应过来，笑问他：“你经常来这儿？我怎么没见着你？”
江衍被揭了老底，脸上有些挂不住，也不知道是在尴尬些什么。只听他“嗯”了一声，佯装镇定，却只回答了前半句：“这里的……酒好喝。”
云谷的酒确实在仙门中数一数二，一骑绝尘，不过常洛还是有些犹疑，不露声色道：“不远千里跑过来就为了喝酒？”
据他了解，这江衍并非纨绔之徒，虽然晚慧，但近年来潜心修行，已经在后辈中崭露头角，实在没有道理放着功不练，浪费时间循着酒味儿跑来这里，更别说江修纶也不会准允他耽于酒色。
江衍没回答他，表面功夫做得足，看上去坦坦荡荡。
见他不愿回声，常洛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抖开扇子摇了起来。大热天的，他眉眼弯弯，笑得如沐春风：“既如此，那下次再来的话，直接上山去找我。”
他笑眼望着这个人，目光如水波涟漪，明明没那个意思，说出来的话却仍是带上了诱哄般的呢喃：“……我带你玩。”
***
晚上再回到常青门已经到了戌时，常洛早已让人收拾好了厢房，引着随行的人住了下来。
他站在厢房门口的回廊上与江衍说话，一改寻常浪荡的姿态，详细说了近些天的情况。
“三天前，巡察的弟子在云谷的关口以南发现了魂灵游荡过的痕迹。从留下的灵息来看，这些人生前应该也是仙门中人。”常洛不紧不慢道，“不过，照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些魂灵的魂体都十分稀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化成了滞留人间的冤魂，但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门中弟子并没有过多在意，当场便施法做了驱逐。”
话锋一转，常洛道：“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云谷外围突然升起了一道阵法，将那些被圈起来的魂灵全部吸纳了过去。弟子跑去查看，却只在山林里发现了引魂阵的残留。”
“引魂阵？”
“嗯，阵法的运转召集了残魂，这才出现了方才所说的魂灵聚集的现象。可这种阵法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云谷之外，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江衍沉思片刻，问：“那你是如何确定，这些魂灵就是当年被摘掉心脏的人？”
这话问得直接，但也没错，二十年前，常洛也就才只有五岁，对于当时被灭门的玄清阁都未必有印象，更别提是那些被杀害的修士了。
常洛却坦然道：“扶乩长老善卜算，他从魂灵身上探出了他们的前生。当然，你若是有疑问，等遇到那些魂灵，也可以用探灵术亲自验证。”
江衍却没接茬，而是问道：“那引魂阵的残息呢？可还有保留？”
“引魂阵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被破坏掉了，即便是有意保存，也撑不到现在。”
常洛说得理所当然。总之到目前为止，线索渺茫，什么痕迹都没能留下，除非说是再次抓住那些不明来历的魂灵，否则此事就是一头雾水，什么都理不清。
那这事可就不怎么好办了。
若是那引魂阵尚在，江衍最起码还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设阵的人，但眼下阵法没了，除了动身去寻找那些残魂，再无他法。可就照常洛方才所说的，这魂灵行踪不定，如果不是有引魂阵的牵引，未必会出现在云谷。当时没能把握住时机，如今想要再找，不仅费时费力，过程也不会顺当。
况且这件事中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不管是云谷还是常青门，二十年前都未曾卷入过那场凶杀案，就连那遇害的八十名修士也没有一个是在常青门名册之中的。可这件事既然与常青门并没有直接的关系，那布阵的人又为何要把引魂阵设置在这里？
“那明日我们再去关口看看。”
江衍压下满心疑虑，回过神时，却见这回廊外不知何时居然已经起了雾。他看向廊柱下立着的人，雾气越来越潮湿，已经裹住了这人的影子和衣角。
两人都没出声。兴许是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常洛偏头看了过来：“好，我跟你们一起。”
说罢，他便想转身离开，但江衍还杵在原地，一副想说什么又没想好怎么开口的样子，他那迈出去的脚步又只得收了回来：“你还有话要说？”
江衍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要对方峤下杀手了吗？”
常洛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纠结的人，不由得失笑：“还惦记着这事呢？”
江衍却说：“你总不至于是看他不顺眼才动的手。”
“不至于。”常洛随口答着，“但也差不多。”
他摇着折扇，扇着面前寒凉的雾气，左手搭在了右肘上。
这是一个下意识做出来的警惕防御的姿势，但他的语气听上去却像是在哄骗街边哭闹的孩童：“想知道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江公子可得替我保密啊。”
他说这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江衍没回话，听着他的下文。
“仙盟聚宴的前两天，方峤连同几个纨绔打马路过云谷，停下来吃了次酒，看上了一位姑娘。”常洛声音平淡，掺杂在雾气里，染上了些湿寒，“方峤那家伙你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好色嘛，见那姑娘长得不错，就想要人家作陪，甚至不顾旁人阻挠，闹了好大一场乱子。”
想这赤峰门能够名扬仙门百家，不只是因为当年方泽铭辅助开辟仙盟立下了赫赫威名，还因为他们的少主方峤。
方峤是个远近闻名、不折不扣的浪荡败类，依仗着家中权势成为了一众纨绔之首，生平最爱也最擅长的就是寻花问柳，且不忌男女，只要长得好，就都能往床上带。
然而那日他看上的，却不是什么寻常馆子里的小倌或者花楼里的头牌，而是别的门派辖地中，已有婚约在身的闺阁少女。
被抢的姑娘姓陈，是常青门门徒明愈的未婚妻。明愈与其相识相知，却因早已拜入常青门修习道法，与这姑娘的私情硬是没敢让旁人知道。陈姑娘家境贫苦，双亲亡故，明愈不愿让她等太久，原定今年秋日一到，便就禀明掌门，交还名牌，下山娶亲。却不成想，这亲事还没成，竟先迎来了丧事。
那日之事正如常洛所说，一群纨绔子弟路过小镇，吃喝一通后，方峤酒后发疯，看上了人，说什么都要带人回去，却被凑巧下山的明愈撞了个正着。
明愈怎会相让？但奈何他孤身出门，又没带法器傍身，法力低微，寡不敌众，到最后连命都赔进去了，也没能救回那姑娘。
“我赶到的时候，弟子的尸体正泡在河沟里，伤口翻绽，被一刀捅穿了心脏。”常洛缓声道，“一刀毙命。”
江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即便如此，常洛的做法也并非万无一失。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那日路过后院亲眼看到现场的人不是他，又或者伏羲殿上除了他还有别的人也在修习探灵术法，这一劫，常洛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他默然片刻，只是道：“方掌门为人正直，你若是直言，他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公道？”常洛神色冷了下来，“什么公道？是让那畜生面壁思过，还是赔礼道歉？他能把命还给我吗？那方掌门要真如世人所言刚毅正直，又怎么会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纵容他犯下这种过错？”
“我常青门没落至此，任谁都能来撒泡尿。他踩了我常青门的脸，害了我两条性命，可是他到死都毫无悔过之心。”常洛收了扇子，上前一步，轻声道，“你知道他临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江衍抬眼看向他。
常洛轻轻笑道：“他要我以身侍他。”
“杀了他，我也很遗憾啊。”他轻叹一声，随着山间的薄雾一同盖住了江衍的心。
江衍直觉此“遗憾”非彼“遗憾”。果不其然，常洛在越来越重的雾气中冲他粲然一笑，如同隔着屏风盛放的夜间昙花，风华只是一时的。
常洛的语气温柔又缱绻，但听上去却像是画皮白骨，靡丽的背后全是寒芒：“没能一刀一刀活剐了他，我这辈子都难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