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作者三更提刀倾心创作的一本纯爱小说《弦上听》,主人公是时敬心甘凌生,该小说主要讲述了:甘凌生他就算是知道有人喜欢他,他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时敬心,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向都不是很好的。
属性:二缺狂放琴修受x矜持刻板印象剑修攻。
《弦上听》精选:
逢梁一带开春时节,春寒还没倒尽,商路却有堵塞之相。不断有人行经这条路直抵南面群岳下,都是奔着初春各大仙门选取新弟子去的。
多数人也就在山下听个热闹,没有根骨的人不仅寻不到仙门去路,更没有可能修道。
甘凌生将手浸进盆里,简单泡过一遍,以锦帕揩尽了。他身为客卿本不用跟着主持面见新生这种事,但是为了能见那个人一面也就顾不得什么合不合适了。
他将发簪压进头发里,挽好以后便出去了。他不修剑不佩剑,两手随便拢在袖子里,今日也算青云派一年一度的大日子,甘凌生刚转过一条石径就与好几个内门弟子打过了招呼。大家都唤他甘道长,只有时敬心叫他“凌生”。
一条长路入天端,甘凌生匆忙赶到殿中,道童正要宣报,被他以一指抵在唇上以示不用。他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左看右看,人群里没找到该找的人。
一般琴修都修了一身好风骨——来源民间传说,剑修绝情,琴修清高,丹修古怪……诸如此类,甘凌生早时信以为然,现在看来多半就是胡说八道,他自己也修琴,眼下没见着想见的人,往后一靠,两腿交叠,歪在椅子上以指背抵唇,明显看出来兴致缺缺了。
也就他脸长得好看,几缕发丝被他压在指背与脸颊之间,自有一番张扬味道。他位置偏僻,没人注意得到他,他都打算又悄悄给溜了,没想到片刻后道童唤:“长孟君到——”
甘凌生略微坐直了些,却依旧懒散,看向门口。长孟君姗姗来迟,目光一掠,瞥见人群里的甘凌生,向他颔首示意。甘凌生见他一下子就找到自己不免有几分开心,同样也点头回应。长生殿外高悬一轮弯钩月,月光如水波漫过来路,背光而行的时敬心正如月色,甘凌生蓦地伸手,五指在空中虚握。那月光自他动作而粼粼,道童抬眼看了看他,他赧然一笑。
时敬心虽然不是掌门,剑术造诣也是青云一脉数一数二的了。见他亲临,下面通过试炼的弟子们都有些骚动,甘凌生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目光追着时敬心而去。长孟君今天一身月白道袍,上绣松枝轻烟野鹤,到了他的境界也不必随身佩剑,腰间一对玉佩叮当碰撞,他生的好看却不爱笑,被一身冷色洗的更加清淡了些,坐在上头当背景画。
甘凌生在下头冲他比划:“等……会儿……找你……有事。”
他能明显看到时敬心弯了弯眼睛,不苟言笑的长孟君唯独对他宽容,甘凌生却未觉轻松多少。
时敬心也不收弟子,只是来走个流程,有两个胆子大的弟子对视一眼以后上前抱拳行礼,说是想拜入长孟君门下。时敬心开口:“还望两位另择良师。”
他声音如同高山化雪一般,清冷而动听,殿内一时安静下来。长生殿的东南西北浮雕刻着几位祖师像,殿内灯焰被吹拂,两位不死心,想给他跪下磕了头再说。甘凌生一挑眉——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呗,天下剑修何其多,何苦吊死在长孟君这儿啊。他手一抬,正同时敬心的动作撞在一处,分别隔空扶起他们不让跪。
两位弟子千言万语也没能打动他,听的人惋惜不已。不过内门有熟知时敬心这人的,多半对他的评价也是——不适合当个师父。太冷淡,又不喜欢同人说话,只知道练自个儿的。
说到最后,半大孩子们被七零八落地领走了,甘凌生先行一步,时敬心也不慌不忙,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穿过人群,转过石径,一直走到竹林,时敬心才先开口:“可有中意的苗子?”
