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雪》讲了病骨缠身的丞相与疯批狠戾的质子,二人皆陷黑化深渊,却互为刀鞘、彼此羁绊。雪夜白头的相伴,玉阶生寒的对峙,藏着无数隐秘过往。丞相临终前对质子道 “阿九,我死后,天下归你,污名归我”,而质子亦以 “臣来接你回家” 回应,在权力与情意的纠葛中,谱写一段极致又悲凉的故事。
《玉阶雪》精选:
正月十三,立春已过,京师却仍是一场接一场的雪,仿佛要把去年的残冬一口气补回来。
皇城午门外,积雪无人敢扫——盐法新章颁行后,户部、兵部、礼部、工部、刑部轮番上奏,奏折堆得比积雪还高。
顾雪庭每日寅时入宫,子时方出,咳声在殿梁间回荡,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着众人的耐性。
萧庭渊不许他再熬夜,却又无法替他挡下那些潮水般的折子,只能把御医开的参汤换成更烈的姜酒,逼他一口一口咽下。
姜酒入喉,火一样烧,却烧不退他唇上的青白。
盐法立后,最大的争议不在盐课,而在盐印。
并蒂盐法司的铜印,如今悬在午门城楼,日日受百官瞻仰。
可盐商旧党不肯认这枚印。
他们在暗处重铸了一枚“旧日盐引印”,背面刻着杜半城的私徽——一只衔莲的鹤。
正月十六,这枚私印出现在通州码头,一夜之间,三十万石私盐换了印,税银分文未入国库。
消息传来,朝堂哗然。
有人高呼“盐法不过三月必废”,有人冷笑“女户司终将作古”。
楚袖当夜单骑出京,只带十二名女镖师,星夜赶往通州。
她临行前,把盐法铜印用红绸包好,交到顾雪庭手里:“铜印若失,盐法便亡,我把命押给你,你把天下押给我。”
通州城外,霜河冻结。
河面如镜,映出两岸芦苇苍苍。
楚袖勒马于冰面,红衣在雪色里烧得刺目。
对面,盐商旧部列阵,阵前摆着一只乌木供案,案上供的正是那枚私印。
鹤衔莲,莲心滴血,像杜若雪临死前的笑。
楚袖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踏上冰面。
冰层在她脚下发出细微的裂响,像无数细小的叹息。
她停在供案前三步,抬手,袖中滑出一柄短剑。
剑身极薄,剑光却亮得耀眼。
“旧印既出,新印当碎。”
她声音不高,却传得极远。
对面阵中,有人冷笑:“女流之辈,也敢言碎印?”
楚袖笑而不答,只抬手,短剑划破掌心。
血珠滴在冰上,瞬间凝成一粒殷红的珠子。
她俯身,以血为墨,在冰面上写下两个字:
“并蒂”。
字迹未干,冰面忽裂——
裂缝自她脚下蔓延,像一条蜿蜒的蛇,直奔供案。
供案上的私印,在裂缝中缓缓倾斜,最终“咚”一声落入冰河。
冰河无声,吞下了旧日盐引的最后一点余烬。
私印既沉,旧党大乱。
楚袖趁机挥剑,十二名女镖师如利刃出鞘,雪夜里绽开十二朵血花。
霜河一战,盐商旧部溃散,三十万石私盐悉数扣留。
楚袖把扣下的盐包堆成小山,以盐法铜印为印,在每一包盐上盖下“并蒂”二字。
随后,她命人将盐包运往京师,沿途张贴告示:
“私盐既没,盐税即清,凡持并蒂盐印者,盐税减半。”
告示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呼。
盐商旧党,自此再无翻身之日。
正月二十,楚袖押送私盐抵京。
城门大开,百姓跪迎。
楚袖红衣猎猎,腰悬并蒂铜印,印面在雪后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她于午门外下马,将盐法铜印高举过顶:“盐法已立,旧印已沉,天下盐政,自此归公。”
百官跪地,山呼万岁。
顾雪庭立于殿下,声音清朗:“盐法既立,火雷已除,铁勒已退,天下女子,自此立户、立籍、立学。”
萧庭渊抬手,示意内侍宣读圣旨:
“赦盐帮旧罪,盐引归并蒂盐法司,盐税归朝廷,盐利归盐帮,盐帮船工,无论男女,皆可立户,皆可科举。”
圣旨一出,万民跪地,高呼万岁。
正月廿一,雪晴。
京师金殿重建,盐法铜印高悬殿梁。
顾雪庭立于殿下,声音清朗:“盐法已立,旧印已沉,天下盐政,自此归公。”
百官跪地,山呼万岁。
殿外,并蒂书院的女弟子们,每人手执一盏莲灯,灯上写着心愿。
灯顺秦淮而下,漂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