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作者沈三思倾心创作的一本的小说《锦玉灰》,主人公是白景云沈峻,该小说主要讲述了:白景云一直到了最后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沈峻这个人的诡计,目的就是为了骗他到手,虽然现在也已经成功了,但是白景云的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锦玉灰》精选:
白景云到大夏大学接上宁绮媛,到丽娃丽妲的时候正好是十一点,其他人也陆续到齐,张狄鑫、刘影都带着女伴,陈行之独自一人,七个人等了好一阵才见孟靖的小汽车七扭八拐地朝这边开过来,开车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妙龄女郎,到了人前也不减速,惊得各人四下散开,车子几乎要撞上树才急急停下。后面的车门打开,又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出来拉开前排副驾驶的车门、又跑去拉开驾驶的车门,先听得一阵娇笑,才见到开车的女郎和孟靖从里头徐徐下来,女郎挽住孟靖的胳膊用一口不大熟练的中国话说:“靖!吓死我了!太快了!”
孟靖满不在乎地在她腰上掐一把:“怕个屁!”
走到陈行之这群人前面,孟靖抬一抬头上的花呢礼帽算是打了招呼,笑嘻嘻地说:“刚才真对不住了!这妞儿就他妈这么彪!”说着他又转头对那个外国女郎说:“快跟我哥们道个歉!”
女郎穿着一件胸口开的极低的浅粉色乔其纱连衣裙,袅袅婷婷地走上前去拎起裙子行了个屈膝礼:“抱歉,各位。”
“这他妈够干啥!没看刚才他们几个吓得脸都白了!”孟靖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又伸手指指面颊,女郎咯咯笑了一声,踮起脚就在离她最近的刘影脸上香了一口,所有人都一愣,她又走到陈行之身边的白景云面前,白景云赶紧往后退,孟靖哈哈大笑:“白大少害羞了么!”
白景云虽然不大高兴,但也笑着说:“这我实在消受不起,不如让给孑然一身的行之罢!”
“怎么,是怕这位——这位——”孟靖还不知道宁绮媛的名字,“哎呀,总之就是这位小姐不情愿么?我替你问一问!我寻摸着不至于那么小气!”孟靖看着宁绮媛问:“你说,白大少受得受不得?”
宁绮媛那里见过这等阵势,手足无措地抓紧白景云胳膊不知如何是好,孟靖便又笑着说:“你看!没有意见!叶莲娜,快去!”
话已至此白景云只得忍受那位浑身香水味的叶莲娜在自己脸上留下一个火辣辣的唇印。相比之下张狄鑫就享受多了,亲完左脸还把右脸伸过去,惹得他身边的姑娘直伸手掐他。这一番见面礼之后,一行人走进丽娃栗妲公园,在水边挑了一个好地方摆开桌子坐下。春风软软暖暖地拂动水畔的垂柳,一叶扁舟静静地躺在树荫下,水草缠绕着木浆来回漂漾,仿佛是不许这船开动。举目满是绿草鲜花,与田园诗一般的景致相互呼应的是三三两两散步聚会的年轻男女,个个都好似伊甸园里的漂亮爱神,人比花娇。
陈行之昨天就已经从各家食品店定了点心、饮料、面包和水果,又让公园里的应侍生去拿啤酒,没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陈行之知道孟靖喜欢显摆,就主动说:“香吻都送了,怎么倒舍不得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叶莲娜小姐了?”
“这有啥舍不得的!”孟靖让叶莲娜给自己点上烟,得意洋洋地说,“这妞说自己是什么俄罗斯公主,咳,鬼知道是不是呢!我就知道这妞挺来劲,就把她从天津弄来了!”
“这位呢?”陈行之又看看那名青年。
“他?”孟靖瞥一眼他,“你自己说罢!”
“我叫伊万诺夫,”青年一开口就让大家吃了一惊——他的中国话简直听不出来是外国人,他显然也很享受大家的惊奇,笑嘻嘻地说,“哈哈哈,我从小在上海长大,现在我是叶莲娜公主的侍从。”
“那我们敬俄罗斯公主一杯!”
陈行之起开啤酒递给各人,笑闹一阵之后公园里的乐队过来演奏,手风琴和小提琴拉起欢快的俄罗斯民歌,大家都要叶莲娜跳舞,她把手搭在孟靖肩上风情万种地问:“你说说,我跳么?”
“卖什么骚!快去!”
