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山为聘:铸剑师的春天》作者是江上眠,晏师沈厌雀是小说中的主角,江山为聘铸剑师的春天主要讲述了:沈厌雀他其实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得罪晏师了,他觉得自己这样都是因为他的宿敌。
网友热议:这不都是多亏你了吗?
《江山为聘:铸剑师的春天》精选:
破落的小屋子,这衣柜尤其突兀。
四处角落蒙灰,唯有它纤尘不染,足见主人对它的爱护。
柜门打开,花纹各异的外衫、内搭竟然有几十件,以及各种样式的靴子、皂带,小格子里还收了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
看那外头碎成四块的门和漏风的瓦,不知道的人当这里住了什么流浪汉,谁能想到竟然会是沈工尹。但要照这衣柜的手笔看来,这屋子也难怪沦落至此。想沈厌雀孤家寡人,好歹也能存些碎银起来,尽数花在这些地方了。
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这些物件上停留太久,只是在放置首饰的格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根判官笔,揣进怀里放好,才关上柜门。
辰时的花街,从街头至街尾,除了一些晚间营生的铺子,尽数都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菜贩们吆喝着刚采摘还带着露水的新鲜蔬菜,茶楼进出吃早茶的人络绎不绝,花匠们将铺子里的花花世界摆到了门外,好不热闹,好不繁华。
沈厌雀牵着他的枣红马,打大路中央而过。
“沈大人,来屉包子?”小贩大清早就堆满了笑容,准备跟财神爷博个吉利。
沈厌雀看他一眼,哼了口气:“一两精肉参三两肥肉,吃你一个包子我能腻上一整天,不吃,白送都不吃。”
听到这话的人,不觉都笑了起来,纷纷打趣起小贩:“小老板,早教你少弄虚作假,以信为本,你看,沈大人都看不下去了吧!”
那小贩先是绿了一脸,这会儿又堆满了笑:“客官说笑,沈大人说笑,我这本来就是肥肉包子营生!”
“好个肥肉包子!”
“哈哈,我偏爱呷肥肉。”
沈厌雀瞥了眼他们:“爱吃你们吃去!”说着这话,眼角看到了街边一小摊子,摆满了纸扇字幅,开心地迎了上去。
沈厌雀笑:“婆婆!又新写了哪些字啊?”
摊子里坐着个年过花甲的老婆婆,头发已全白,却在发梢别着一串紫泡桐,挤了半天眼睛认出是沈厌雀,露出了精明的笑容:“沈大人呀!来来来,随便看看!”
沈厌雀正待要打开那折扇,街边字画店的老板就不乐意了:“怎么又是你这老婆婆!哪有大清早挡人财路的道理!”
可不是,这小摊不偏不倚,刚好摆在了字画店门口。
沈厌雀帮腔道:“老板日进斗金,分点碎银子给婆婆何妨?”
老板皱了皱眉头:“胡闹!那字如果也算字?三岁小儿都比她写得好看!”
沈厌雀不乐意了,打开了扇子。只见好好的几句逍遥游,跟抹布抹上去似得歪歪扭扭粗细不均。谁想沈厌雀居然端起了下巴,像品评名家大作一般琢磨了起来,吐了七字评价:“别致,遒劲有力,好!”
老婆婆立刻笑了,露了一口无牙的牙床:“老身临了好几日的字帖,这可是新悟的笔法。”
沈厌雀摇头晃脑念了两句,直道:“好,极好,极妙!”
老板铁青着一张脸,忍着脾气伸了伸袖子,往店里一指:“沈大人,您这里头瞧,当今大家名画名字,都尽在小人铺子里,这些才能称上‘妙’字。状元郎的字,小侯爷的画,哦,还有现如今满城美名的晏小公子,那字当真是龙蛇飞动……”
沈厌雀低声问老婆婆:“婆婆,您这折扇……多少银子?”
老婆婆一听,立刻伸出了两根手指,骄傲道:“二钱!”
沈厌雀当下挺直了腰,对着字画店老板道:“我觉得婆婆这字就挺好。”他说这话时,手里的扇子还打开着,老板下意识看了一眼,满脸嫌弃。沈厌雀半点不脸红,还还了嘴:“什么满城美名的晏小公子,闻所未闻!老板可别捡着几张破纸镶点金片,就说是宝。”
哪个生意人对自己的产业没点傲气,老板当下就怒了:“晏清晏公子,乃当朝太子的辅国老师——孙太傅的唯一民间徒弟!他的名号高居黄金台那疏梅榜上,沈大人怕是在陋巷住久了,眼耳都闭塞了!”
