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流》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愁雨山人,孟安谢君瑶是小说中的主角,浊流主要讲述了:谢君瑶和孟安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因为他们一直都生活在一起,所以让大家对于他们的相爱也并不感到奇怪,这是孟安努力所达到的。
网友热评:温柔少爷×忠犬仆人
《浊流》精选:
谢君瑶生性豁达又贪玩,本不喜与人斗气,平日里任谢修奕怎么冷嘲热讽从未记在心上,更不愿与之攀比。
偏偏这次和孟安却格外较真,很想和他比个高下来。
单单从孟安听课时的投入状态来看,谢君瑶隐隐觉得这小子肚子里肯定有点墨水,正好借机会试一试。
因为总是用树枝和石子在地上划拉,孟安似乎用不惯毛笔,写起来很慢很吃力,但格外认真专注,字虽不好看却很工整。
整整两日,主仆二人伏在一张书桌上埋头苦写,除了有事,基本没怎么出门玩耍,最后交上去的文章皆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
先生收到厚厚一沓纸时还笑问谢君瑶:“大少爷这回怎么突然上心学业了?”
谢君瑶摸了摸鼻尖,“也不全是我写的,后面还有旁人写的,劳烦先生也给看一下。”
“无妨。”
谢家兄弟二人各自落座,摊开书静静等待先生的点评。
先生眯着眼睛看得很仔细,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松,约莫两炷香的时间才终于缓缓放下手里的文章开始点评。
“先说修奕的文吧。”先生看向谢修奕道:“二少爷行文素来认真,一直中规中矩,不差,不足之处在于没有自己独到的所思所想,论亲贤只论了何为圣贤,何为亲贤,其他一概不论,观点过分狭隘。”
谢修奕神色不悦,拱手道:“学生受教了。”
先生顿了顿,目光又转向谢君瑶,夸赞道:“大少爷的文章,这次足见用心,大有长进,且所想所思角度独特,令为师都眼前一亮。”
谢君瑶拱手行礼,“老师谬赞。”
“最后这篇嘛。”先生再次拿起文章,表情复杂,“字迹拙劣且毫无风骨,简直像刚学字的小儿所写,一看就鲜有练字久疏笔墨,不过奇也怪哉……”
先生皱眉捻着花白的胡须沉吟片刻,点头道:“但依我所见,这是三篇里写得最深得我心的文章,跟这字迹简直是一天一地,至于好在哪里,你们自己看吧。”
谢君瑶扭头对孟安使了个眼色,孟安低下头,表情略显腼腆,虽没有笑容,却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先生把文章先递给谢修奕,谢修奕面无表情看了几页,又默不作声塞给自己的小厮明风,明风又将文章转交到谢君瑶手中。
谢君瑶认真看完,也被孟安的才华给惊艳了。
他猜到孟安不会差,但从未想过会如此之好,文风流畅思路清晰,通过引经据典直指问题核心,针砭时弊发人深省,无怪乎先生会如此惊叹。
谢君瑶暗暗对比自己的文章,自叹不如。
出于好奇,先生问道:“大少爷,不知此文出自何人之手啊?”
谢君瑶笑容豁然,虽然自己被比下去,可是心里竟然说不出的得意,遂朗声道:“先生,此文正是出自我的小厮孟安之手。”
突然一句话让孟安措手不及,他本没料到谢君瑶会真把自己说出来,一抬头便和先生四目相对。
得知文章竟然出自一个下人之手,先生心里也啧啧称奇,但他并未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对孟安轻轻点头表示肯定。
得到先生的肯定,孟安喜不自胜,脸颊微微泛红,小声嘤咛了一句:“先生谬赞,小的实属惶恐。”
要说当下最难受的当属二少爷谢修奕了,他的自尊根本不允许自己的学业竟然还不如一个下人,偏偏孟安那篇文章确实比他写得好了不知多少倍,一时竟挑不出错来发作。
屋内,几人各怀心事皆不言语,最后是先生打破沉默,开始讲课。
午休时间,先生前脚刚走,谢修奕便带着小厮过来质问谢君瑶:“大哥今日之举是何居心?”
