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江锐藻詹烨的民国BL小说《掷万金》,是作者泯空入画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江锐藻是一名名角,他的一往深情却被人送上他人的床榻,本以为生活会陷入黑暗,这时候詹烨的出现再次给了他希望。
《掷万金》精选:
完事以后詹烨抱着江锐藻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下床,到茶几上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都说什么怒气都能被床上的事削弱,但这一场做得他心情越发沉重。
詹烨转头看了一眼江锐藻,拿着自己喝过的杯子又倒了一杯水走回床边。
江锐藻浑身软绵绵的,被扶起来靠在詹烨身上也不反抗,还张开嘴喝了几口递过来的水。
“不喝了?”詹烨问道。
江锐藻摇头,不说话。
詹烨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衣物,把江锐藻的长衫捡起来抖了抖放到一边的椅子上。
这一抖,从衣服里抖出来一张叠得整齐的纸。
詹烨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一首诗歌。他念的是洋书,看不懂上面酸溜溜的语句在隐喻些什么,从字面上看像是写春天的。
“春天何时来,春天明日来……”詹烨皱了皱眉,把最后两句轻声念了一遍。
江锐藻睁开累得闭上了的眼睛,道:“……你在干什么?”
詹烨被撞破自己在看别人的东西,有些心虚,把纸收起来放在床头柜上:“没什么。”他又把人搂紧了一些,准备再抱一会儿。
一时两人之间只有缓慢的呼吸声,在这空旷安静的房间里声音格外大,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激情后的温度和气味,更显暧昧。
江锐藻突然轻声念道:“春天何时来,春天明日来,明日复明日,我的春天无处寻……”
他的声音轻柔悦耳,又从小说戏词,将轻重音拿捏得格外好,听在耳里如呢喃细语又如娓娓道来的故事,将詹烨听得入了迷。
“……什么?”他缓了很久,才回过神,问怀里的人这是什么诗歌。
而江锐藻却呼吸平缓,早已睡着了,他闭着眼睛时眼睛上吊得并不明显,配上柔滑的脸颊反倒显得温顺。詹烨叹了口气,把被子拉上来给他盖好。
第二天詹烨找人问了一通,才得知昨晚那首诗歌正是出自章温故之手。
他问的是一个在报社工作的亲戚,那亲戚听了他念的几句词之后立刻有了印象:“就是前天跳江死了的那个章温故写的,这篇算是他比较出名的作品了,我审的稿,不过么……”
“不过什么?”
“他寄给我的稿子里,没有最后两句什么明日复明日春天无处寻什么的。”
“嗯?”
“是呀,这诗歌是写春日美景和对春日的向往,街上还有小孩子把它改成口头歌呢,肯定不会有这么悲的结尾的,你是不是看岔了别人的诗?”
詹烨沉默一下,哦了一声:“兴许是吧,谢谢你了。”
挂了电话之后,詹烨把昨天的报纸拿过来又翻到刊登章温故死讯的那一页上,把那则新闻仔细看了一遍。
章温故的诗被江锐藻贴身收着,难不成江锐藻还是他的诗迷?那昨日得知章温故自尽的消息时,江锐藻是伤心的吧?
想到这,詹烨沉默了一会儿,又给报社打电话要来章温故所有的作品并打听了章温故是在哪个学校教书。
电话那头亲戚说:“好像是在汉口路那边的一个私塾教国文吧。”
“中西女中?”
“不是,他要是能进中西女中教书日子也不一定这么苦了,不过那私塾离中西女中倒是不远的。”
詹烨挂了电话之后,久久没有回过神。江锐藻昨天出去,可能是去章温故教书的学校了,他竟是错怪了人,以为是去鬼混了。
想到昨晚自己那么对人家,詹烨心里有些愧疚,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总得有些表示,哪怕不为道歉也为了江锐藻跟着自己,说句难听的,顾瑾旬出了名对情人大方,他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小气。
詹烨拿着个雕花黄杨木梳妆匣放在江锐藻面前时,江锐藻皱着眉头看他。
“给你的。”詹烨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我看你那个梳妆匣旧了。”
江锐藻瞅着桌上那东西,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这东西不算便宜,但也说不上名贵,江锐藻不放眼里也不奇怪,詹烨实在想不到他能喜欢什么东西才送这个的,要说送套锦绣戏服点翠头面什么的也不是不行,可太费时间了,而且江锐藻是行家,要是送错了东西那还惹他笑话。
詹烨咳了一声,道:“我知道不是稀罕东西,心意总该到了吧。”
“我不要。”江锐藻想也不想拒绝了。
“你不要我也放在这儿,不喜欢你就扔,反正我东西给你了。”詹烨有了脾气又不好发出来,言下之意就是“给你道歉了接不接受你随意反正我给你赔不是了”。
江锐藻抬起眼睛:“可以扔?”
“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当然可以。”
话是这么说,詹烨心里当然是希望他能接受。
然江锐藻打开窗户真把那梳妆匣扔出去了。
“哎,你……”詹烨没想到他真扔了,猛地站起来想发火,一看见江锐藻扬着下巴站在窗边,目光冷冷的,他又把话憋回去了。
詹烨觉得好笑:“行,爱扔扔吧。”
江锐藻关了窗坐回沙发上,跟詹烨隔得老远,他语气淡淡道:“表三爷还有事吗。”
詹烨沉吟一下,道:“我知道章温故的事了。”
听到这个名字,江锐藻目光突然停在了詹烨脸上,他逆着光坐,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昨天你身上那个诗……你是他的诗迷是么?”