这话没半点客气,可沈厌雀却不在意,只是笑了两句:“孙太傅?那腐儒?”他掏了两钱,把扇子买下了,一边道,“真当我不去黄金台,我怎么没见过这名字?你这老板,没点老实,尽是胡诌。”
老板气得把胡子都吹起来了。旁边首饰店的老板听到了动静,走过来拍了拍他,示意他冷静,接着冲沈厌雀一吆喝:“沈大人,新进了一批珠宝,什么时间来看一眼呐?”
沈厌雀刚揣好扇子,耳朵竖了起来:“给我留着!傍晚时分我便过来!”
“好嘞!”
首饰店老板一边摆着笑,一边跟字画店老板低声说话:“瞧见没,你指望这种人欣赏得了你那字画?不是对牛弹琴?”
字画店老板暗暗啐了一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首饰店老板笑话他两声,又对沈厌雀道:“晏清晏公子,鄙人倒是刚看到,就在街头那白墙上贴着呢。”这精明的生意人,总能帮熟客找台阶。
沈厌雀闻言,起了点兴趣:“一会儿瞧瞧去。”
花街街头那白墙,原是张贴越国告示之处。这地儿虽然三教九流络绎不绝,却意外得和平,渐渐的,白墙就长了蛛网。一日,黑指山那头的商人过来采办件稀罕玩意儿,逛遍了花街未能觅着,就在此地贴了告示,竖面铜锣敲响。不出三日,花街的商人们便将东西奉上,那商人选出了东西,高兴地回了。
人们觉着这办法有趣,便把铜锣留了下来。但凡要寻什么,只管往上写,天上飞的鱼、水里游的鸟,花街的商人们都能变着法子找出来。
沈厌雀打着马路过街头,被那阵仗吓了一跳。只见好些文人携着笔墨,蹲那儿临摹呢。临摹归临摹,没人上前撕扯那告示。
万幸沈厌雀眼神好,远远得能看到上头的字,乃是一首诗,写道:“此地称佛国,满街是圣人。但教筵中酒,杯杯十不亲。”落款那晏清二字力透纸背
沈厌雀念了几遍,心想道:这是找东西来了,还是骂人来了?
不少商家围在附近,纷纷议论着这绝句。到底是什么物件,身在佛国,偏偏十不亲?
有人注意到了沈厌雀,挥着手道:“仙官大人,这佛国可有十不亲之物?”
沈厌雀听了,扬着眉道:“十不亲也配叫圣人?我看此人不过卖弄章句罢了,哪有诚心寻物。各位店家别耽搁自个儿生意耗在此处。”
众人听了,非但没领情,还喝了倒彩。有人故意大声训起了刚刚那人:“沈大人怎会晓得那十不亲之物,你这烂嘴巴!”
沈厌雀甩了甩头发,一脸洋洋得意,好像没明白这第二层意思:“待我有了思绪,再指点你们一二。”说着便夹着马肚子走了。
他一走,背后的人没了顾忌,全笑了起来。
沈厌雀进军械库时,正好辰时,不多一分,不少一刻。
还未等他下马,张渊便慌慌张张过来了。
一见着他,沈厌雀就想到昨晚的事,心中哼过一气,面上默不作声:“大清早,赶着投胎?”
张渊噎了下,拜了拜手,低声道:“大人,吴大人唤您去武器监。”
沈厌雀抓了把缰绳:“何事?”
张渊摇摇头,面露惧色:“不知,大人,会不会是枪的事情……”
沈厌雀一摆手:“我去看看。”
武器监建在国尉旁。
国尉掌管卫兵千人,加这武器监在手,可谓手握军器大权。可近几年军制整改后,武器监虽仍在国尉名下,但却主由少府下的铁丞管辖,时不时考察三大官窑,发布兵器、农械的冶铸命令。
如今太平无战事,越国五十万将士全在休生养息,平常日就只能抓抓小贼、搞搞围猎解闷,用不上填充兵器。铁丞也好,武器监也罢,日日也是案上办事,倒也轻松。
独独去年,太尉花齐这好战之士偏要重修兵法,其中便提出巩固军需,勒令三大官窑非得给他打造出更具威慑力的武器和更加坚固的防具来。这命令一层层下来,最终还是落在沈厌雀身上,不得不去跟三大官窑那些太极高手扯皮。耗了小半年,才算把花齐的草图付诸实践。
国尉、少府、太尉,谁都能插一手,偏偏越王视若无睹。沈厌雀也便猜到了,这地早就被拆得粉碎,名利漩涡一个,能躲则躲。
若无甚要紧之事,沈厌雀断不会往这里来。
细枝末节牵扯起来,若要论谁真正置身事外,恐怕也只能说出春风晓这一个名字。但也是这个人,行事最让人琢磨不透。
沈厌雀晃晃脑袋,把这人暂时先晃出去。
不知道吴四尤这次找他又有什么事,倘若是长枪的事败露,他这条命,怕是该还回去了。
比起以往上坟般的心情,此次揣着心事,沈厌雀连表情都和善了很多:“监丞大人何在?”
