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纯爱小说《防宦未然》的主人公是方华衍薛洲名,是作者两面乌生清心创作的一本小说,小说主要讲述了:方华衍他其实是一个很冷静理智的人,但是只要当他遇到关于薛洲名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发现其实自己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属性:妖孽疯批美人攻X清冷内敛理智受。
《防宦未然》精选:
方华衍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渐渐回笼,他费力地想睁开眼,可还没看清眼前是个什么情形,便猛然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身的冷水。
水流肆无忌惮地渗进他腰上那些因为长时间溃烂而连成一片的伤口,深入肌理的痛楚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上半身像是被几千根灼热的利刃细细地剜肉刮骨一般,逼得他立刻清醒了大半。
一声又尖锐又刺耳的怒骂立时从耳边传来,“我就说,这腌臜玩意哪有这么容易就死了?!”
方华衍疼地嘴里不停地吸气,也顾不得这人姓甚名谁,只是下意识地喘了一声。只这一声喘息,却不想招惹了更大的麻烦。
他被一双冰冰凉的爪子粗暴地挑起了下巴,逼得他不得不抬起脸,正对上一双满含怨毒和愤恨的招子。
“长这么一张无辜单纯的脸成日里勾引主子,贵妃娘娘只把你从内宫里赶出来,还真是菩萨心肠!”
“要我说,不如让我瞧瞧你这贱货身上,到底有什么妙宗奥秘,惹得那些宫里头的贵人主子都对你流连忘返?”
那人正龇牙咧嘴地叫骂着,手里的动作也不干不净起来。
只是方华衍身上的伤口还暴露着,有些未干的血还和衣服内衬黏在一块,那人手里一扯,无异于在他的伤口里反复撕拉,痛得他哀嚎了一声。
那人阴阳怪气地嘲讽道,“怎么,在主子床上的时候挺会叫的,怎么在我面前就不情不愿了?”
“看人下菜碟的贱坯子!”
他还要继续,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了一个看着有些身份的人,方华衍大略瞧了他一眼,衣着一丝不苟,脸上笑眯眯的,他交叠于身前的手指正翘着个怪异的兰花指,“既然人醒了,那便好好休息就是了。李婴,你在这大吵大闹,不免要惊扰贵人,还徒惹一身笑话。”
眼前这人应当比说话的太监品级低些,听了这话,虽停了磋磨方华衍的动作,但不知是有多恨他,起身时那手指甲,在他下巴生生划了几道血口子,恶狠狠地剜了方华衍一眼。
“嘶……”
方华衍半死不活地眯起眼,他正欲张口,可腰上的伤口像是同时被成千上万的小虫子在咬噬一般,撕扯着他残存的一点理智,顷刻间便没了说话的力气。方华衍吃痛得叫出声,每一丝呼吸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都是折磨。
也不知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刚一有了意识,就被泼了一身冷水,还挨了一顿臭骂。
待到李婴和那个太监走远了,他这破屋子才终于安静了下来。方华衍勉强支起身,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这似乎像是下人的庑房,床铺好像被刚刚那人猛踹了几脚,竟是半个铺子就这么塌在角落里,被子也被裹着一堆破烂玩意扔在门口,甚至上头还有依稀可见的几个脚印。
方华衍撩起上衣,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裸露的肌肤,上面几乎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新伤旧伤加在一起,数不胜数。方华衍上辈子在战场上厮杀多年,身上也没落下这般数量可怖的伤口。细看起来,这些痕迹大多都细碎微末,倒不像是什么刀枪棍棒打出来的。
这些半结痂,半流血的狼藉实在触目惊心,方华衍看着腰身上那片最显眼的口子,凭借他前世上阵杀敌多年的经验,这些皮肉伤其实倒是不要紧的,只要没伤筋动骨,休养几日也就能养好了。他正想找些吃的充饥,那撑着身体的手却一时脱力,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他忍不住“嗷”了两声,刚巧扭头看见一个小盒子正好好地在床底的一片阴影里。
这屋子还漏着风,看起来也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连个水壶也找不见,不知道这藏在下头的盒子里也没有能用的东西。
方华衍试着伸长手臂,捞了几下都只碰到个边边。不禁感叹这具身体的身量真是不能和他上一世所比拟,若是从前,这么近的距离,他只怕是毫不费力便能碰到,而现下这具病歪歪的残体,能动都是万幸了。
他喘了口气,闭着眼往那边蹭了几寸地方,身上摩擦着伤口,痛得他不住抽气,总算是让他给抓住了那盒子的一角,使力从床底下拽了出来。
方华衍侧着身子,尽量不去碰腰上那一片新鲜的伤口,他打开那个青铜盒子,里头躺着个做工精致的小药瓶,他把这瓶子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竟然是他最熟悉不过的金疮药,外伤止血,这个是最好使的。
想不到这人看着身份低微,几个太监都能把他欺凌成这副模样,床底还藏着价值万金的金疮药。
方华衍心下生疑,却也没空多想,只拔了木塞子,憋了一口气,一股脑地往腰上倒了大半,疼得他掉下泪来。
他涂完药,不敢再去看身上的满目疮痍,便把衣服撩下来。不多时,他的目光便顺势回到了刚刚那个盒子上。
那里头除了金疮药,下头还垫着几封保存完好的书信。
方华衍正对于自己这幅莫名其妙的处境一头雾水,如今正好有书信送到手边,说不准能找到些线索,把当下的情形摸个明白。
