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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逆旅

天地逆旅

发表时间:2021-04-25 14:11

古代玄幻仙侠纯爱小说《天地逆旅》的主角是挽玉无念,是作者一棵水杉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挽玉他在遇到无念之前,他心里想的都是只要他能够平静的生活下去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他开始更加贪心了。

属性:他开始想要的更多。

天地逆旅小说
天地逆旅
更新时间:2021-04-25
小编评语:生生不息,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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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逆旅》精选

无念压着阿邪的胳膊,带着他整个人向前一推,紧接着一收一压,另一只手往他腰间一托,随后便翻跃而起。

耳畔清风刮过,墨色青丝连着缥色发带一并飞舞在空中,披着一身和煦暖阳。

无念在空中停顿,借力往树干上一蹬,继而直冲而上,飞走几步,在房檐上蜻蜓点水,带着阿邪利落干脆地回到地面上。

方才一脚,蹬得庭院里落花芬芳,飘飘然铺了一地,二人惹了一身花香。

阿邪来世间十几年,什么珍馐美食都吃过,什么奇观异象都见过,唯独这飞上天的滋味没尝过,登时又惊又喜。一瞬间全身像塞进了挥霍不尽的能量气力,只差喷薄而出。

“这什么花?”无念瞧着有趣,“缘何你满院子只此一种?”

阿邪微一颔首,恭敬地含笑答道:“师父,此乃玉兰花,生于天地之间,不宥于方寸之中。一尘不染,满枝芬芳,是为君子本性。”

听闻此言,无念却不以为然,打着哈哈囫囵过去,继而转身脚尖一挑,将一把桃木剑勾起,轻巧一踢,那木剑便飞到了阿邪跟前。

无念闲散地走出院门,漫不经心地挥挥手,道:“你今日就用那把剑,把每朵花都砍下来好了!”

阿邪的笑容倏然僵在脸上。

他抱着崭新的桃木剑,抬眸看向满院开得洁白如霜雪的玉兰花,眉头一皱,心头怒想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日,第一回使剑的阿邪,笨手笨脚地把庭院里所有的玉兰花都戳了下来,原本令人心旷神怡的院落登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看着一派苍凉萧索。

二更时,老爷夫人回了府,差点儿没识出此间何间。

老来得子本就不易,少爷又乖觉可喜,老两口十几年来把他捧在手心儿里头。

夫人吓坏了,还以为阿邪第一回发脾气,连忙赶到他房门前,连劝带哄,“阿邪,听丫头们说你把花都砍下来了,发生了何事?别憋着,你要跟娘亲说呀。”

养育之恩大过天,阿邪终究对娘亲说不了重话,只说闹着玩玩罢了,裹在被褥里兀自气到三更。

第二日大清早,朝露未晞,旭日东升。

第一回来人间逍遥的小神仙被灯红酒绿迷花了眼,连夜出去纵乐一晚,一身酒气和冷气回到自己的屋前。

甫一推开房门,花香登时扑个满面,如又高又急的浪潮一般,猛然掀过来,把酒气撞得七零八落。

洁白无瑕的玉兰花瓣在他脚边铺开,无念霎时间清醒了大半,复而又醉醺醺地笑起来,含糊地叫一声“香!”后,转身便向下倒去,睡在一地的花瓣之上。

片片玉兰被风带起来,轻轻柔柔盖在他身上,如同埋葬在鹅毛大雪之中。

阿邪端坐亭中,从书卷里探出眼睛,默然打量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他心里有种以直报怨的快活,又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失落。于是眼珠一转,悄咪咪地起身去。

无念醒来的时候已是申时,太阳西斜,院落中一地赤色如烧的清晖。

他从床榻上坐起,只见自己衣衫整齐,脸上清爽,就连地上也都干干净净。

宿醉后的小神仙头脑昏沉,他掀开被子来到案旁,提笔蘸墨,转身便在墙上题下一句狗屁不通的打油对子——

豆蔻梢头,西子惭清秀。

玉兰枝下,王嫱愧风流。

笔走龙蛇,运力遒劲,有飞鸿之态。

就是写出这一手狂傲不羁好字的人,全然不顾平仄格律,也不管管西子和王嫱心头的滋味——究竟是哪位瓦舍勾栏的舞女歌姬,软玉温香桃羞杏让,比她们的模样还勾人?

