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披银共诉欢》by岁岁披银共诉欢小说简介:朝中风浪起,征西大帅殷良慈向死对头征东祁家发难,祁家将最不争气的小儿子祁进送入帅府为质。流言传他被折磨得没了人形,却不知暗夜里大帅下床都怕惊扰枕边人。待祁进化身海上总督,三把火直烧朝堂,昔日阶下囚与掌权者当庭对峙。可风雪夜归时,仍有温热掌心为他拂去肩头落雪,岁岁披银共诉欢。
《岁岁披银共诉欢》精选:
殷良慈还没有到过南州,此行只有兰琥跟着。两人路过祁府的时候,兰琥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殷良慈不禁想到,祁进曾跟他说起自己的过去。
祁进说得含糊,殷良慈没有细问,他猜得到祁进含糊其辞是因为他在祁府的日子,并不是人过的日子。
好在逃出来了,殷良慈不无后怕的想着。
他下山前,祁进特意带他去了山林的溪边,让他磕个头。
“磕个头吧,如此也算见过我母亲了。”
祁进话里没有什么情绪,他目光澄澈,站在溪边跟殷良慈解释,“我把我母亲的骨灰洒进了这里。”
殷良慈的心骤然疼了一下。
“我母亲,姓吴名清溪,江州郑郡六如镇人,喜抚琴,喜木犀花。她可以不爱我的,但她却很爱我,将我带出了那个地方。”
“她刚毅又柔软,你与她是一类人,我想她会喜欢你的,会保佑你平平安安。”
殷良慈突然好想祁进。他回来这一趟,忙的净是公事,竟均不出时间去趟碧婆山。
“小王爷,您看,那儿有棵桂花树。”
殷良慈顺着兰琥所指的方向望去,在祁府的偏院,屹立着一棵树。
此时寒冬凌冽,不好认出是什么树。
殷良慈遥遥望着,半响才道:“果然是棵桂花树。”
兰琥:“不知那是不是祁五公子住过的院子,他那么喜欢桂花。”
殷良慈又看了会,而后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兴许吧,以后我问问他。”
两人又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兰琥问:“小王爷,咱们为何不直接去孙氏医馆?”
孙氏医馆在南州北边,他们两人午间从北边过来,却没有找过去,此时在南州中部的城里。
殷良慈:“先打听打听,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如今哪家的医馆是有真本事的?我从来不信名头,老百姓口中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此外,随军的郎中光有医术还不够,他得对大瑒死心塌地,对征西军死心塌地。”
殷良慈那夜对秦盼所说的真假掺半。孙郎中当年随军见过毒症不假,但孙郎中为了救人,在自己身上用毒,也中了招。他人虽活下来了,但残了一双腿,如今就算活着,能上前线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再者,殷良慈并不想将此任交与他,就算他琢磨出了解毒之法,二十多过去,难道示平人就不会制出新的杀招吗?当年他救不活人,如今又能多出几成把握呢?
南州行医世家不止他孙氏一家,殷良慈想找新的人。
兰琥略微迟疑,问:“您是要找别的医馆?可是王爷,咱们时间紧迫,这等人才该怎么找?”
殷良慈东瞅瞅细看看,已然找到了一家医馆,抬腿就要去,唤兰琥跟上,宽慰他说:“你急什么?你家将军不就是现成的试金石?”
兰琥怔愣片刻,随即想到殷良慈是要用自己的身体试郎中。
殷良慈在山上将身体练得与常人无异,甚至更好,在西边的这些时日更是没生过病,病根还在,但已经不甚明显。
殷良慈:“你当孙家的人是那么好请的?”
殷良慈一连去了四家医馆,为他诊脉的有学徒,有老翁。
有的说他过于操劳,心律不稳;有的说他身体无碍,就算是病也是富贵病,吃些清淡的调养几日便可;有的诊他患了绝症,恐不久矣;有的诊他气虚,须仔细进补。
直到天黑,殷良慈都没听见合他心意的诊断。
倒是兰琥,听一个信一个,连连称是——
说殷良慈操劳过度,兰琥说确实,吃得少睡得也少;
郎中说殷良慈是富贵病,兰琥也说是,这几日净是赴宴,菜色油腻,还喝了很多酒;
郎中脸色阴沉,让殷良慈回去想干什么便去干,剩的日子不多了,兰琥大骇,面色骤变,显然是想到殷良慈在碧婆山上生的那场大病。
殷良慈看着兰琥双手都提着方才开的进补的药,颇是无奈。心道他这身体是这些药能补好的吗?
关键是祁进啊。
殷良慈都快忘了搂着祁进睡觉是什么滋味了。但他又不敢偷偷去见祁进,接下来的这仗太凶,他瞒得了秦盼,却瞒不了祁进。
殷良慈心想,与其让祁进跟着牵肠挂肚,不如不见。
“小王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兰琥出声问询,打断了殷良慈的纷纷思绪。
“上马去北边吧。”殷良慈将对祁进的思念尽数按回心里。
兰琥:“去孙氏医馆吗?”
