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凌潭卫重霄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盲降》,作者:地面静风,该小说主要讲述了:凌潭他之前就在想着飞行对他来说代表什么,当他这次再见到卫重霄的时候,他知道了,这次他想要降落在卫重霄的心上。
网友热议:他带着光来了。
《盲降卫重霄》精选:
何小之真的是个real心大的女子,前几天还在为事业发愁,一晃神又开始欢天喜地地上班了。恢复能力极强,如同小强,呸,如同春风吹又生的野草。
她依然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叼着个面包挤地铁到机场,迎着初升的太阳默默地给自己打气,然后遇见脸黑的卫机长,被数落几句袖扣没扣好或者领带歪了,最后活力满满地拿着小本本上机。
对她来说,没升成二副大概只是事业道路上一个小小小小小的小插曲。
如果让为栽培后备力量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凌机长知道了,估计可以直接气背过去。
卫重霄也惊讶于她能恢复状态恢复的这么快,并且表示了赞许。
......虽然后来他发现其实这姑娘根本不是抗打击能力强,而是没心没肺(。
第二天上机,天气好的很。裴弘跟何小之一路说说笑笑,从机组通道走到飞机旁时,卫重霄早已经在和乘务长交代飞行任务了。
他微微弯了点腰,照顾着比他矮了一头的乘务长。在与航司里的漂亮女性说话时,卫重霄总是无比礼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礼仪性微笑,保持着1.2米的绝对安全距离。
说来这些凌潭其实也能做到,偏偏他做来就像是在撩骚。
裴弘小小声地在何小之耳旁说了一句:“何小小,听哥一句劝,以后一定离姓卫的和姓凌的远点,他俩都不是什么善茬!我跟你港,智商太高的人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你年纪轻轻,又是咱们飞行部一枝花,千万别给他俩带歪了!”
何小之疑惑地看着他。
裴弘看了看表,他俩的确是来早了,于是神神秘秘地把她扯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想不想知道四年前卫重霄和凌潭的故事?”
作为旁观者的裴先生最喜欢讲八卦了。而何小之同学又最喜欢听八卦了,二人一拍即合。何小之玩命地点着头,瞪大了眼睛。
裴弘超小声地讲起来:“他俩认识的时候都才二十多岁,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暗中较劲儿,只要有测评,卫重霄得多少分,凌潭绝不会比他低哪怕一点。结果这俩吵了这么多年,吵着吵着居然还吵出感情来了,你说奇不奇。”
“然后他俩莫名其妙的就在一起了。直到四年之前,有一次正好他们一起上机飞希斯罗,正巧碰上有一个乘客犯了心脏病,情况很危急,客舱里也没有医生。”
裴弘瞅了一眼卫重霄,然后又压低了一点声音:“于是他们申请了备降,但是伦敦那边雾很大,最近的备降场能见度太低。你知道盲降是有风险的,对于不熟悉的机场,你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跑道支不支持二类盲降。”
何小之的嘴张成了“o”字型。
“卫重霄当时想降最近的机场,而凌潭坚决反对,执意要直飞希斯罗。后来我们有听当时的驾驶舱录音,他们俩真的要吵起来了。最后凌潭以左座机长的最高权威,要求卫重霄听从命令。”
“然后呢?”何小之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道。
“然后他们就花了更多的时间降了LHR,那个病人没有救回来,去世了。”
“......”何小之一脸茫然。
“他俩简直硬碰硬,我听录音时,都觉得如果我当时在场,可以直接被那种气氛吓死,”裴弘摸了摸鼻子,“你觉得凌潭做的对吗?”
“我觉得...是对的。”
换我我可能也会怎么做。她想。
返航根本不可能,如果非要选最近机场降落的话,必须提前放油,如果盲降不成还要复飞,不可抗力因素太多,万一出现意外,结果就是机毁人亡,那是二百多条人命。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偏偏卫重霄发了很大的火,就此跟凌潭杠上了,谁劝都没用,最后他俩就闹掰了。”
此时卫重霄已经和乘务长说完任务了,回过头正好看见他俩。
裴弘做了个拉拉锁的动作,向何小之使了个眼色,又冲她做了个口型。何小之看见他好像是在说“保命要紧”。
她急匆匆地上了机,却始终没回过神来。
多了卫重霄的机舱里就会格外安静,“保命”的裴弘除了标准喊话多一句废话都不敢说。
飞机刚刚完成爬升,卫重霄开了自动驾驶,便靠在椅背上,神色颇见轻松。
何小之则坐在后面的位子上,埋头记着数据。
坐在副驾驶上的裴弘扭头看了她一眼,终于耐不住寂寞多了句嘴:“你看咱们小何,这逆境重生的能力多强,我看你真是来日可期的种子型选手,随时能逆风翻盘。”
何小之被他夸的红了红脸,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卫重霄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到时候何小之都当机长了,你还是一副,你还有脸在云际呆下去?”