渐进傍晚,天色转向薄凉。

无念抖落一身花香,走至门前伸手一拉,眼前便现出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来。

他心内一喜,问道:“花都砍下来了?”

明知故问,怎么听都像是讥讽。

阿邪并不言语,推门进了房间,目光飞快瞥过墙上的大字,悄然冷哼一声,端起榻边的一只碗,回过身来时,脸上又是那样甜丝丝的笑容,温声道:“师父在外奔波一夜,觥筹交错,一定疲于人情,累坏了吧?我吩咐丫头们做了醒酒汤,趁热喝下才好。”

阴阳怪气青出于蓝。

无念并不在意,反倒乐呵呵地接过碗去,想也不想地送到嘴边,仰头大口一喝。还未咽下去,就已经喷了一地,他脸色大变,硬是咬着槽牙才说出口,“这什么?!”

“醒酒汤呀,民间的土方子,最管用了。”阿邪人畜无害地眨眨眼睛。

无念听罢一愣,皱着眉头咂咂嘴,回味了一番,仍旧是咬着牙低声道:“什么方子?”

阿邪十分认真,“童子尿,清热降火润心肺。师父喜欢的话,我每日都叫人送来。”

“啪啦”一声,碗摔得稀碎。

那一日,威风凛凛的小神仙愣是在墙角吐了一柱香的功夫,才颤巍巍地缓过来。

胆敢羞辱仙师的小少爷也没有好日子过,练剑练到将近三更,手臂又酸又肿,根本抬不起来才咬牙切齿地去歇息。

往后的日子,天天都是这般鸡飞狗跳。

暮春过去,来到了炎夏永昼的时节。

那日阿邪趁无念沐浴,偷走了他的衣裳,害得堂堂仙师裹着帷幔轻纱满院疯跑,骂骂咧咧地要打人。他想来个以牙还牙,假作池塘赏荷在庭中徘徊到半夜,却迟迟不见阿邪去沐浴。

到后院一看,原来临近三更,那小子还在练剑。

阿邪手里的桃木剑已经换作一把细长的铁剑,从最初的笨拙稚嫩,到如今已经初见修炼之人的风骨。

他快步跃起,挺身出剑,剑气从枝头倏然穿过,震下一片花瓣。他于是翻身后退,用剑刃迎上,轻巧地接起一片洁白莹润的落花。

无念登时心生感叹:孺子可教也!

如此一来,沐浴的事情已然抛在脑后。无念飞身上前,从阿邪身后相迎,将他腰肢一搂,伸手覆在他手上,带着人往前一送,道:“记好了!”

此话一出,阿邪猝不及防,被他凌空掠起。

剑刃在空中划过弧度,剑气带起阵阵疾风。

夏日夜晚少了些闷热,取而代之的是潮热褪去之后清淡的凉爽气。恰逢蝉噪喧天,池塘里日日蹲着打盹儿的青蛙叫声不断。

如水的月光银白清凉,洒落下来,默默然依附在少年人的衣袖处。

园中加上剑气森森,衣物翻飞掠起的风声……种种声音交相应和,宛如世外之地。

阿邪的背脊紧贴着无念的胸膛,几次飞跃,几次翻滚,膝盖顶着腿窝,手臂互相交叠。

月老好容易送来的凉意霎时间被磨灭了大半,此刻阿邪如架火上,额头上细密晶莹的汗珠顺着鬓发滴落,啪嗒落在无念的手背上。

“烫得很,心不定。”无念说着,压着他的手臂,剑刃往下,剑端便划过地面,继而不过轻巧一撑,竟然将他们二人举起,再一翻身,稳稳当当落在地面。

“敢问师父,何为定力?”阿邪一顿,不知为何居然红起脸来。

“我如何告诉你?”无念一开口,温热的气息就喷薄在阿邪的耳畔,他松了覆在阿邪手背上的手,抬腿轻轻一踢,那铁剑登时便脱了手,咣啷啷砸在地上。

他低声道:“你得自己悟。”

阿邪抿着唇,低下头不言语,耳尖已经红了个透。

无念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他这样是为何故,干脆不去看他,伸手召出一把剑来,手一抛扔给了他,“拿着。”

那把剑是个宝物,通体莹白,剑柄剑鞘如玉一般温润。

阿邪不解,“这是……?”

