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商为假》的主角是徐从弈裴惊风,是作者远渡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徐从弈和他的师傅裴惊风重逢之后,他才感觉原来有归宿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好,他决定再也不要离开他们的身边。
《清商为假》精选:
周采温身边的人变了一个,但因为都戴着面罩,门口的两个守卫没人发觉不对。
周采温径直往谢府门前去了,小侍女机灵活泼,跑到府门前向守兵脆生道:“我们家夫人要出门看看新胭脂,劳烦几位大哥了。”
傍晚正是街市上热闹的时刻。故而守兵们并不做他想,殷勤地打开门,请七夫人出去。
周采温施施然走在前面。她刻意放缓了脚步,因为她料想,徐从弈现在撑得想必很困难了。
徐从弈出来前直着身子尚且很困难,如今硬是端端正正地走着,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刀尖在剌他的伤口。一行人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徐从弈的伤处都没了知觉,周采温才带着人拐进一个小巷。
徐从弈总算可以喘息一下。他面露痛苦之色,有一下没一下地吸气。
现在正是夕阳西下之时,市井热闹起来,周围的酒楼都在忙着招揽食客。这处小巷却安静很多,尽头只有一间油茶铺子,张着油布棚子,在斜斜的阳光下摇晃。
铺子前直站着一位身形修长,长发飘逸的男子,着一身深蓝长袍,在这灰扑扑的小巷里显得很突兀。他蹙着眉,不经意间一偏首,便正巧和徐从弈对上目光。
徐从弈呼吸一滞,脑袋里猛地一片空白。
……是……师父?
裴惊风比之三年前沧桑了许多,眉眼间却看不到同年龄人的颓废。他长身而立,眼角的笑纹哪怕不笑都显得很深,被斜阳照着,留下了很浓重的阴影。
徐从弈一时间挪不动步子,周采温却先一步迎了过去,轻声道:“师父,我把从弈给您带回来了。”
裴惊风闻声,脚下竟一晃,目光落在徐从弈身上。数年未见,他天真单纯的从弈眉眼间皆是沉重,已经不似从前了。他抬起手想要把人揽过来,却停在了半空。
——他看到徐从弈苍白的脸色,作为一个医生,他敏感地意识到,徐从弈身上有伤。
这一行为被徐从弈收进眼底。他嘴唇抖了抖,哑声道:“师父。”
裴惊风一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把人圈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才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回来了,没事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却让徐从弈油然而生一阵强烈的安全感。他像归鸟卧在自己的旧巢里一般,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睛。
裴惊风默不作声地替他顺毛。
师父身上总有一股子草药味,此时包围在徐从弈身边,他撑了一路的意志忽的便熬不住了。周采温见师徒二人气氛沉默,正准备出言缓和缓和,就见到徐从弈像被人抽了骨头一般软倒下去。
裴惊风吓了一跳,赶忙给他诊脉。探到稳定跳动的脉搏后,急喘了一口气,背后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还很虚弱。”周采温小声道。
师父先前不知道从弈受伤,如今一见,不定有多心疼呢。谢三思做的那些事,如今是瞒也瞒不下去了。
这家油茶铺子,便是裴惊风这些日子的栖身之所。裴惊风闻声,知道这是要让徐从弈好好休息,便把人打横抱起来,进了内室,小心翼翼地安顿在榻上。
周采温看着师父的背影,不知为何,第一次觉得她的师父显得有些脆弱。
也许是低头看着怀里人的原因吧。
“采温。”裴惊风低声唤了一声。
周采温知道他想问什么,叹了口气道:“……是这样,从弈月前曾出逃过一次,受了伤后又被谢三思抓了回去……”
后面断食断水的话,她没能再说下去。因为裴惊风已经攥紧了拳,皮下青筋突突地跳。
周采温无奈道:“师父……”
早就知道师父把师弟放心尖上疼着,师弟虽不算是温室中养大,跟在师父身边倒也没吃多少苦。如今动辄便危及性命,她真怕师父一个转不过弯,就找谢府去寻仇。
裴惊风沉默许久,最终只是攥住了榻上那人的手。
如今好不容易把从弈带了出来,哪有回去自投罗网的道理。作为师父能做的,无非就是带他远离谢三思,走得越远越好。
……
徐从弈再醒来时,睁眼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发了许久的呆。
他还未从梦中醒过来,褐红的房梁映在他眼里,反射不出一丝颜色。
他在一遍一遍回忆与师父重逢的时刻,质疑着自己的记忆,问自己这是不是梦。他越深究,就越发现许多细节都很模糊,就像那一场景从未真实发生过,只是他的臆想一般。
等到那双一遍一遍回忆着的眼睛撞进自己的视野,徐从弈才猛然惊醒过来。
裴惊风笑起来很有感染力,主要归功于他眼角深刻的笑纹。此刻他眼一弯,那些笑纹就皱的更深了:“醒了?”
徐从弈愣愣地点了点头。
裴惊风攥过他的手腕来略略一诊,接着问道:“饿了吧,吃点药?”
徐从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裴惊风这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的上下句连起来的确有点滑稽,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摸了摸床上人的脑袋,“你啊,每次逮着师父一点儿错就能笑半年……”
徐从弈感受到头顶切切实实传来的温度,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小时候一直不喜欢被师父摸头,总想着等将来长高了,师父就摸不到了。奈何师父骨架高峻挺拔,如今自己长成了青年,也只有被师父护在怀抱里的份。
两人收拾出去,就见周采温跟着这油茶铺的原主,忙的有模有样了。
正值清晨,小巷的住民们零零散散地都出来了,许多都停在油茶铺子前长板凳上坐下,要些吃食来果腹。
油茶铺子的原主是一位银发的老太太,膝下两个儿子都在前朝夺嫡之事中战死了,又受过裴惊风的救治,待裴惊风一行人都十分上心。
周采温见两人出来,周采温脚下踩着风一般,盛了一碗油茶递过来,“怎么样,我倒油茶够不够熟练,这可才开张一刻钟!”
徐从弈正要接话,就见裴惊风劈手把那一碗油茶劫走,“从弈早上要喝为师的药膳,不喝油茶。”
说着他就着碗喝了一大口,还故意冲着周采温挑了挑眉。
周采温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哼”,转头帮陈老太招待客人去了。
徐从弈觉得好笑,轻声道:“师姐倒是没小姐的架子。”
裴惊风几下把一碗油茶喝了个干净,闻言笑道:“你师姐的理想可是浪迹江湖,悬壶济世呢,可不似一般的大小姐。”
浪迹江湖,悬壶济世。徐从弈默念着,当真是很自在的理想啊。
“说起来,”裴惊风放下碗,自然而然地牵起徐从弈的手腕,显然还在把他当小孩子,“如今你父亲蒙赦,你还打算参加科考吗?”
徐从弈怔愣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我还没想好,师父……”
曾经离开师父去参加科考时,徐从弈尚且还是一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少年。但如今,他自问已经没了精力,再去像当年一般挥洒才华了。
不过经历了三年余,他就像老了十几岁。
“没事,慢慢考虑。”裴惊风拍拍他肩,“距春闱尚且还有一年的时间,哪怕不想科考,也可以同师父学医,我们三人一同开个医馆,终了此生如何?”
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师父也养你。裴惊风在心里说。
冬日的朝阳渐渐升高,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徐从弈眯起眼,阳光下师姐忙碌的背影,师父手心传来的温度,食客们高谈阔论的声音,织就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说,“谢谢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