裴弘本人表示了不爽:“我这才是正常升职,别拿你自己说事,五岁玩航模十岁看航图,谁能跟你比??”
他见卫重霄不理他,又添了一句:“说到何小之,我想到当年某人没过第一次考核,比何小之恢复的还快,当天下午就跟我一起谈笑风生呢。”
卫重霄神色稍微变了变,语调愈发低了下来:“他那是不在乎,跟何小之不一样。”
裴弘没听清:“你说什么?”
卫重霄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他,因为不在乎,才不放在心上。”
才不是这样!
一直坐着默默无闻的何小之忍不住插了句嘴:“我觉得凌前辈才没有不在乎!他从小就热爱飞行,为了学飞恨不得跟家里闹翻,他明明付出了那么多......”
她低下了头,声音弱了下去:“像他那样从小县城走出来翱翔蓝天,这有多困难,我都不敢想......”她话音刚落,裴弘和卫重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充满了诧异。
“这是他跟你说的?”裴弘问道。
何小之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跟我们说的什么吗?”
何小之懵了,满脸疑惑。
裴弘的神色十分复杂:“他说,他出身通远首富家庭,出来学飞是兴趣爱好之一,就是瞎玩儿玩儿,随时都有可能被抓回去继承家产。”
“这...我...”何小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就你信。”卫重霄冷冷地撂下一句。
“谁说我信了?谁不知道他满嘴跑火车啊!”裴弘辩道,“不过之前凌潭告诉我,他是歪打正着才考上飞行员的,我就一直觉得他其实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卫重霄没再接话,脸上的表情近乎冷漠。他低头检查了仪表数据,然后命令道:“别走神了。”
下机之后,何小之要去交测评表,而卫重霄和裴弘还有行程,所以坐在咖啡厅里小憩。
他们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卫重霄点了一小块芝士蛋糕,用叉子切下一小角放进嘴里。他扭过头看着窗外,一小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你们一直都有联系,对吧?”卫重霄突然问道。
“是,”裴弘毫不遮掩地回答,“他单方面问我问题。问你怎么样,问你家里怎么样。但我问的问题他就一个不答,当没看见,真有够奇怪的。”
卫重霄沉默了半天,手中的咖啡杯举到嘴边却迟迟没喝。裴弘看着他的神色开口道:“怎么?你觉得他和何小之说的是真话?”
卫重霄心不在焉地把杯中的咖啡晃出了小漩涡:“没有。随便吧,我不在乎了。”
“真不在乎了?”
“你不觉得咱们这一阵子,只要凑在一起,就八句话离不开凌潭么?”卫重霄叹气道,“他对我撒了多少谎,我不想一句一句清算。好聚好散,我真的跟他结束了。”
说实话,凌潭这个人,在卫重霄眼里一直像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不管他出身的家庭富贵与否,他都如同那种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生子,那种想要泡泡糖家人就绝不会给他棒棒糖的小孩。
所以才养成他这样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性格。
卫重霄也一直疑惑,飞行这条路,走起来明明那么困难,凌潭又靠什么走到现在呢?就靠他那聪明脑子吗和运气吗?
裴弘说道:“行吧您自便。我这儿正被我妈催婚催的头疼呢,天天拉出去相亲。按理说咱俩一边大,论月份你还比我大了仨月,怎么也不见您爸妈着急抱孙子呢?”
“他们抱上外孙女了,怎么?还不行?”卫重霄顿了顿,“再说,我早跟他们摊牌了。”
裴弘瞪大眼睛:“什什什什什什么?!”
卫重霄一脸云淡风轻:“说我有对象,男的。”
裴弘一拍桌子,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卧!槽!你出柜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居然不跟我说!!”