“此乃神武,是仙都最次的,你拿着玩玩好了。”无念说罢挥手转身,回房而去。

阿邪站在原处,抱着剑愣了好一会儿,叫道:“这剑叫什么名字?”

“我哪儿知道,”无念走进房门,转过身来倚着门框,“趁它是个废物,爱叫什么叫什么,叫得它习惯了才好。免得哪天修出剑灵来,可由不得你了。”

阿邪将宝剑翻来覆去地瞧了许久,直到无念合上房门也呆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静。

他抬眸瞥过门框,倏而又低头打量着手里的剑。

房里的丫头久不见人影,从浴房里探出个脑袋瞧他,见他在发愣,便急忙来催。

那丫头头顶梳着两个小髻,穿一身绿碎花薄衫,身形玲珑,急匆匆地来招呼,“少爷,再不来水就要凉了!”

一句话像是石子儿打入湖面,阿邪登时惊醒,抱剑跟着丫头入了浴房。

房中垂挂的轻纱被哪个缺德的东西扯走了,下人们换了新帷幔。阿邪素来喜欢白色,幽雅干净。白布高垂却是不祥之兆,下人们便换了红轻纱。

“这颜色不好看。”阿邪皱眉,解开了衣裳。

丫头守在一旁,将他的衣裳抖落齐整,一件件挂好,解释道:“少爷,这是夫人让换的,说原先的不吉利。”

阿邪本想争辩两句,一听是娘亲的手笔,便再不妄加评价了。他掀帘,赤足走进去。

屋里水汽氤氲,热气升腾,阿邪身上只穿着中衣,扶着帷幔回眸道:“知道了。明日不上学,记得早些叫我,有几日没去爹爹房中用早膳了。”

丫头会意,应了声便悄悄退下。

浴房的门刚关上不久,另一处的门又忽地被打开。

这处别院原本是阿邪一人的居所,仙师来到府上便搬了进来。原以为两人日久天长能做个伴,谁知小半年来愣是不对付。

每每趁阿邪在学堂读书,无念就出去花天酒地逛街市;等他一回来,草草地教习阿邪几招几式,便让他自己悟,回到房里逍遥自在地睡大觉去。

两人除了教习的时候见一见,其余时候都在暗里斗。

无念大清早刚跨出门就滑个大跟头,多半是阿邪搞的鬼;阿邪的新衣服上破了个大洞,也一定和无念脱不了干系。师徒两人日日沉溺在类似的小把戏里,旁人看在眼里还以为他们情谊深厚得很。

心里头还记挂着白日洗澡被阿邪偷了衣裳的无念,此刻蹑手蹑脚地来到浴房。他轻轻掀开帷幔,露出一条缝来。

只见里头有个清瘦的身影,立在一片白雾中。那人卸下衣衫,露出内里白皙透亮的肌肤,墨黑的发丝垂在后背上,紧实的背脊若隐若现。

无念想伸手去捡他的衣裳,又倏然盯着眼前的人动弹不得。

阿邪的手臂竟然又红又肿,扶着木盆坐进去时,直忍不住地打颤。

他眉头紧锁,垂着脑袋,身形隐没在一片水雾之中,默不作声地按着自己的手臂,按了良久,靠着木盆闭眼睡去。

无念有些不妙。

或许他不该让这养尊处优的贵公王孙日日练剑到三更,又或许不该总表现出“路漫漫其修远兮,你还是个小鸡崽”的高高在上。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十分难堪地发现,自己身为一个即使纵情声色也不该擅动凡心的神仙,瞧着这副无可挑剔的少年身,居然有了些原始的冲动。

比这更难堪的是,他发现这冲动似乎不是此刻才开始的。

早在先前两人贴身舞剑时,便有些抑制不住了。

紧接着,他又猛然忆起阿邪羞红了脸问他“何为定力”的时刻。

何为定力?堂堂仙都来的神仙竟对人间的少年起了歹念,又如何教别人何为定力?