江锐藻好一会儿没说话,很久以后才道:“勉强算吧。”
“……哦。”
两人又是很久没说话,最后是詹烨先站了起来,离开了房间。
詹烨之后还让人去找过章温故的遗孀想买下章温故生前所有手稿,结果得知来过几个人,把东西都买走了。一打听买的人里果真有一个穿长衫的长相秀气的年轻男人,而且这个男人是和一个女学生一起去的。
詹烨听完,心情又复杂起来。
但他又不能怎么样,为了那个女学生他也早就找过江锐藻的麻烦了,再去找他问这事闹得两个人不愉快,何必呢。
他想,应该也不会是那种关系,江锐藻对那个谁情深义重的,不大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
想到这,詹烨心里突然闷闷的。他打开窗户,眺望起远方,深深呼吸了一口。他的办公室窗户外不远处就是黄浦江,路人形形色色,多数穿戴入时。而黄浦江的对岸,远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压压的住宅区,他看着那边,莫名地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曾经觉得遥远的地方好像突然离自己很近。
又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之后,一天傍晚詹烨从公司回来顺路去黄粱园接江锐藻。
自打那次之后,江锐藻就很排斥他进黄粱园,詹烨理亏,也不打算再惹他弄得两人都不痛快,便坐在车里等。
然一直等到天黑,江锐藻也没从里面出来。詹烨看了一眼表,最终忍不住从车上下来走进黄粱园。
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在收拾东西的伙计在仅剩的一盏灯光下一边扯闲话一边忙。詹烨站在阴影里将昏暗的戏台扫视了一通,角落亦没有放过,确认过没有人在那后,他转身去了江锐藻的化妆间。
化妆间里是亮着灯的,但黄粱园是前清留下来的老戏院了,门上的玻璃窗上糊着纸,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形。詹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没听见里面的声音,他就忍不住推门进去了。
一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愣住了。
江锐藻坐在梳妆台前,还没有卸妆,身上穿着窄袖描金的苏绣戏服,软头面长长地拖到地面,与他被烛光拉长的影子融为一体。
而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把长剑。
江锐藻听见开门声也没有回头,他将长剑举到脸前打量了一番,才把它收入剑鞘。
詹烨走了过去,正要说话,看见桌上展开放着一张纸,正是之前看见过的章温故所写的那首诗。
他愣了一愣,目光移到江锐藻的脸上,说道:“快卸了妆我们回去吧。”见江锐藻没有反应,他又道:“明天不是还要唱么,早些回去吧。”
闻言,江锐藻叹了口气,低声道:“师父没了。”
詹烨一怔:“什么?”
“……师父没了。”江锐藻重复了一遍,“黄粱园可能也快没了。”
詹烨细想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对于黄粱园这样历史悠久的老戏班来说,班主和师父是这个班的魂,魂没了魄也要散了。如果有后人继承衣钵那还好些,但黄粱园班主并没有后人,徒弟都还年轻,没有领头的人。
他咳了一声,道:“你一个名角儿,不怕没地方唱。”
江锐藻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摘下头上的钗饰,开始卸妆。
詹烨看着他的动作,目光又扫到桌上的剑和那张纸,一番思索之下意识到了什么。他按住了江锐藻的肩膀,问道:“你想寻死?为什么?因为你师父走了?”
江锐藻擦口红擦到一半被他扳着肩膀转过身,嘴角都染上了一抹红色,他皱了下眉,继而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情,轻声道:“表三爷,先让我把妆洗了成吗?”
“不成,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詹烨皱紧眉头凝视着他,“你真想死?到底为什么?”他看了一眼那首诗,惊疑道:“和章温故有关系吗?”
“表三爷,和你有关系吗?”江锐藻被他烦得有些生气,抬起一双勾勒着浓妆的眼睛看着他,在昏暗的烛火下亮得不可思议。
詹烨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当然有关系,你不许死。”
“凭什么?”
“凭……”詹烨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许他死,胸口堵着一口气无处宣泄,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江锐藻脸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情急之下说道:“凭你是我的人,你不许死。”
“哦,我的命也不归我自己管。”江锐藻的睫毛垂下来,冷笑一声。
闻言詹烨愣了愣,看出来今天江锐藻有些反常,他抓着人的肩膀,把头垂下去深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你到底怎么了?”
江锐藻一动不动,不说话。
“我的意思是,你突然死掉有没有想过那些念你的人该多难过?”詹烨的声音有些颤抖,“比如……这里的人,你的师兄,你的戏迷,还有……其他的人,他们会很难过。”他的喉咙很痒,无法控制地想从嘴里吐出“还有我”三个字,被他生生憋了回去。
詹烨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想说这个,但确确实实,如果江锐藻死了,他会难过。
一个活生生的和他相处了一些日子的人死了,谁都会难过吧。
江锐藻听了这话,突然脸上一松,似是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万般情绪涌上心头避不得。
他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先卸妆。”
詹烨松了口气,把他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