他动静太大,引来周围几桌人好奇的目光。卫重霄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我刚跟爸妈坦白没多久,凌潭就要跟我分,我一生气就把这事忘了。”
“......”很好,忘了。
不愧是两口子,嘴都严的要死,有什么事都瞒他像瞒傻子一样。
裴弘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妈的卫重霄,你跟家里出柜,四年了你半个字儿都不跟我提,我没你这个兄弟!你们两个都不是东西,都该去情报局工作,当间谍!”
他见卫重霄根本不想搭理他,简直自讨没趣,自己气着也没意思,就蔫儿下来喝咖啡了。正好一抬头,透过玻璃看见何小之风风火火地在大厅里奔跑,跑的一头短发都乱蓬蓬的。
裴弘突然特别感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总觉得自己是那个刚从航校走出来的小孩,也是这样每天不停脚地在机场里跑来跑去,不知道自己哪天能真正飞上天空。”
卫重霄只望着何小之的背影出神。
“然后看着你一级级晋升,再然后凌潭来了,就看着你俩吵嘴,嘿,吵着吵着居然还吵到一起去了,”裴弘沉浸在回忆里,脸上还带着笑,“七年了,现在咱居然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卫重霄把手里的工作单卷成纸筒,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是想表达你终于从穿白衬衫的清瘦少年变成了中年油腻男?还谈婚论嫁,跟谁谈婚论嫁?收拾收拾跟操纵杆过一辈子吧。”
“喂!”裴弘叫道。
卫重霄按住了意欲奋起的裴弘:“行了,该走了。”
然后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制服外套穿好,然后插着兜往前走去。
裴弘赶忙跟在他身后:“诶喂喂喂,我忘了问你,我还不知道咱下站飞哪儿呢。”
卫重霄回头,嘴角稍稍牵动,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通远。”
还没等裴弘答话,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于是卫重霄向裴弘挥挥手,示意让他先走。然后卫重霄退回了咖啡厅,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一串号码,心里悄无声息地掀起了一场风暴。
凌潭,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连这个都骗我,那我们就真的完了。
他抬起了头,毅然划下了接听。
“嘿卫哥,你前几天让我打听那事儿我打听到了!”
“嗯,你说。”卫重霄的心不由自主地开始狂跳起来。
“我问了通远航空那边的飞行大队,别说这几年了,他们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姓凌的机长。你是不是认错人啦卫哥?”
一切冒头的期望都被一棒子打散,他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奢想,凌潭多少是对他说过走心的实话的。
卫重霄无声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手心的肉里。那边人又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见。他只感受到了一种被戏耍的愤怒,理智快要被燃烧殆尽。
他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那个让他怒火中烧的名字。
凌潭......
比起卫重霄的深沉,凌潭这边则显得轻松多了。他每天依然踩着点哼着小曲踏进签派室,除了脸上有些过敏留下的红印子,风采依旧。
正当何小之为这种洒脱而诧异时,就被眼尖的凌潭抓了个正着。
凌潭直接叫住了她:“诶何小小,我正找你呢。”
“啊凌哥。”何小之站住脚。她刚被卫重霄数落了一番,仪容仪表不合格,技术又被他打了不及格,现在心情很不美丽。
“走走走,边走边说。”凌潭轻轻地推着她,把她带出了签派室。
何小之脑袋上冒出一堆小问号:“我..我一会还得跟卫前辈上机呢...”
要是晚了一点他又得骂我。何小之心中OS。
凌潭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好消息,你不用忍受他的冷暴力了,今天你跟我走。”
“啊?”
“给你开个福利。”凌潭推着她往停机坪去了。
何小之的小问号已经快把脸埋了。直到在飞机机身旁遇见了陈德明,她才知道她凌哥到底在玩哪出。
“这是你说挺有天赋的那个学员?”老牌飞行员这样问道,愣是把何小之弄得很不好意思。
凌潭点了点头,陈德明又问道:“跟她说行程了吗?”
凌潭这才做贼似的把手中的flying plan塞给何小之,引来老前辈的一声轻笑。
何小之一眼扫到了目的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D...DCY?”
“嗯哼,稻城亚丁,没去过吧?”
何小之:“没没没有!”
凌潭一拍她肩膀:“我特意换了个班,又把你从姓卫的那里借过来。怎么样?福利不错吧?”