无念想到此处羞得无地自容,懊悔地啧了一声,低低骂道:“……他娘的。”

随即放下帷幔,转身摔门而出。

翌日,老爷和夫人才更了衣,阿邪就已经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前,神色温和地瞧着丫头们布菜。

昨日那个穿绿薄衫的丫头走了过来,今日梳了两个麻花辫,乖巧地垂在肩膀上。

她凑近了轻声道:“少爷,您别忘了喝姜汤,要不我现在端过来?”

昨晚阿邪在浴房里不留神就睡了过去,恍惚间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摔门响,这才猛然醒转过来。谁料洗着洗着实在累得厉害,便又昏昏沉沉地倒在木盆上。

丫头们不知今日何故洗了这样久,又因知晓少爷不喜欢别人服侍沐浴,干等了一个时辰,等闯进去时,水都已经凉得厉害了。

丫头们吓得半死,后半夜还一遍遍地摸他额头,原本似乎没什么事,哪知道今早起来,阿邪只说晕得很,愣是由人搀着才站起来。

此时阿邪高烧未退,脸上一层红晕,摆摆手低声道:“不必了,别让老人家瞧见。等我回了房再喝也不迟。”

那丫头有些为难,她比阿邪大两岁,自幼就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少爷掉一根头发,她能比自己划花了脸还难受。于是又劝,“少爷,不如趁现在喝了也好……”

话音未落,寝房的门已经打开。

阿邪示意她别说漏了嘴,立即迎上前,笑得乖觉,“爹爹,娘亲,儿子来问安。”

“好。”夫人见了他欣喜不已,连忙走过来拉他的手。阿邪怕她摸出肌肤正烧,连忙后退一步,借势行了个礼。

夫人不以为意,收回手坐到桌旁,招手让他也去。阿邪正要行动,老爷却忽然出声道:“等等。”

阿邪恭敬地立在一旁。

老爷得了阿邪的那一年,本就已经不甚年轻,早过了风华正茂的时候。如今十四年过去,更是年事已高。他已然皓发须眉,老态龙钟,走路也不太利索。

老爷缓步走到桌旁,端端坐下,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你跟那仙师,是不是又在闹了?昨天有守卫半夜见到他跑出去喝闷酒,该不是你气了他?”

阿邪心头不平,但瞧着爹爹满头华发,什么话都咽了下去,“回爹爹,是阿邪不懂事。”

“人家天上来的,不管什么性子,委身在我们这小地方,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别触犯了人家,记住了?”老爷道。

一听到这一句“记住了”,阿邪便又想起昨日他与无念一同在院子里练剑时的尴尬事。

无念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早已经察觉。两个人挨得那样近,哪一寸哪一处感觉不出来?

阿邪低眉,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此时此刻愈发红得厉害。那薄绿衫小丫头站在一旁,还以为他难受得很,登时心都揪作一团。

他温顺道:“……记住了。”

夫人一辈子没对阿邪说过一句重话,没好气地拿胳膊捅了下老爷。

老爷便收起一板一眼的面孔,和颜悦色起来,“记住就行了。好小子,过来用膳罢!”

阿邪听话,走过去并不坐下,只默然给他们盛好粥饭。

他无心进食,也实在咽不下去, 草草对付了两下,便回到别院去。

无念因为昨日自己的不争气,喝了一晚上闷酒,此时还正在气头上。

他醉醺醺地爬起来,甫一出门就见那熟悉的白衣身影,于是怒从心起,用脚一勾拿起一把桃木剑,将手中的酒壶一抛,继而用剑端稳稳接住,借力向前掷去,朗声道:“接招!”

阿邪猝不及防,见有东西飞来立即仰面直下,发丝轻点地,在陶瓷破碎和酒水飞溅的声音中猛然直起腰来,皱眉看向无念。

无念道:“拔剑来!”

长剑出鞘,有裂帛之声、斩风之势。那柄剑迎着日光,寒意森森。

阿邪不由得心下惊奇,仙都“最次”的剑,竟然都是这种地步,那最好的神武,又该好到何处去呢?