谢君瑶坐在位置上缓缓合上书,仰面看向他,“并无居心,孟安好学,我便给个机会罢了。”
“大哥真是好笑,你这下人犯傻,难不成你也跟着犯傻?”谢修奕露出讥讽的笑容,“你与我尚且是世家子弟,他一个奴仆也配和我们比?这回是搬起石头生生砸了自己的脚,先生夸他的文章最好,我的委屈便不说了,你一个做主子的面子又往哪里搁。”
谢君瑶坦然道:“你我才不如人,我无话可说,你不自省过错反而赖我的人压了你的威风,无怪乎先生说你修心不到修身也不行。”
“大哥你莫要欺人太甚!”谢修奕被谢君瑶一顿羞辱气得浑身发抖,“我知你从未将我与姨娘放在眼里,以前那些事我不说也罢,今日又故意拿个下人来贬薄我,真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谢君瑶一头雾水,简直难以理解谢修奕的思路,怎么自己随意一个举动被他一说都显得如此居心叵测。
对小肚鸡肠的人解释再多也无济于事,对牛弹琴不如不谈。
“我有欺负你的时间不如回房多睡会儿觉。”谢君瑶懒得与其争辩,收起笔墨起身对孟安道:“走,回去。”
孟安提着笔墨低头跟在自家主人后面,面对身后二少爷愤怒的目光,他自始至终头都不敢抬。
晚上,孟安从厨房领了炭火正准备回内院,路上就被几个面生的丫鬟给堵了去路。
面对一群来者不善的丫头,他抱着炭火茫然退到路边,问道:“姑娘是哪个院的?”
丫头们并未作答,只是叉腰瞪着孟安。
这时她们背后走出一个熟悉的人来,正是每日陪谢修奕去私塾的小厮明风。
明风手提木桶,二话不说先把水劈头盖脸泼在孟安身上,孟安被凉水一激身体一抖,怀中炭火掉了一地。
明风道:“今日泼你半桶水就是让你这家生子清醒清醒头脑,蠢笨不堪的下贱东西,手炉都不会使,无非是认得几个字会背几篇典罢了,你威风什么?贱籍连参加科考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你还是个家生子,也就配代代为奴世世为奴!”
丫头们跟着附和:“就是,家生子而已,比我们还不如,难不成还做梦想当官去,真真好笑。”
孟安抿紧双唇,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冻得,身子一直颤抖不停。他缓缓蹲下身一块一块把地上的炭火捡回怀里,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内院。
谢君瑶在屋里等着孟安伺候洗漱,见人出去取个炭迟迟未归,正欲去寻人,却听见采萱在院子里叫嚷:“哎呀你怎么把炭弄湿了,大冷天的就等炭火用了,你倒好,一块干的也不留!”
谢君瑶执灯打开房门走进院子,见孟安浑身湿透抱着炭杵在那里,嘴唇乌青,眼里聚着一汪泪咬牙不语。
谢君瑶摸了摸他的衣服,冻得板硬,又摸了摸炭火,皱眉道:“怎么湿成这样?”
孟安哽咽道:“不小心踩翻了水盆,摔里面去了。”
“蠢货,取炭都能摔,也不知夫人怎么选了你来服侍少爷。”采萱骂道。
“罢了罢了,采萱你先把炭摆开放院子里风干,我一两日不用也无妨。”谢君瑶又对孟安说:“你先回房换身干净衣裳再来我屋里。”
“少爷你也不能总由着孟安吧。”采萱不满道。
谢君瑶好言劝道:“孟安是男子,来我院里的时间又不长,肯定不比你们姑娘家做事细心,担待着些吧。”
谢君瑶回到屋里没多久孟安也推门进来了,端着一盆水小心翼翼搁在地上,蹲下身去脱谢君瑶的鞋。
谢君瑶收回脚,看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和红彤彤的双眼,“呆子,衣服换了不知道把头发擦擦么?”
孟安轻轻吸了吸鼻子,“我怕少爷等急了。”
“哭什么?”