他小心地取出那张保存完好,还崭新着的信纸,方华衍仔细摸了摸,虽然他许久不曾见文房四宝,但这细腻温暖的触感,应是宫中最昂贵的澄心堂纸。
澄心堂纸做工繁复,耗时耗力,造价非同一般,他前世时倒作践了不少,但绝不是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有资格用的。
方华衍好奇地打开信纸,上头的字是闺阁女眷常用的小楷。
“淮景见字如晤,吾今以此书与君长别。…………今吾奉父皇命嫁去西洲,身边所带侍女陪嫁等皆有明旨所定,虽不能带汝离去,母妃已允许你出宫。…………天涯海角尽自由,愿君岁岁平安,勿思勿念。”
落款,亲亲吾爱,傲晴书。”
方华衍看毕,征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理清了些东西。
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叫淮景,写信之人,傲晴。
傲晴……
他似乎有些印象。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方华衍喃喃念叨着信中所写,“父皇…母妃…出嫁…”
昭和公主李傲晴?
方华衍大惊……那是阿元的小女儿,自己死时,傲晴应当是五六岁的模样。如今已经出嫁……
那现在应是景和十五年左右,而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回到了大悦国。
看这信中亲昵的文字,傲晴与淮景似乎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所以刚才李婴嘴里骂骂咧咧,意有所指,是在隐隐暗骂他勾引贵人主子,昭和公主。
说到李婴,方华衍想起,他提到淮景被贵妃赶出宫去这么一句。
贵妃应是当时东宫的徐良娣,徐姒文。
看来徐姒文没有像昭和说的那样,放淮景出宫,而是把他扔到了一个漏风的小破房子里,自生自灭。
十年了……
他如今为何出现在此?原本以为自己睁开眼是转世投胎后的人生,可这一顿折腾,让他不禁心中充满了疑惑。
若如此……那阿元呢?宗易呢?方家现在……又如何了?
方华衍呆滞着瘫在地上,手里的信被他不经意得磨出了印痕。
他心中思索着当下的处境,突然觉出些隐隐的不对劲来。
刚刚那个李婴,怎么看都像是个尖酸刻薄太监啊!那个说话笑眯眯不怀好意的,声音尖锐刺耳的,也是太监!
难不成……
方华衍的脑中闪过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他几乎是颤抖着去扯下了自己的裤子。
只是一眼,便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两腿之间,空空荡荡,原本该有的物什并不在那里……
他之前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吸引了他大半的痛觉和注意力。所以他一直没察觉到这些异常。
所以……
他威远将军方华衍……
是……重生在了一个太监身上?!
方华衍死在景和五年的年关。
那时他是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是风头正劲的方家小少爷,杀人对他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战场上,总是要死人的。不论是敌军还是自己的士兵,他们从佩剑上马之时,就已经把生命寄托给了自己手里的刀。
他的祖父是大悦的开国元勋,赫赫威名的沙场屠夫——方廉旌,继承了一门血性男儿的武将本性,他少年时就开始跟随剑圣陆桓笙修习剑法,兵法谋略又有家父方驰骁亲自传授,那时与北境顽奴一战,率领三千骑兵屠尽五万鬼冢黑骑,为大悦立下不世之功。
他少年封爵,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再也不会有人只记得,他是方廉旌的嫡系子孙,是方驰骁的儿子。
大家记住的,只是威远将军方华衍。
西刹关的冬天很冷,方华衍拿着剑的手指冻得通红,指节已经僵硬了,在凛冽的北风中渐渐失去知觉。西凉的部队因为数日的大雪,队伍难行,而停止了攻城的行动。所以他争取到了几日时间,来保护城中百姓撤退。
他看着路边的百姓艰难地顶着朔风而行,有的老人直接会冻死在路上,而身边的亲人的哭泣声也会被无情的雪声所覆盖。最终只化为一曲祭日的悲歌,消弭于茫茫大雪之中。而有的人,还未坚持到出城,便已葬身在这被围困了三十日的死城里。
这原本该是个热闹喧嚣,家人团聚的年节。
城中饿殍遍野,幸存的百姓跟着神机营的人撤离,城里一丝人气也没有,原本应该有红灯笼,鞭炮烟火,团圆饭的。而那时方华衍已经三日未进食了。
他虽疲累不堪,但也决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怯。在这样极端的天气和粮草短缺的情况下,所有士兵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他们强撑着,紧绷着的最后一丝防线,就是他。
只要朝廷撤军的命令还没有传达,只要方华衍还没有认输,只要他还和如常一样排兵布局,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这一仗,他们不会输。
他们死守边关所流血牺牲的一切,是值得的。那些死去的战友和亲人,是为了保护国家和百姓,他们会被所有人记住。
方华衍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一次,他的心里真的没有着落。
发去王都的求援信已经是第四封了,可是没有从那里传来一丝回音。或许是传信的士兵中途出了事,或许是冬日里山路难行,或许是朝廷商议军情,户部调派粮草需要时间。
只是不管因为什么,援军和粮草都没有来。可他必须告诉士兵,援军在路上,粮草已经到了不足三十里的凉州城,每个人都心怀希望地想着,今夜护送完百姓,就能和援军一起在关内过个好年。