笔官打了个打哈欠,随手指了指:“书房。”
见他这般模样,沈厌雀突然就不急着走了,小心思转悠了几圈,开口道:“笔官大人近来可是有喜事?”
笔官顺着他的眼神检查了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对,疑惑道:“我能有什么喜事?”
“哦,那看来是还未发生了。”沈厌雀拉长了声音,故意卖了个关子。
笔官没少吃沈厌雀的亏,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沈厌雀一肚子坏水要往外冒,警觉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少阴阳怪气吓唬人!”
沈厌雀抚了抚佩刀,大笑:“我岂敢吓唬您。您这廷尉府的里衫都领到手了,该是要官进一步了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哪知笔官听了,脸色却大变,揪着自己的衣领便细瞧起来,瞧着瞧着把自己青筋都瞧了出来,浑身气得发抖:“贼婆娘!她敢!!!”
“怎么了这是?”沈厌雀还一脸无辜。
笔官一把推开他,就要往外闯:“让开!”
沈厌雀跟没骨头似得,笔官这一推,他一退就让开了,还好心地给笔官提建议:“您是要回去换件衣衫?不打紧不打紧,这武器监与廷尉府的里衫本就相近,您看您都穿了一个月了,不也没人发现吗?”
笔官失足踩空了台阶,顿时就崴到了脚,疼得龇牙咧嘴,却又顾不得这些回过头来冲沈厌雀吼:“你说什么?这破……我竟穿了一个月?”
沈厌雀虚扶了他一下:“您别激动,你们文官就是讲究,哪像我们就剩个糙字了。您想去换便去吧。对了,我前些天见着少府新进了一批绿布匹,说是要重做廷尉府的官帽。那成色,绿油油的可真好看,大人真是有福了……”
笔官猛地一挥衣袖,指着沈厌雀的鼻子抖了半天的手,腮帮子都咬涨了,半天才憋出一个词:“无耻猢狲!”气绝而去。
沈厌雀一个人在那儿乐了半天:“这文官骂人,却是斯文。”
笑够了把那嘴角一收,像把回鞘的剑,径直朝书房而去。
书房里,吴四尤正在写折子。这折子让他头疼了数月之久,如今已到不得不上奏的田地。
笔在纸上划没两道,门令便通报沈厌雀侯在门外。
一刻钟后,吴四尤才让门令把他放进来。
两人一站一坐,心里头相互都不待见,却又维持着耐人寻味的和平。
如果说进门前还有些担忧,此情此景,沈厌雀反而松弛下来,料定对方不是找他麻烦。
这么一想,他也就不与他客气,找了把椅子坐了,翻了翻桌上上好的茶叶,还跟一旁的侍女要了热水:“要那甘泉之水知否?吴大人每日雇人从云暮河上游山谷运回的,甜得很。辛苦这位妹妹。”
吴四尤面露不快,还好沈厌雀适时收住了,回过头看他:“大人您说,有什么下官可以效劳?”
吴四尤道:“前月军械库派人从乾窑押运军械回,可有见闻?”
沈厌雀不动声色:“何见闻?哦,听闻周鼎铸师当了爷爷,张渊还抱了那小娃子,粉嫩嫩的,比他爷爷可爱多了。”
吴四尤提了声:“我哪儿是问这等见闻!”
沈厌雀笑:“我就说嘛,大人怎会突然关心起周鼎来了。那是何事?”
吴四尤压低嗓音:“民间作坊私造铁器之事,你可清楚?”
这可是犯法杀头的大事,谁想沈厌雀却一脸自然:“有所耳闻,一些作坊只是打造些农械,也有些作坊造些兵器。”
吴四尤猛地一拍桌子:“这是犯上作乱之事,你为何说得如此轻巧!”
他手边的茶跟着震了下,差点洒出来。沈厌雀笑了:“大人说笑,犯法的事,自然是归廷尉管。我一个芝麻官,话说轻或说重,有何要紧?”
吴四尤:“你!”
沈厌雀:“不过在乾窑附近私造铁器,确实还是头一回听说。”
吴四尤缓了口气:“此话怎讲?”
沈厌雀:“三河一带矿产丰富,水系众多,确是冶铁好去处,不然也不会把三大官窑之首乾窑设在此地。乱贼在此设作坊,可谓聪明,可谓笨。”
吴四尤转了转眼珠子:“笨在哪儿?”
沈厌雀:“乾窑离王城最近,四周重兵把守,在这片地上犯事,可不是笨么?要是我,我就选在武定坤窑附近。那里地形复杂,就算被识破,林子里窜一窜就逃之夭夭了。”
吴四尤被这大逆不道的假设惊了一跳,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你……”话没说完,他好像明白过来什么,眉头皱了起来。