孟安耷下嘴角努力忍住情绪,一开口声音还是变调了,“没哭。”
谢君瑶只当他是因为弄湿炭火的事情被采萱骂了而委屈,安慰道:“采萱就是心直口快一丫头,其实人不坏,我又没怪你,你倒先哭起来了。”
孟安连连摇头解释:“我没做好差事,采萱姑娘骂的对,我不是为这哭的。”
“那你为何而泣啊?”
孟安表情阴郁沉下脸不语,替默默伺候谢君瑶洗脚,半晌才闷闷开口:“少爷,以后我便专心伺候你,不听课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丧气话来了?”谢君瑶纳闷,“今日先生还夸你文章作得好,就是字丑了些,应当多学多写才是,我那些笔墨你只管用,喜欢读书是好事。”
孟安摇头,表情掩饰不住的失落,“我是下人,学了也没用,不如不学。”
“怎么没用,若是读书无用,谁还寒窗苦读十余载。”谢君瑶边说边漫不经心用脚心轻轻拍打出水花。
孟安垂下眸子,目光静静落在自家主子白嫩细腻的脚面上,脚趾漂亮整齐,在水面上勾画出一圈一圈水波的同时也像是在他的心上轻挠。
“不一样,少爷,不论是寒门学子还是田舍农户,他们至少是自由身,而我是家生子,世世为奴,学了也没用。”
谢君瑶停住戏水的双脚,认真一想,“对了,贱籍不能参考,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孟安不再言语,捧着谢君瑶湿淋淋的双脚用绢帕擦干水渍。
往常都是丫鬟们在主人入睡前提前把脚炉塞进被窝里暖着,今日没有炭火,被窝简直如同冰窟,又冷又硬。
谢君瑶侧身钻进被子里,冻得小声惊呼,裹着被子缩成一团。
孟安端着水起身,道:“我这就去大夫人那里借些炭来。”
“算了,天色已晚,我娘肯定躺下了,我忍一忍吧。”
孟安出去倒了水又回到床边,见谢君瑶还蜷缩成一团,问道:“少爷是不是很冷?”
谢君瑶只露个脸在外面吸气,“冷啊,捂不热被子,你快上来和我一起睡,多一个人也能暖和些。”
孟安愣住,继而满脸涨红连连摆手后退,结巴道:“我、我身上……脏、不干净,不能污了少爷的床。”
谢君瑶挪到床边催促道:“什么脏不脏的,快点上来,我的脚快冻僵了。”
孟安踌躇着久久不肯动,最后默默吹熄屋里的灯。
黑暗中,他摸索到床沿坐下,窸窸窣窣解开棉衣扣子,然后伸手进被窝摸到谢君瑶冰冷的双脚拽出被子按进自己胸口,然后用棉衣盖好抱紧,像是抱着一件神圣的宝贝。
“你睡吧少爷,我替你暖脚。”
谢君瑶赤脚踩在孟安温热的胸脯上,连心跳都能清晰感受,一下一下的搏动,顺着脚心慢慢钻进他心里。
替主子捂脚的事情要是换做让人做,谢君瑶只会觉得无比谄媚,可不知怎么的,换成孟安就没那么让人讨厌,因为他能感受到孟安的诚意,不是为了讨好,仅仅只是怕他冷而已。
“孟安……”谢君瑶有些感动也有些心疼,更多是感慨命运的不公,明明孟安和他差不多的年纪,身份地位却是云泥之别。
“脚还冷吗少爷?”孟安问。
“不怎么冷了。”谢君瑶觉得自己这双脚把孟安身上的热气全吸来了,“你胸口凉不凉?”
孟安摇头,“少爷不冷我就不冷。”
谢君瑶忍俊不禁,“几时这么会说话了。”
孟安正色道:“我不说假话。”
谢君瑶轻轻点头,“我知道你老实。”
主仆二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僵了不知多久,谢君瑶道:“你松手,我不冷了。”
孟安掀开被子把谢君瑶捂得温热的脚塞回被窝,起身道:“那我回房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黑暗中,谢君瑶突然开口:“喜欢就去做,读书本没有什么错,科考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大不了日后我跟爹说去,不过是脱去一个奴籍罢了,我爹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情。”
孟安顿住脚步立在原地,并未道谢,只是低低唤了一声“少爷”,而后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