何小之疯狂地点头。
“那赶紧准备吧,这趟可能后天才能回来。”
何小之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稻城亚丁机场,世界上离天空最近的机场,建在海拔超过4000米的海子山上。作为高高原机场,执飞这个机场的飞机需要对压力平衡系统做很多改造。
稻城亚丁被称为“水蓝色星球上的最后一片净土”,处于静谧空旷的冰川中,给人遗世独立之感。
机场的建设十分贴近自然,当然在飞行过程中会看到许多令人难以忘怀的风景。
何小之平时跟着卫重霄,国内外大城市也算飞了个遍,看过各种机场的繁华,但如此这样飞高高原却从来没有过,所以是不得不惊喜的。
高高原飞行的要求会更高,一般会要求有高原运行资质的双机长掌舵。这种航线比较特殊,所以何小之能跟着他们上机,真的是凌潭给她的福利了。
所以上机时,何小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格外的兴奋,期盼和欣喜简直要从眉梢溢出来。
陈德明在机长座,除了飞行标准喊话之外的废话一句不说,眉眼严肃到有些刻板。仔细看的话,卫重霄身上那股严苛古板的劲儿,和老陈如出一辙。
直到马上就要降落,何小之已经忍不住往窗前凑时,陈德明才开了口:“年轻人运气还挺好。高原天气多变,我飞十次可能有八次都有雾,根本看不清底下的风景。今天正好让你碰上了。”
何小之轻轻地应了一声,魂都已经跑到外面去了。她看见苍凉空旷的冰川,格聂、肖扎、克麦隆三座神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他们飞行于其间,显得格外渺小。
凌潭透过挡风玻璃,远远地望向那片纯白的世界。只觉得自己的喜悦之情也被何小之勾了起来。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他还是那个追逐梦想的纯粹青年,看见脚下的风景,会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飞行不比旅游,不是想在哪里停留就在哪里停留。他们只在稻城亚丁呆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要飞。何小之只来得及在机场专门修建的观景台上照了几张照片,又稍微欣赏了一下稻城亚丁机场颇具特色的飞碟形航站楼。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
作为飞行员,在她眼里,机场就是一座城市的名片。不管到哪里,最先见到的都是机场。而她每到一个机场,看遍了它的每一个角落,就仿佛有了征服这座城市的满足感。
“凌哥,真的谢谢你,一直想办法让我开心。”快要在穆安落地时,何小之这样说道。
“不仅仅是想安慰你,”凌潭说道,“比起客舱的小窗户,是不是在驾驶舱才能看见更好的风景?”
何小之点了点头。
凌潭继续说道:“总有一天你也要坐在这个位子上。你就得明白,既然你看见了更多的风景,你就得承担更多的责任。”
一旁的陈德明轻轻颔首,何小之默默把这话记进了心里。
下机时凌潭把外套脱了搭在肩膀上,一边往航站楼走去一边说:“我看了你的实践考核成绩,你的专业技术是过关的,只是心理素质太差,的确地面训练和真正上机是不一样的。不过别担心,慢慢来吧,考核有两次机会,你还没失败。记住飞行是一门艺术,得自己琢磨。”
陈德明则笑道:“最重要的是别妄自菲薄,小姑娘,比起你凌前辈当年,你已经好很多了。你且看他,就知道自己的未来什么样子了。”
凌潭诶呦了一声:“您瞧您怎么还扯上我了呢。”
陈德明呵呵一笑:“没想打趣你。”他又一拍何小之的肩膀:“去吧。我也会一直关注你的。”
何小之笑弯了眼,像个领了糖的小孩子,心满意足地跑走了。
“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孩子。”陈德明抱着手臂,看着何小之的背影问道。
“年轻么,”凌潭轻轻地说道,“她总让我回想起当年我的样子,就爱把梦想挂在嘴上。我想推她一把,如果看见她实现了梦想,我也会很开心,毕竟......”