甘凌生看他一眼:“我有什么可教的?”
时敬心只好说:“方才多谢你。”指的是甘凌生出手。
“不必。”甘凌生恹恹答他。
时敬心直觉今天他有些不对劲,只是一直待走到一处院落才停步。他脚步一顿。
他与甘凌生,说起来,认识还的确仗着是缘分。
青云一脉里,掌门只收亲传弟子,时敬心便是门中大师兄,辈分不知高了几何,颇也有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掌门清修百年以后对门中事务管的也少了,于是时敬心便是实际上的“掌门”,说一不二,犯了事的弟子要逐出山门的,从来未见得他留过情面。
旁人或许不知,时敬心其实是个面冷心软的性子。只是门派的事是公事,每次要按门规定夺,不免几次觉得严苛,然而祖师代代传下来的规矩轻易不可更改,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一点他还是懂得。甘凌生少不了宽慰他,时间久了,时敬心处理起规诫的事务来才顺畅得多。
也就因着他面冷心软,当初才在山下捡到了甘凌生。
甘凌生的师父是一介散修。奇门八卦,三教九流,说不上会点什么,旁人知道他的都觉得这人不认祖师到处偷师学艺,瞧不上他。甘凌生也不知师父来历,也并不觉得他师父是什么贼人——他俗家弟子当时从少林寺学拳出身,想修刀剑,最后以琴入道,颇为坎坷。师父说他命数与刀剑不和,修琴压一压他浮躁的性子。
他随着师父到处行侠仗义,最后落得身负重伤,倒在青云山脚。一年开一次天梯,走完九万九长阶者才算有了资格去修青云的道。他甘凌生却省了九万九步路,是被时敬心背回去的。
他醒来时闻到的是时敬心燃在外殿的安神香。他不曾讲究过什么,也不惯熏香,但只要是时敬心弄的,他都觉得好。或许也是源自醒来时头疼欲裂,闻见香味疼的轻些。
时敬心转过屏风来见他,手里还端着瓷白的药碗,甘凌生看他面如冠玉,长眉入鬓,发冠挽的一丝不苟,一袭白袍长身玉立,正是无双君子。自己在江湖上带来的习气下意识收敛几分,倚着床微微坐起。他上身衣物已经去了,半身都裹着绷带,背上皮肉绷着疼,蝴蝶骨在其下翩跹。他龇牙咧嘴,掀开锦被,一腿盘着,下意识抱拳行礼:“可是道长出手相救?甘某谢过。”
时敬心见他模样,微微摇头,伸手取了一件在炉子上熨的妥帖的外袍给人披上,甘凌生一愣,看见长孟君垂下的眼睫,下意识捧住人递过来的药碗,上头还有时敬心的体温。
“不……必,快喝吧。”
甘凌生大大方方盯着他看了会儿,时敬心似有所感,抿唇抬眼,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看见甘凌生的笑容,又偏头夺了碗拂袖而去。甘凌生顿了顿,忽然憋不住笑出了声——
这,这,原来山上清修的道长面皮都如此薄,见不得赤膊也不惯被人看啊!