殷良慈:“嗯,去探探情况。”
孙氏医馆已经结束看诊了,只留了一扇小门,小学徒看殷良慈他们不是急疾,便让他们明日再来。
“明日家主可为你诊脉,若你不是来求家主的诊断,现下也能看,不过是二当家。”
殷良慈:“你们大当家,可是须童神医?”
小学徒应道:“正是。”
殷良慈:“须童神医声名远扬,想来二当家也不在其下,就请二当家为我号脉吧。”
殷良慈心知他这点小把戏,定然糊弄不了孙须童,但去试试别的人也无不可。
二当家头发已经花白,号完脉问:“公子想怎么治呢?”
殷良慈:“自然是治好。”
二当家摆手:“那还是另请高明吧。”
殷良慈来了兴趣,问:“那若不求治好,保命就可,该如何治呢?”
二当家:“依老夫看,不必治。照公子的精气神,再活个五六十年也不成问题,人生在世,有几个能活到百年呢?”
殷良慈笑:“若都是我这种病人来此,你这个郎中倒是轻松了。”
二当家也扶白须长笑:“公子净说笑了。没几个病的像公子这样的能活到成人,像公子这般健健康康活到二十几的,出身非富即贵,还得自身命硬,如此这般,哪里还需要老夫救命呢?”
殷良慈正色问:“先生平日救些什么命呢?”
二当家稍停片刻,反问殷良慈:“公子冒寒夜来到僻处,别有目的吧?不妨直说。”
殷良慈恍若没听到,执拗地又问了一遍:“先生平日救些什么命呢?”
二当家毫不犹疑,答:“救该救的命。”
殷良慈:“照这么说,我便是不该救的命了?我问先生现下,先生给我道百年,兜了一圈,不过是不想治我罢了。”
“青云将军言重了,小民学术不精,暂且寻不到根治将军旧疾之法。”
殷良慈见自己的身份已然被看破,也不再遮掩,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大当家的意思?”
二当家毫不含糊,中气十足说:“是孙氏医馆的意思。”
殷良慈舔唇,而后开口:“你们倒先拒绝上了?倒也不必推拒至此,什么都不愿显露,说不定你诊完我还瞧不上呢。”
二当家面色坦然:“如此甚好。将军趁早另寻高明吧。”
兰琥见殷良慈出了医馆却并不泄气,不禁疑惑,问:“小王爷,咱们被人家拒绝了,您怎么还不慌不忙呢?”
殷良慈心中已有定夺,沉声道:“这二当家自作主张,我们明日再来。”
兰琥:“您怎么知道他自作主张?”
“猜的。”殷良慈解释,“你当孙家的人是这么好请的?当年须童回来可是废了一双腿,孙氏的人会不想方设法医治吗?显然是没治好,记恨上了。”
“当年我祖父请孙须童上示平战场,孙氏的人并不情愿,但孙须童还是义无反顾去了。结局你也知道,不仅差点死在那里,还头一次没有将人治好,想来示平人的毒对孙须童打击颇大,孙氏的人定然不想再让孙须童触及此事。”
殷良慈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心道:他们二当家仅仅诊了个脉便推测出来他是谁,显然是时刻注意着当下的战局。想来人家早已料到征西的人突然到访医馆是为了什么,打发他走也说得通了。
“换了我,我也这么做。不,我连门都不让他进。”殷良慈倒也理解孙氏医馆,扪心自问,寻常百姓凭什么要将自己置于险境中?孙氏在当地的名气大,明明可以待在医馆颐养天年,何苦去前线受罪。
兰琥见殷良慈这么说,心里实在没有底气,担忧道:“万一孙须童也打发我们走呢?”
殷良慈:“能跟外祖父去前线,还以身试毒,不像是贪生怕死之人。我虽疑心他的医术不敌示平人,但若真寻不到合适的郎中,还得指望他。哪怕他说个只言片语,我们去了示平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兰琥一听找郎中竟这般艰难,登时急了:“小王爷,要是真找不着您想要的郎中,您便跟示平硬碰硬吗?”
“还没到山穷水尽呢,你急什么?”殷良慈将马递到兰琥手上,吩咐他道,“你在前头找个旅店先歇下吧,我在这附近随便逛逛。”
“放心,将来若真的打不过,我还不会跑么?”殷良慈没心没肺道,说罢负手慢步离开了。
殷良慈来南州,没有私心是假的。
祁进说过他搬出祁府后就住在南州北边,小镇沿街有柳树,他的小宅门前却无,因他不喜春天的飞絮,所以换成了榕树。
殷良慈方才骑马路过一出小宅,眼角瞥见门口就是榕树,虽然不一定是祁进住过的地方,殷良慈还是想去悄悄,万一真是祁进住过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