他下意识想去摸手上的戒指,但是却不意摸了个空,只能讪讪地收回手。
“毕竟我自己已经不成了。”
陈德明长叹一声,没有纠正他的话,只是有些出神,仿佛想到了曾经当他教员的那些日子:“那也总有个坎要过。人和人不一样,她和你也是不一样的。”
凌潭微微垂下眼眸:“没什么不一样的。不过都志在蓝天罢了。”
他们站在停机坪的尽头,看着一架架飞机从跑道上滑跑起飞,然后融入那片深不见底的天空。
陈德明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你说得对。我家闺女和那孩子差不多大,若她也能有这般志气,也能成些气候。”
凌潭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走了,你也回家休息休息吧。关于你的事,我多告诫你一句,成与不成,在你自己。凡事毋心急,毋自乱阵脚。”
凌潭目送着他离去,蓦地低下头,把手搭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机场的人来人往,满眼繁华。
他微微扬起脸,看着远方在蓝天中舒卷的白云,眼神中含着万分温柔,仿佛凝视着放在心尖上疼爱的情人。
—
卫重霄有点头疼。
他现在站在飞管部的办公室门口,被陈德明堵了个正着。老陈脸上带着慈祥又微妙的笑容,激的卫重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不久之前,卫重霄刚从通远回来。他还在感叹那座城市的山清水秀朴实无华,就在这时候,航司里已经传的人尽皆知的小道消息钻进了他的耳朵。
凌潭被人举报了,那人写了匿名信投到管理部,斥责他作为机长,带头行不良之风,对待飞行任务态度散漫。
如若这样便还罢了,这人明显是看凌潭不顺眼,要把他从云际器重的位置上拽下来,所以言辞激烈,甚至无事生非,说他私生活不检点,私交混乱。
卫重霄本来没想管这事,因为他正在气头上,和关于凌潭的一切事都不想有交集,索性当做没看见。
本来凌潭的为人处事就容易让人非议,结果这信一出,事就有越闹越大的趋势,传的沸沸扬扬。多少已经开始影响到凌潭的职位和声誉了。
这事儿本来就是捕风捉影,再闹下去怕不可控制,卫重霄便也想递封信给飞管部,给凌潭做个担保。
这不,他还没进办公室的门,就撞上了陈德明。
陈德明问他:“我刚去跟他们说了一下关于凌潭的事,你来干什么?”
卫重霄忙把拿着信封的手背到身后:“我有事来...对,我来交何小之的测评表。”
陈德明一脸小兔崽子别想瞒我的表情:“你什么时候也说瞎话不带眨眼的?你也是为凌潭的事来的吧?”
卫重霄的脸微微一红,十分不好意思地把手又拿出来:“我......”
陈德明直截了当地问:“你不是也一直对凌潭的为人处事有意见吗?为什么还要帮他?”
他见卫重霄沉默,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这是假公济私了吧?”
“我没有...我只是单纯觉得凌潭的能力足以......”
这话他没说完,因为分明连自己都骗不过去,只能认命地闭了嘴。
“别狡辩。以你的性子,他们传的那些流言根本就进不了你的耳朵。这回你倒把每句话都听进心里去,还较上真了,无非就是因为一切流言蜚语都指向凌潭,你担心他,对不对?”
卫重霄继续沉默。
“我希望你认清自己的内心,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陈德明没想继续戳他的心,只是把话挑明,就先行离开了。
陈德明想告诉他什么?
无非是他根本就放不下凌潭。
他说不清楚自己究竟看不惯这种污蔑行为,还是真的害怕凌潭丢了工作被别人辱骂。
在凌潭做了那些事后,他为什么还是放不下他。
卫重霄心里憋了一股火,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谁的气。
他在办公室门口站了许久,眸子里像藏着一潭深不见底的渊。不知何时才动了动身子,把手中的信封一撕两半,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犹豫。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是皮鞋踏在地上发出的脆响。
卫重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会这么巧吧?
“你......”凌潭站定在几米开外,试探着开口道。
卫重霄转过身,眼神如刀一般划过那人,浑身上下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尽是冰冷。
“我刚碰上老陈,真巧,又碰上你了。”
凌潭其实看见了卫重霄撕东西扔东西的全部过程。凭他的聪明,他完全能猜出来卫重霄这是要干什么。
凌潭说:“你其实不用帮我跟上头解释什么......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
这一句话简直点燃了卫重霄积攒的所有怒气。
“对,是我多管闲事,”卫重霄冷笑一声,“你多能耐啊,当然能处理好,大不了就辞职么。天天飞来飞去的多累啊,天高任鸟飞,有的是让你施展的地方,所以干嘛在乎区区一个机长的位子呢?”