甘凌生原本想等到养好了伤再走,一停,就是不知多少日月过去了。他不是门中正经弟子,平日里和时敬心住在一处。小道长脸皮薄,见不得他的江湖习气,任凭他甘凌生以前在山下怎么作威作福使性子,上了山来想同时敬心呆在一处就收敛了许多性子。然而,小习惯容易改,大毛病却是去不掉的——青云主清修,要戒欲,七情六欲皆是戒。他一时无法,藏酒在小道长放书的地方,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他原本以为这铁面无私的代理掌门定会要逐他下山了,没想到时敬心认认真真地和他解释:“你不是门中弟子……犯不着遵守门规。”甘凌生觉得他呆的可爱,哄着他破戒喝酒。
许是那天月光太好,时敬心拗不过他,抿了口。倒是吓得甘凌生不轻:“祖宗!我开玩笑的。”毁了人家清修就是自己不对了。时敬心说:“修道修心即可。”
甘凌生道:“你歪理还挺多。”
隔天时敬心领他去撬书房的青石地砖。那下头以前是个放法宝的隔间,修的规整,三盅陈酿不偏不倚刚刚好。甘凌生笑眯着眼说,时道长莫要趁我不在偷喝才是。
时敬心同他在一起久了也会开玩笑回敬:“我可不是你。”
后来掌门出关,逮到了在时敬心房里的甘凌生。时敬心白日里大多在给弟子讲习或是体悟经文道法,他鸠占鹊巢躺在人家榻上翻来覆去,脱了袜履翘着腿读话本子,又被人长辈逮了个正着。
掌门是个和蔼的白发须眉老人,怀里揣着个拂尘,看见他“哦哟”一声,道:“你可是……可是……”甘凌生忙想怎么给自己编身份才好,是新收的弟子呢还是时敬心的好友……就听掌门点头满意道:“你是敬心的道侣?”
甘凌生面色扭曲,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好友。”
掌门哈哈大笑:“哦,原来是朋友。道友面生,可指教是哪门哪派?”
“……不敢不敢,云游琴修一枚,无门无派,无根浮萍是也。”
甘凌生下来全了礼数,抬头看见时敬心在门口,三人齐聚,好不热闹。
掌门多年修为没有进益,恐再难飞升,时敬心安慰了几句,话语才又转到了甘凌生身上。聊了一会儿,掌门便说:“不如留下来做个客卿,青云还是养得起的。”
甘凌生心说也就挂个名好听一点,总比以后出去说“青云派是我家食堂”要好。于是再次打了个礼:“那便谢过掌门了。”
掌门呵呵一笑,又提了一句:“为师还以为凌生是你道侣,倒是唐突了。”甘凌生手心发汗,说千万别啊,虽然我总在人家床上打滚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可是不提大家也就装作不知道么……别让我太尴尬。
“……好友罢了,道侣的事,还早着。”
当时时敬心就是这么答的。
当时甘凌生撑着脸看他,忍不住想时敬心以后的道侣会是什么模样。想不出来,未解,眼里只余得一人了。
再后来他不在时敬心偏院里住了,搬到了一处新院落。原来的偏院栽种桃树,一年四季常绽,树下对弈,免不了伸手拂花。甘凌生就又在新的院落栽了一株桃树,开的不曾有原来那株好。
“许久没来过这边了。”
两人停了脚步。甘凌生说:“听闻……掌门在为你说媒?”
时敬心想了想,道:“是。”
“那……恭喜长孟君?”
“……我非良人,”时敬心看着他,“也不曾想过结道侣。”
甘凌生见他上来伸手拂过自己肩头,竟下意识避开了一步。时敬心眼疾手快拽住他的手腕:“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甘凌生怔怔看着他似乎从未有过情绪的面庞,长孟君生的极好,耳垂上有一颗小巧玲珑的黑痣。他像被烫了一下赶紧移开的目光,时敬心却不遂他愿,非要看着他的眼睛,看他灵台是否还清明。
甘凌生心想,你想我说什么呢?说从见你一面到现在,徒为相思扰;说是好友,却忍不住动了情。
最终还是丢下一句:“无妨,只是近日里不见你……”又怕说漏了嘴,堪堪止住,留半截话头,甩开时敬心的手开溜。
结果第二日,时敬心亲自拎了酒来访,未束发冠,仅以一支簪子定住发髻,甘凌生赶紧扒拉好外袍:“怎么了?”
时敬心说:“你不是说近日里总不见我?……青云杂务多,难免……疏漏了你。”
甘凌生心神恍惚,自欺欺人道他是不是心悦我是不是是不是?然而片刻后止住,又笑嘻嘻道:“劳烦长孟君挂记。”
时敬心:“挚友之间,不必言此。”
甘凌生:……………………
去你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