叶莲娜站起来跟着音乐扭起腰,把身上那件圆摆连衣裙转得好似一把阳伞。一曲结束叶莲娜回到桌边,红扑扑的脸上已经渗出薄汗,她打开自己的小手包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手帕,白景云从自己上衣口袋抽出手帕递过去用俄语说:“不嫌弃的话请用我的,叶莲娜公主。”
叶莲娜吃惊地抬头看着他,直到白景云又微笑着轻声说“请”才接下那块雪白的手帕用母语回他一句“谢谢。”
孟靖不悦地阴下脸:“你们叽叽咕咕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把手帕借给叶莲娜。”白景云从孟靖面前的小篮子里拿起一只牛角面包轻轻用手撕开,用黄油刀挑起一小块滑腻的黄油均匀地涂开,动作优雅漂亮得好像他才是流亡的贵族。
“白大少这么到处留情,宁小姐也不管管?”孟靖怪声怪气地说。
陈行之赶紧出来打圆场:“景云在法国别的没学,法国男人那一身风流做派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说我风流也太冤枉了,再说了,张狄鑫还在这坐着呢!”白景云并不买账,笑着朝张狄鑫一努嘴,张狄鑫向来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居然还乐呵呵地说“就是就是,我也就这一点比景云强”。
旁的人听不出来,陈行之和刘影却都知道白景云是跟孟靖较上劲了,两人交换个眼色,刘影岔开话头:“行之,你不也留过法么,教我们讲几句法国话罢,白景云小气得紧从来不肯跟我们讲!”
“你问我呀!我也会呀!”张狄鑫跃跃欲试。
“你?我还不了解你,”刘影哂笑,“你翻来翻去恐怕也就会几句骂人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孟靖一拍手大笑着说,“骂人的话好!法国人怎么骂人?他们也骂娘么?”
“怎么不骂!fils de putain,意思就是婊子养的。”陈行之叼着烟说。
“什么什么?再说一次!”原本靠在椅子上的孟靖坐起来贴近桌子,“飞德皮什么!”
陈行之又慢慢说一遍:“fils de putain!”
大家都随着他念,宁绮媛也小声说了一遍,白景云斜眼瞥她一眼,她赶紧闭上嘴。
学会了这一句,孟靖又问:“那他们说不说他妈的!”
陈行之想了想说:“倒是没有直接这么骂的,不过有一句类似的经常用,就是merde。”
“米尔德?”刘影学得很快。
“对,merde。”
张狄鑫的女伴问:“那是什么意思?”
白景云替陈行之回答:“就是张狄鑫脑子里的东西。”
“啊?!”那姑娘皱起眉头,“怎么法国人骂人这么血腥,脑浆脑浆地挂在嘴上!”
陈行之和白景云都笑了,张狄鑫愤愤地一边喊着“呸呸呸!”,一边抓起桌上的啤酒瓶盖子朝他丢过去:“你还笑!”白景云倒也不躲,那盖子偏不偏砸在他眼角,一道血痕立刻浮起,眼看着血珠子就涌出来了。陈行之一把抓住白景云要去揉眼睛的手,微微皱起眉头说:“别拿手去碰!”宁绮媛掏出手帕摁在白景云脸上,白景云挣开陈行之,自己压住那块帕子似笑非笑地看看愣在一边的张狄鑫:“骂一句张五少就要血偿了!”
张狄鑫知道自己闯了祸,下意识地望一眼刘影:“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们这些人,来回来去打什么哑谜?”孟靖不满地嚷,“到底什么意思?”
“是大便。”陈行之说。
“哈哈哈哈!白景云你也太损了!”孟靖笑得前仰后合,“幸好只是擦破点皮,张狄鑫的手要是再准一点就要要了人家一只眼睛喽!要真那样,张狄鑫怎么赔的起白大少这样的国家栋梁!”
“啊呀呀!那你也砸我一下好了!”张狄鑫索性站起来拿起一枚瓶盖走到白景云跟前,“喏,给你!”
白景云拿下染了点血的帕子还给宁绮媛,往后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望着张狄鑫:“行啦,我还不至于记你这点仇,你给我们念一念你最近创作的新诗就行了!”
“狄鑫还是个诗人?”陈行之诧异地抬头看着张狄鑫,向来脸厚无比的张狄鑫在众人的注视下破天荒地红了脸,瞪着白景云说不出话来:“你——你——”
“狄鑫前几天找到我要我给他看一看——”
“别说了!”张狄鑫伸手去捂白景云的嘴,白景云一边躲一边飞快地说:“看一看他写的爱情诗!”
“啊呀呀!白景云!”张狄鑫喊得嗓子都劈了,勒住白景云的脖子脸涨得通红,“你个王八蛋!说好了不告诉别人的!”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白景云笑着告饶,“你松开手,我要被你勒死了……”
“你发誓!”
“我发誓……我发誓……我要是说了……我……我就一辈子站不起来!”
陈行之拍拍张狄鑫肩膀:“景云都发了这么毒的誓了,你放过他罢。”
张狄鑫这才松手回到位子上坐下,刘影从他上衣口袋里夹出打火机点上烟:“诗念不得,告诉我们是给谁写的总行罢!”
“就是就是!”看热闹的孟靖跟着起哄,“总不能让景云白白挨了你这一下!”
张狄鑫被大伙哄得实在过不去才扭扭捏捏地说:“就……就是林霜……”说完之后他自己也觉得这么扭捏实在是不像话,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翘起腿嚷:“妈的不就是写首诗骗骗小姑娘么!怎么了!你们一个个至于跟他妈看西洋景一样看我么!”