他语气里的讥讽不加任何掩饰。凌潭一怔,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指甲都掐进肉里。
但是他脸上却丝毫没将那股局促展现出来,反而像是赌气一般堵了回去:“对,我是不在乎。就像他们说的,我在哪里工作,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
卫重霄身量很高,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压迫感。平时只是话少,让人觉得沉稳。一旦他真生起了气,那狭长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凛冽,在言语之间可以把人生生压垮。
卫重霄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在低吼:“对,你是很无所谓。所以现在我搞不清楚,四年前说走就走的人是你,现在抓着我不放的人也是你。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留恋的?你要追求刺激也罢,有的是好情人供你选择。”
“......”
凌潭有些失神,平日里的花言巧语失去了用武之地。直到如今他才明白,他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盛怒的卫重霄。
而发火的人此时似乎找回了点理智,声线平静下来,叙述着事实:“我前几天飞了通远。在那里碰上了一个朋友。”
“说来很巧,我的那位朋友也是通远航空的机长,我就让他帮忙打听了一下,”卫重霄深深地看向凌潭眼里,“他说,通远航空从未有过什么姓凌的机长。”
机场那么大,他没见过我也是情理之中啊!凌潭想这么回答。可是看见卫重霄凌厉的目光,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生生憋了回去。
卫重霄难掩失望,一字一句地质问道:“所以,你到底跟我说过几句实话?”
凌潭有点不知所措:“我...我是家里...”
卫重霄直接打断了他:“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
“说真的,我很不喜欢你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多注意着点吧,闹的饭碗都丢了,可没人能救的了你。还有,我没有时间没有精力陪你玩恋爱游戏,麻烦你还像四年前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我视线里,可以吗?”
说完他就擦过凌潭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潭呆呆地站在原地,那一瞬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头脑一片空白。不知站了多久,心痛才后知后觉地铺天盖地涌来,钻进每一分骨缝。
他渴望卫重霄的拥抱与亲吻,渴望一切触碰,渴望得到那人从不显山露水的温柔。这种渴盼从四年前他转身的那一刻起,无时不刻在血管中叫嚣。
凌潭伸出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抓住什么人,事实上他已经连卫重霄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原来追逐一个人的背影,是这样痛啊。
他当时就留给了卫重霄这样一个背影吗?
凌潭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一抹红印旋即浮现在白皙的右脸上。人却脱力般蹲了下去,将脸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
—
卫重霄径直去了停车场,一脚油门卡着超速的线回了家。
他真的很久没有这样着过急,直到满腔怒火被发泄的差不多,卫重霄端坐在阳台自己的专座大藤椅中,揉了揉太阳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火气那么大。好像对凌潭所有的不满都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或许是从那次备降后的争吵开始,又或许从四年前不欢而散的分离开始,凌潭的所有花言巧语在他眼中都没了颜色,只剩下一副冠名以“冷漠”的外壳。
但是刚刚他分明在凌潭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看见了一抹窘迫与一闪而过的...受伤。
为什么闹到头来好像无理取闹的是他,而凌潭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一样。
卫重霄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枚戒指,放在手里端详。这素圈和凌潭的那个一模一样,外侧刻着“W&L”。
他想起凌潭买这对戒指的时候,还特意笑嘻嘻地跟人家店员说“一定要把字母刻在外面,刻里面哪儿还有意思,我得天天看着才行。”
刚才看见凌潭时,他虽然在气头上,但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凌潭把手上的戒指摘了。
是怕被别人看见,让流言蜚语牵扯到他身上吗?
卫重霄把戒指放回桌面,又顺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张便签。
这个是何小之刚给他的。那个女孩怯怯地双手捧上这张小小的纸,一边说:“前辈...这个是您那天给我的巧克力里夹的纸,我看像是手写的...所以还是拿给您...”
小纸片上写着两行英文,是十分飘逸的花体字。
Tell me your story, I will tell you mine.
Sing me your song, I will follow line by line.
和我讲讲你的故事,我也会告诉你我的。
给我唱唱你的歌,我会跟着轻轻和。
卫重霄轻轻皱了皱眉,把纸揉成一团抛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打开玻璃门迈进客厅,把身上的制服换下来丢进衣篓里,换上一身休闲装,拎起桌上的车钥匙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