他们第二日就能重整旗鼓,在西刹关外和西凉人决一死战。
战场上最残忍的不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而是给了希望,最后还以绝望。
他奉陛下之命统帅大悦的黑鹰武卒击溃西凉的皇家方阵军团,西凉此次出兵是为了收回十年前被大悦攻占的西刹九州。西刹关位于九州腹地,是西凉必争之地。原本按计划,十日后鲁国公的银铁盾甲就会如期增援,在年节大雪封山前就能把西凉阻在关外。
然而,如今一天天过去,援兵未至,但是西凉的军队却是越攻越猛,凶悍如黑鹰武卒也不得不在寒冬退守关内。城中粮草早已经断了,再这样下去,城里便要开始吃人了。
事实上,有些士兵已经开始吃死尸上的腐肉。
方华衍持剑而立,今夜护送百姓出城,估计还会有一场血战。
只是有一样东西,超出了他的预计。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从前,他是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的,只是这次,他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出城时的一声诡异的哨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兵家行军,最忌暴露位置,纪律严明如黑鹰武卒,是绝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吹起口哨的。
队伍后面几个士兵突然发起疯,脸上的五官已经扭曲,嘴角滴下猩红的血液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连绵不绝的哀嚎,“僵尸!!”
尸变的士兵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成了他们的目标,一场潜行于黑夜里的护送行动,突然成了一场从天而降的自相残杀。
方华衍和亲卫队不得不对曾经的部下挥刀,只是这些不知为何尸变的士兵根本刀枪不入,惧怕,惊慌,饥寒交迫,大大摧毁了黑鹰武卒的战力,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连敌人都尚不清楚的屠杀。
……
方华衍在梦中惊醒,他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这张人畜无害,毫不设防的陌生脸庞,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去接受自己这副残缺的身体。也迫使自己去面对这无法可解的血淋淋的事实。
他方华衍,现在就是一个位卑言轻,人人都可以踩一脚,随便凌辱的太监。
他从前虽不歧视这些挨了一刀的阴阳之人,但他自小策马扬威,舞刀弄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生里还能有这么一遭劫数。
方华衍站在镜子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只有过度瘦削的肌肤和温热跳动的脉搏,只有这一刻,他才能真的觉得,自己是活生生地又重回于世了。
黑鹰武卒被一场来路不明的尸变屠杀殆尽,最后自己也在被部下包围的绝望中自尽。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一具新的行尸走肉,但是事实证明,十年之后,大悦依然河清海晏,国富民强,似乎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已经被时间的长河所湮没,这段边关的血肉横飞的记忆似乎只有自己还记得。
他又想,那时挥刀自尽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是家国天下,是忠君报国的誓言,还是家族荣耀……
方华衍想。
他也是凡人,也会有自私自利的一面,虽然抠门到只能把这点时间留到最后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那张无数次擅自闯入他梦境的脸。
李徵元。他现在,登上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位了吧。
他,还记得自己吗?
方华衍不知怎的,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桌角,心里隐隐慌乱起来。
尸变这样耸人听闻的事,真相到底如何,明日他该找人来问个清楚。数万将士,就这样以闻所未闻的方式惨死边疆……他既然重生回来,就必须给自己的那些部下一个交待。
方华衍抬起头,看着镜中生疏的脸,久久无法动弹。
从此以后,他就要以淮景的身份活下去了么?在这肮脏的角落里苟且偷生,看人眼色?
方华衍无力地躺在床上,脑子里是一团乱麻。
淮景和傲晴的过往牵扯,李婴和那个太监的为难和苛待,还有当初黑鹰武卒全军皆灭的缘由……
方华衍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先按部就班地活下去,适应现在的状态,再找机会去见李徵元……哪怕只是,看看他的背影,也很好……
他盘算着目前能收集到的信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要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活下去,适应淮景的生活,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学会怎么当一个太监。
比如现在。
他有了尿意。
太监……怎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