“好好好,不至于不至于。”刘影赶紧给他顺顺毛,又让应侍生去给每人拿一客奶油冰淇淋,打着哈哈不让其他人再拿他开顽笑。
笑闹一下午,陈行之请大家去吃了俄式西菜,一伙人又开到仙乐斯跳舞,半夜才散。孟靖始终是他惯常的纨绔样子,陈行之知道白景云很不高兴,不过是不想让自己难堪才没有发作。
回学校的路上,宁绮媛问白景云:“你说,叶莲娜真的是俄国公主么?”
“现在天津所有白俄舞女都说自己是公主,你说叶莲娜是不是?”
“唔……也是……”宁绮媛披着白景云的外套靠在小汽车的窗户上说,“真要是个公主,那里看得上孟靖这种人……”
“哼……”白景云冷哼一声转动方向盘拐向左边,“也没准,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孟靖现在有的是钱,谁不想巴结他。”
宁绮媛直起身子凑到白景云身边:“可你就不想!”
“那是因为我胸无大志不想赚他手里的钱罢了,要真有一天我变成个穷光蛋,也得跟在他屁股后面摇尾巴。”
“你不会的。”宁绮媛很认真地摇摇头,“你不是那种人。”
这话白景云倒是很爱听,侧头看看她笑着说:“我要真变成穷光蛋,你还要我么?”
“当然!你就算什么都没了,我照样跟你好!我还要去演话剧赚钱养你!”宁绮媛今天多喝了几杯,情绪格外激动,但她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
白景云笑着揽住她肩膀:“开顽笑的一句话罢了。”
第二天中午陈行之打电话到电器行,白景云接起来一听是他要来找自己就冷冷淡淡地说今天太忙改日罢,陈行之知道他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不高兴,到电器行门口也不找人通报,一直等到白景云下班出来才叫他。
“你怎么来了?怎么不上去找我?”白景云惊讶地看着他。
“想找你,又怕打扰你忙工作。”
白景云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发说:“那也不至于等在门口呀……”
“没事,没等多久。去喝一杯咖啡罢。”
白景云点点头,两个人到开罗咖啡馆坐下,应侍生走过来陈行之径直叫了两杯摩卡、一块杏仁慕斯蛋糕和一客牛油曲奇,都是以前在法国白景云惯点的。杏仁慕斯上来后白景云用小勺轻轻挖着送进嘴里,等着陈行之先说话。
“生气了?”陈行之看着透过树荫落在他手边的光斑说。
“那里敢。”白景云一手撑着头,嘴里叼着的银色小勺子随他说话一上一下地翘动。
陈行之很迷恋地看着他这幅慵懒散淡漫不经意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说:“是不是觉得陈行之去法国学了这么些年,回来之后却是个靠教人家说法国粗口逗乐的混日虫?”
放下勺子,白景云低着头不说话。
“你呀……”陈行之伸手去揉白景云的头发,白景云往后缩了一下但也没有完全躲开,收回手陈行之轻声说,“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总难免要跟瞧不上眼的人打交道。孟靖他老子留给他三百多万,你说我上那里再去找一个他这样又糊涂又多金的冤大头?”
“你这话说的,我又没不让你去笼络你的冤大头,只是我高攀不上就是了。”
“景云!”陈行之略略皱起眉头,“孟靖一个丘八堆里长大的公子哥儿,你我都知道他是个什么顽意——”
“那你还非把我跟他往一起凑!”想起昨天夜里从舞场出来的时候孟靖借着酒劲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说什么皮肤比叶莲娜还细,白景云的火一下子上来了,“是不是还想让我帮你好好伺候一下孟少!”
听他这么说陈行之赶紧道歉:“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是我考虑不周,孟靖这人也确实太孟浪……”
白景云“啪”地一拍桌子:“他孟浪不孟浪跟我没关系,只是别孟浪到我头上来!”
“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景云……别生气了……”陈行之低声下气地说,“要真是知道这样我肯定不会叫你的……景云……Je vous en prie……”
陈行之说得的确是掏心窝子的话,他知道孟靖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儿,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玩女人,捧戏子不过是跟风凑凑热闹罢了。假如他早知道孟靖有心要轻薄一下白景云,断不会引荐他们认识的——白景云可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放在心尖、连肖想一下都奢侈的人。
白景云阴着脸好一阵才说:“也不干你的事……”
“你肯原谅我就好。”陈行之松了口气,“以后再不见他了。”
“再不见他?”白景云抬起眼冷笑着说,“干嘛再不见他!”
“景云……”
“谁不想要一个有钱又糊涂的冤大头?”白景云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下轻敲桌面,“他不是想要一个经纪人帮他做公债么,我正好可以给他推荐一个!”
陈行之满脸担心,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抢白:“别担心,我没想跟钱过不去,也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主。时间不早了,我姐还让我给她捎一包沙丽文的椰子糯米糕回去,我得走了。”
看着白景云潇洒出门的背影,陈行之长叹一声,又是后悔又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