“接不上我十招,你往后就练到四更。”无念出手,桃木剑在手里打了个转,随后劈开空气向前直冲而去。

阿邪头脑昏沉,眼前的木剑似乎有三重影,霎时不知该接哪一剑才好,只是抬手一挡。

桃木剑端抵在宝剑之上,阿邪承不住力,连退了两步,只听对面问道:“取名字了?”

阿邪懵懂,“什么?”

“剑,”无念道,又是一招向前刺去,“我不是告诉了你,取名要趁早,免得它不认主。”

“……哦,”阿邪应声,这回将来路看得清楚,提剑迎了上去,“还未取好。”

二人你来我往,无念招招留情,却不知阿邪怎么回事,如何也有些招架不住。他便以为阿邪还在想昨日的事情,登时对自己又羞又恼,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清晨的阳光和煦得很,空气中的暖意才刚刚升起来。

无念心烦意乱,加上醉意浓重,持剑往前一送,直接将长剑打脱了手。

宝剑翻滚几下,碰撞在地面,如戛玉敲冰铿锵清脆。桃木剑还未停下,抵着那白皙胜雪的脖颈长驱而上。

阿邪心下一惊,退避不及,登时一步踉跄跌坐在地上。木剑从飞扬的青丝之间穿过,阿邪抬眸,双手撑着地面。

旭日挂在东方的天际,一团白光刺人眼目,他眯着眼睛,节节败退的羞愧一瞬间如同浪潮扑来。

无念目光流转,紧握在手的桃木剑再没前进一寸。

“叫玉兰吧,”他出声道,“这花像你。”

说罢丢了剑,快步走出院门。

阿邪倒在地上,铺天盖地而来的自责将他淹没得彻底,简直无地自容。

方才不敢做声的丫头们连忙迎了上来,将阿邪搀回屋里去。阿邪头脑昏忽,浑身发热,实在没有力气。躺在榻上却不闭眼,单单盯着床帷发愣。

一向清明乖顺的少年,第一回对人产生了厌恶心。

他讨厌无念成日出去逍遥快活,讨厌他应了那些流俗的淫邀艳约,讨厌他在哀淫靡曼的乐曲中,去和混惯了市井烟花巷的人纵情声色。原本干净利落的一身英俊少年气,被尘俗凡世消磨得令人倦怠。

所有的情愫,似乎就是从那个两人都感到烦乱厌弃的炎炎夏日开始的。

那晚阿邪果真听话,没接到十招,便练剑到了四更天。

夜色浓重得不像话,整个院落里四下静谧,唯有阿邪挥剑不断,厉厉风声七零八落。

下人们都已经被支走。他非但不疲累,反倒越发来精神,到了最后,神武玉兰毫不留情地把院落里的树枝砍了个遍。阿邪满腹怒火,踩着枝桠翻墙而出。

无念还没有回来。

瓦子里人气盛,正是花天酒地的好时候。方一转进巷子,遥遥地就听见了淫俗乐声,于是提着剑大步流星地赶上。

迎客的姐儿面上敷粉唇上施脂,瞧见一人迎着灯火走来,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前来逍遥,连忙兴高采烈地招呼着,“公子慢点儿走,有的是美人儿呐……”

话到一半,姐儿立即咽了下去,急匆匆收起那副轻佻的模样,神色大变,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道:“柳……柳少爷?!”

阿邪不应声,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寻仇一般快步冲进楼去。

那姐儿天灵盖飞了魂,登时放大声音喊道:“恭迎柳府柳玉少爷啦——”

此话一出,所有人登时都停了下来:打牌的,喝酒的,听曲的,看舞的,一瞬之间如临大敌,个个都浮上一层冷汗。

美娇娘赶紧从男人怀里跳下,握着一手好牌的登时丢了个干净,跳俗舞的退下去,急急忙忙上了一批穿着整齐的歌姬来,一张口,吟唱的是不晓得哪个大诗人写的唱词,淫糜的乐声透出歪斜又勉强的风雅。

众人瞧着突然闯入的少年,刹那之间鸦默雀静,很快又炸了锅,嘻嘻哈哈地说些好听的恭维话。

个个都明里暗里打量着这位闻名天下的柳府小少爷。

阿邪身着一袭白衣,一尘不染胜过霜雪,简直与此处的花红柳绿格格不入。

他提着剑,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凌厉,目光在人群中兜了一圈儿,没找到熟悉的身影。

有喝多了酒脑子不清醒的纨绔子弟,看见柳玉少爷现身,还以为是在醉梦里,在众人绷着弦的紧张注视之下,跑过去一把搂住他,亲昵地凑近说道:“这谁呀?神仙下凡了嘛!”

阿邪后退一步,从他的臂膀里挣脱,眉头深锁。

奇怪,阿邪心想道,几月来,无念常常手把手教他练剑,身上总有一股酒香味,闻起来恣意又快活。然而此时此刻,明明一样是酒味,他却觉得难闻至极,倏然头昏脑胀。

“走开。”阿邪说道。

“装得倒像!”那人大笑,再度扑了上来,扒拉住阿邪的衣襟,“柳少爷是神仙,是救世的大恩人,怎么我们凡人跟你玩玩儿,你倒嫌弃了?”

周遭的人,但凡是个寻常人家,谁没有沾上过一点儿柳府的恩惠?只是来这地方的,颇有些锦衣膏粱,谈家境富贵赶不上柳府,谈情性人品比不上阿邪,指哪哪不行,此时全等着看热闹。

阿邪不理他,将他轻轻一推,单刀直入,“白马公子可在?”

“公子?老子才是真公子!”那人不依不挠地赶着凑。

任凭纨绔子弟胆敢得罪柳府,瓦子的老板则不同,自己的儿子闺女都在他家的学堂读书,哪里惹得起?他堆着笑走过来和稀泥,对一旁的舞女使个眼色,“这位少爷喝得多了,还不带去服侍他休息?”

三五个舞女听到这话立即凑拢来,连拖带劝地把那人哄走了。

老板这才走上前来嘻嘻笑道:“柳少爷大驾光临,小的不胜荣幸。您找的是仙师吧?”

阿邪微一点头。

老板立即伸手,朝楼上一指,还未等他开口,阿邪先提剑快步冲了上去。

他来至门前推开门扉,不知由何处升腾起的燥热和愤懑,气得手指都微颤。

三月以来,他从不过问无念在外头做什么,不论他是去街市晃荡、瓦肆逍遥,都给足了他情分与体面。到如今,却时常彻夜不归、宿醉而回,难道人间的美人真就那般香艳,左拥右抱一整夜还看不够?!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厢房里灯光暗淡,烛火明灭,寂静无声。

穿堂风托起案上几页纸,随即扣着窗扉钻了出去。

伏案之人头也不抬,只低声道:“新来的吧?我的房间不必进。”

阿邪倏然一愣。

里头没有脂粉香味,没有锦簇艳花,只有浓重的墨水味,充斥在空气里,扑面而来。

他无声无息地关上门。

无念大抵以为来人误入,此时已经悄然退了出去,便继续握笔写着什么。

借熹微的烛光,阿邪盯着他的面孔,端详了许久。

鼻梁下颌的轮廓都在昏黄的烛火之中分外突出,分不清是凌锐抑或柔和;如宝石般清亮的眼睛,隐没在阴影之中,分不清是幽深抑或澄澈。

这副一丝不苟的模样与平日那个在柳府内烂醉的少年郎截然不同,恍惚间,阿邪竟觉得他像狂傲落拓的意气书生,倜傥风流又气度翩然。

原来已经许久没仔细瞧过他了。

无念本还以为屋内并无别人,却莫名有所感,轻飘飘抬眼瞧来便低下头,待反应过来,几乎要从座上跳起。

他登时变了神情,一脸的惊骇,“你来做什么?!”

“拜见师父。”阿邪不管他,自顾自地说着,一步步跨上前来,盯着他目不转睛。

无念瞪大眼睛,匆忙慌乱地收起案上的纸页,指着他正欲开口,忽然见昏沉的光线中有一缕寒光朝他飞来。

天地逆旅小说
天地逆旅
古代玄幻仙侠纯爱小说《天地逆旅》的主角是挽玉无念,是作者一棵水杉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挽玉他在遇到无念之前,他心里想的都是只要他能够平静的生活下去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他开始更加贪心了。

属性:他开始想要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